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呼呼地叫囂著,窗外的大樹一排排向後倒去,在我眼前的飛鳥,沿著火車的方向前行,像是給春運的人們送行。我正在去往數學全國總決賽的路上。經過長期的訓練,我對這次考試是有十足把握的,只要獲獎,人生的直路就要開始了!
我坐在最靠車窗的位置,一路的風景讓我陶醉其中。但我對面坐著的一對夫婦似乎不那麼享受這火車之旅。一路上有些許顛簸,這對夫婦身旁高高聳起的藥也跟著左搖右晃著。妻子的面板粗糙,皺紋像冬天光禿禿的樹枝一樣刻入眼邊,丈夫是一名身穿單薄布衣,滿臉鬍子的大叔。我是一個外貌協會者,一看這模樣的夫婦,便連一點搭訕的念頭也沒有,於是便沉入美景中了。
火車的顛簸讓妻子感到很不適,丈夫也知道妻子暈火車,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一隻手撫摸著她的頭,似乎在安撫她,另一隻手則緊緊護著她,想讓她少顛簸些。在經過一段崎嶇的山路時,妻子的眉頭緊縮,無力地靠在丈夫身上。緊接著,我聽見“哇”的一聲,滿桌面都是嘔吐物。我瞬間對這對夫婦的好感度降為負數了。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我連忙用手捂住口鼻。這時,妻子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大叔急切地問我:“小姑娘,你有沒有紙巾?”我的頭像撥浪鼓一樣不停地搖頭,表示沒有。其實我是有一包紙巾的,只是取紙巾要冒著會沾到嘔吐物的危險,便假裝沒有了。他又急忙問了旁邊的乘客,大家都表示沒有。
接著,令我驚訝的一幕出現了。丈夫脫下他那單薄的布衣,只剩一件白色背心在身上,用布衣將桌面清理乾淨了,接著輕聲對懷中人說:“別擔心,我已經處理好了,不會影響到別人的,我知道你總是很為別人著想,沒事的,睡吧。”妻子的眉頭也總算平展了。車窗被丈夫打開了一條縫隙,凜冽的風既是天使一般使妻子臉色緩和些,又是惡魔般使丈夫在風中顫抖著。在無情的風中,丈夫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還有妻子。他不敢開啟窗,怕冷到別的乘客;他緊緊摟住妻子,想用行動告訴她“有我在”。
他這樣的舉動,使我以及在座的乘客感到內疚。我竟為了一己之利,讓一位如此為他人著想的淳樸男人在風中顫抖。我竟如此的冷漠!我的良心受到譴責。乘客們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裝作什麼也看不見。我的心像被螞蟻吞噬著。
下了火車,迎面吹來的冷風讓我的頭腦清醒了許多。我不斷地回想這火車上的那對夫婦。原本對前路的信心和憧憬全像泡沫一樣破滅。在我腦海中的是一段崎嶇的彎路,是一段良心的彎路。日暮西山,染紅了天邊的雲彩,像我臉上久久褪不去的紅暈。
回家的途中,在火車上一位孩子問我有沒有紙巾,我微微一笑,將口袋中的紙巾遞了過去。就這麼一個舉手之勞,就讓一個孩子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像日出那般絢麗,讓我走出彎路,給予我通往直路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