世上一切算什麼,只要有你
吳營洲
一直在斷斷續續地讀《世上一切算什麼,只要有你》這本書。
這是朱生豪寫給他的戀人及妻子宋清如的情書集。
我是因為讀莎士比亞才知道朱生豪的。
我知道他是莎士比亞最早的翻譯者。
我知道他翻譯的莎士比亞,幾可說是最多、最好,堪稱經典,乃或不朽!
我知道他是在極度艱難的境地中翻譯莎士比亞的。一是戰亂,二是貧病。
我知道他的譯稿,曾兩度毀於戰火,令他傷心欲絕,不得不從頭再來。
我知道他三十二歲時,因患肺結核而含恨故去了。
我也知道他天性靦腆,訥言拙語,體育極差,是一文弱的書生,是一聰敏的才子。
然而我卻不知道,他竟是個感情細膩的情種,竟寫了如此多情意真摯、繾綣纏綿的情書。
而今我一封封讀來,真真是百感交集。
有人稱:這些信真摯、有趣、動人,是情書中的極品。一個被情愛折磨的男子之敏感、細膩、憂愁、怨懟躍然紙上。
有人稱:這些信完全顛覆了朱生豪在同學及朋友中的形象,那麼活潑、豐富,一種青春的氣息從幽默與玩笑中迸發。
委實如此!
另外我還不知道,他這樣一個本該是終日坐在書齋裡,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文弱書生,竟對我國的傳統文化,對世界各國的文化,瞭解得如此通透。
這一感受,是我從他信裡——下面這段文字中——讀出來的:
中國文化得以儲存至今,完全是僥倖,從前未和西洋文化接觸,因為一切天然的優勢,鄰近各民族都成為文化上的附庸,但西方勢力一進來之後,不是就顯出了岌岌可危的形勢了嗎?
這是多麼深刻而獨到的見地啊!
起碼在我看來,這是第一次聽到這一說法!——這許是我的孤陋寡聞吧!
自打鴉片戰爭以來,迄至當下,或許大抵如此!
然而在我看來,這本書或有一個“缺憾”!
這一“缺憾”是:這本書裡只有朱生豪寫給宋清如的書信,卻沒有宋清如的來信或覆信。
朱生豪寫給宋清如的信,據說有五百餘封,想必宋清如給朱生豪的信也相當這個數量。據說,宋清如的信是朱生豪在戰亂中逃難時,遺失了。
真真令人嘆惋!
然而我在朱生豪的信裡,讀到了宋清如這樣一段文字,是夾在朱生豪的信裡的。
朱生豪在那封信裡寫道:
這次你寫了一段很好的文字:“日日在悵惘中看著天明,再由白天捱到夜晚。這種不快意的心情,說悲哀似乎太重,說惆悵又嫌太輕,要說這是愁,那我更不知是愁些什麼來。”令人詠歎不盡。
委實令人詠歎不盡!
在朱生豪逝世一週年時,宋清如在祭文中這樣寫道:
如其你現在還活著,我不知道你將再找尋哪一種為人類嘔心瀝血的工作;如其你現在還活著,對於自己的成績,會有何種滿意的微笑;如其你現在還活著,會再給文化界多少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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