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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的東南部有一個南卡羅來納州,他東臨大西洋,首府哥倫比亞城。因為海運發達,大量的黑奴透過海運被販賣到美國,而沿海的南卡羅來納州則聚集了大量的黑人。
1944年3月,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末期,雖然亞洲和歐洲戰場炮火連天,但是美國本土卻是一派和平安寧的景象。
3月24日這一天豔陽高照,此時春回大地,南卡羅來納州阿爾克魯小鎮到處鬱鬱蔥蔥,春意盎然,兩位母親帶著兩個小姑娘去踏青,這兩個小姑娘的名字叫瑪麗和貝蒂。
這兩位母親的丈夫都是軍人,正在歐洲戰場與德軍廝殺,她們帶著兩位小姑娘來到了一處草地,看見不遠處的小山坡上有很多野花,兩位小姑娘便跑過去採花。
這兩位母親也沒有多想,像這種事發生過多次,而兩位小姑娘也經常結伴玩耍,看著兩位小女孩朝山坡上奔去,兩位母親此時正坐在草地上聊天。
這個山坡的不遠處是黑人區,當時美國的種族歧視十分嚴重,美國政府為黑人劃分了專門的生活區域,這個區域被稱為黑人隔離區,而白人則稱之為“黑人區”,有的乾脆叫“病毒區”。
這兩位母親聊得挺嗨,對於遲遲沒有回來的貝蒂和瑪麗也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天色將黑,她們才發現不對勁,於是到山坡上尋找,但是這兩個人就如人間蒸發一樣失去了蹤跡。
兩位母親連忙去報警,阿爾克魯小鎮只有幾名警察,負責的警官名字叫約魯撒,他命令小鎮所有警察立即前去尋找,同時發動當地的居民尋找,並將情況上報。
約魯撒為什麼這麼重視呢?因為在二戰期間,失蹤的兩名女孩子是軍人的孩子,而且還是白人,在當時的政治環境下,這是一件大事。
約魯撒也跑去尋找,並走訪當地的居民,一位白人居民說,他曾看見兩個小女孩從白人區跨越了鐵軌進入了黑人區。
美國實施種族隔離政策,在這個地方有一個鐵軌,就是黑人區和白人區的分界線,因為黑人區的草坪上有很多花非常好看,兩個小女孩去黑人區採花了。
這是一個重要的資訊,約魯撒立即帶領警察前去黑人區搜查。
黑人區相比較於白人區要明顯落後得多,警察們在那個草坪不遠處的山溝裡發現了兩個小女孩的屍體,法醫立即對屍體進行檢查,發現她們的頭上有被鈍器打擊而造成的傷口。法醫生還發現,那個名為貝蒂的女孩的身上有被人侵犯過的痕跡。
兩名小女孩子遇害的訊息迅速傳播開來,輿論一片譁然,南卡羅來納州警察局長命令約魯撒必須在三天內破案,南卡羅來納州警察局相當然地認為這是一個簡單的案件,三天之內完全可以破案。
約魯撒是一個白人至上主義者,對黑人有天生的偏見,兩個小女孩子的屍體是在喬治家不遠處的山溝裡發現的,約魯撒直覺認為這是喬治所為。
喬治是一個14歲的黑人小男孩,父母以及姐姐都外出務工了,他帶著弟弟和妹妹在家裡,他上的是黑人小學,黑人學校缺少經費,老師以黑人為主,只有少數白人老師,教學質量可想而知,白人老師對黑人學生基本都是白眼相看。
當時的黑人乘坐公交車,公交上有專門的隔離設施,好的地方只允許白人坐,黑人不允許坐的,黑人不能進白人開的餐館,總之黑人是低人一等的,白人甚至不把黑人當人看。
喬治的學習成績不好,經常在學校打架鬥毆,而且下手狠毒,不過喬治營養不良,長得比較瘦小。
當約魯撒在主觀上認定喬治是兇手時,他便開始有針對性地收集證據,他發出訊息說,對於有價值的線索獎勵500美元,要知道當時的500美元是相當值錢的。
1944年美國的人均GDP是1194美元,白人年收入大約是2000美元,而黑人的工資只有白人1/4左右,所以說500美元對於黑人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在重金懸賞之下,一個黑人男子向警察檢舉,他曾遠遠地看到喬治和兩個小女孩交談,還似乎發生了爭執。
另一個黑人男孩檢舉說喬治曾到過那個山溝,而且喬治喜歡打架,並說喬治的體內流淌著含有暴力因子的血液。
還有一個黑人男子說喬治家裡有一個鋤頭,但是案發之後鋤頭就不見了。
約魯撒拿到這些證據後,立即將喬治抓到了白人的警察局,並讓一個叫紐曼的警察負責審訊。
紐曼是一個白人警察,當然也是白人至上主義者,他素以手段狠辣、審訊快速著稱。
在審訊室裡,喬治堅持說自己是冤枉的,自己沒有殺害那兩個小女孩,這當然不是紐曼想要的證詞,他開始對喬治用刑。
很快喬治已經傷痕累累,但是並沒有人同情他,因為他既是一個壞孩子,而且還是一個黑人。
一個小時後,喬治只好承認是他謀殺了那兩個小女孩,紐曼拿到屈打成招的證據後得意地向外界宣佈,他已經拿到了喬治的犯罪口供。其實這個案件有很大的漏洞:
一是喬治的供詞在嚴刑拷打下招供的,他的口供不能算數。
二是雖有人證,但都沒有直接的證據,而且沒有物證,如果是喬治謀殺了兩名小女孩,那麼兇器在哪?尤其是那個鋤頭在哪?
三是發現兩個小女孩屍體的地方並沒有血跡,也沒有搏鬥的痕跡,這說明那個小山溝並不是兇殺第一現場,極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將屍體轉移過去的。
四是小女孩的指甲裡,或者身上等其他地方,並沒有發現屬於喬治的面板或者是衣物組織。
五是喬治只是一個瘦弱的少年,他雖然打架鬥毆,但並沒有殺過人,很難想像他一下子殺了兩個人。
然而對於這些漏洞,約魯撒置若罔聞,在他看來,迅速破案平息輿論是第一位的,而喬治只是一個黑人。
約魯撒在第二天就將喬治殺人的訊息散佈了出去,而幾乎所有的人都相信這個訊息,州警察局讓他3天破案,結果他一天就將案子破獲了,約魯撒一時被稱為神探,人們也歡欣鼓舞,因為一個頑劣少年的伏法,意味著消除了一大隱患。
兩個漂亮可愛的白人小女孩被一個“低下”的黑人小孩子侵犯並殺死,在白人看來是罪無可恕的。
當時的白人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在人口上也是白人佔多數,更為重要的是兩個小女孩子的身份,她們的父親在歐洲戰場上為國家做貢獻,家裡的孩子卻被黑人殺害了。
所有的白人都要求判處喬治死刑、立即執行。而對白人的要求,所有的黑人都沉默了,因為很多證據都是黑人提供的,而且在黑人看來,喬治也是一個禍端。
喬治雖然只有14歲,但是南卡羅來納州的法律規定,14歲就算是成年人了,白人為了殺一儆百,決定在6月14日這天宣判並處決喬治,因為這一天是可以救贖的日子。
按理說,任何人被捕宣判後都有上訴權的,南卡羅來納州的法律規定,如果是黑人犯法,法官可以直接取消上訴權,如果是白人犯法被判刑,法官是無權取消上訴權的。
6月13日的晚上,是喬治人生的最後一個晚上,按理說黑人死刑犯是沒有多少權利提要求的,或者說提要求也是白提。
這天晚上,一個叫艾里亞的警察負責在牢房裡看守喬治,艾里亞是剛從警察學校畢業的新警察,他的祖母有黑人血統,所以他對黑人比較同情。
也因他不歧視黑人,而且時常還有同情黑人的言論,所以他在警察當中不是很受歡迎,日益不妙的處境使他漸漸成熟起來,他把同情黑人放在心裡,而不是放在表面上。
這天晚上,他來到了喬治的牢房,給他開啟的鐐銬,他用自己的薪水買了三明治、牛排、漢堡包、炸雞,還配了一瓶可樂。這在當時已算是非常豐盛的晚餐了。
喬治對於自己即將被處以極刑,他本身並不知道,他畢竟只是一個14歲的少年,見到這麼多好的食物,一下激起了他的食慾,就是在聖誕節這樣的日子裡,他也吃不到這麼好吃的食物。
美味的食物拉近了喬治與艾里亞的距離,儘管他非常恨白人警察,但他感覺這個白人警察不一樣,看著狼吞虎嚥的喬治,艾里亞問道:“你為什麼要殺人?”
“我沒有殺人,我是被冤枉的。”喬治邊吃邊回答道:“我如果不承認,肯定被他們打死了。”
艾里亞上警察學校就有專門的課程,教人如何獲得想要的證據,其實就是刑訊逼供,他點了點頭問道:“那你給我談談你的家庭,以及3月24日那天你都幹了什麼?”
喬治說道:“我的祖上是波札那人,後來來到了美國,我的父親是個酒鬼,他一喝酒就打我媽、我姐和我,在家裡就媽媽和姐姐對我最好,後來我又有了弟弟和妹妹,父親雖然也打他們,但打我最多。
我小時候挨父親的打,後來上學了,上學第一天,老師就告訴我,千萬不能和白人起衝突,否則受傷害的肯定是我們自己,從那時起,我就知道黑人是不能傷害白人的,白人高我們一等。”
艾里亞知道童年先入為主的觀念會影響人的一生,他相信喬治說的是真的。
喬治喝了一口可樂繼續說道:“因為我長得瘦小,連黑人都欺負我,我一次實在氣極了,拿起一塊磚頭把一個同學的腦袋打破了,流了好多血,從那以後,我發現他們不敢再像以前那麼欺負我了。
老師說我太暴力,不讓其他同學都不跟我玩兒,我只好一個人玩,我恨這個社會,我恨這個世界,更恨我是個黑人。”
此時喬治已流下了眼淚,艾里亞都感覺到喬治的怒火,他轉移了一下話題:“3月24日那一天你都幹了什麼?”
喬治說道:“爸爸、媽媽和姐姐都進城打工了,我也想去打工,但是爸爸不讓我去,他說我去只會惹事,任憑我怎麼哀求都無濟於事,我只好留在家裡,3月24日那天是個晴天,我睡到很晚才起來。
我家有一個小花坪,種了好多野花,那天有兩個小姑娘來採花,她們採的是一些春娟花,我說你們可以在我家花坪裡採一點瓜葉菊,她們說瓜葉菊不好看,我就和她們吵了起來,然後她們就走了。我就一個人打理花坪,然後在家裡玩,直到我被警察抓住。”
艾里亞又問:“有個黑人說你們家有一個鋤頭不見了,是怎麼回事?”
喬治說道:“那天我把鋤頭忘在花坪裡了,然後就不見了。”
當下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後來艾里亞把喬治所說的記在了日記裡,在日記裡他這樣寫道:“那個黑人小男孩求我救救他,我知道他可能是冤枉的,但我沒有直接的證據,除非我能抓 到真正的兇手。我很想救他,但是我沒有辦法,因為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相信他的話。我覺得我不是一個好警察,這一不好的開端使我的警察生涯始終處於內疚之中。”
6月14日上午,喬治被押進了阿爾克魯小鎮的法庭,法庭裡沒有喬治的親人,因為他們還在城裡打工,在當時的環境下,法院有權利拒絕黑人進入法庭。
參加庭審的都是白人,瑪麗和貝蒂的母親都在現場旁聽,在法庭上,喬治堅稱這自己是被冤枉的,他說他根本沒有殺人,他要求法官判處自己無罪。
面對喬治的供述,法官普羅登目無表情,而瑪麗和貝蒂的母親堅決要求法官判處喬治死刑,開庭僅十分鐘後,法官普羅登判處喬治死刑,立即執行,並取消喬治的上訴權。
當法官普羅登宣判後,喬治驚呆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判處死刑,他大聲叫道:“我沒有殺人,我是被冤枉的,難道就因為我是黑人嗎?我為什麼是黑人!我為什麼是黑人!”
在場的人已看出喬治的神經已經不正常了,但是沒有人同情他,在白人的眼裡,黑人的命和狗差不多,甚至還不如一條狗命值錢。
而警察艾里亞早知道是這種結果,他當天都沒有到法庭,因為他不想看到一個無辜的黑人少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冤死。
當時的死刑有槍決、絞刑和電椅死刑三種,而電椅死刑相比較而言實施方便一些。
半個小時後,喬治被帶到了行刑室,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忽然他淚流滿面地地呼喊:我為何是黑人!我為何是黑人!
喬治撕心裂肺的呼叫聲響徹整個行刑室,然而行刑人員無動於衷。
行刑室的外面站著死刑見證人,即瑪麗和貝蒂的母親,在行刑室裡,牧師已經就位。
但是行刑人員發現由於喬治身材瘦小,根本無法夠著電椅的頭盔,行刑的工作人員找來聖經墊在他的屁股下面。
牧師開始唸唸有詞:“主啊,請救贖他罪惡的心靈,讓死者的心靈得到安慰。孩子,向主懺悔吧,你們這樣可以使你的心靈得到解脫,在天堂可以過上美好的生活......”
牧師不緊不慢唸叨聲和喬治越來越弱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行刑人員按下了按鈕,一股電流通過了喬治瘦弱的身體,他的呼喊聲越來越弱,最後嘎然而止,喬治很快就在痛苦和折磨中去世了。
喬治臨死的時候眼睛圓睜,是真正的死不瞑目。如果喬治是白人,根本就不會被處死,或者根本就不會成為被懷疑物件。
或者說即使喬治殺了人,但如果他是白人,也不會如此之快地被處死,就如死了一條狗一樣。
因為喬治死時只有14歲,因此他也成為美國曆史上年齡最小的死刑犯。
喬治死後,心有愧疚的艾里亞仍然關注著此案,他後來改行當了牧師,2010年,阿爾克魯小鎮上的一位白人居民得了癌症,得知自己不久離開人世,他向艾里亞懺悔,當年是他殺了瑪麗和貝蒂並拋屍到了黑人區。
第二天這個白人就死了,這個白人死後,艾里亞翻看了這個白人的日記,這個日記裡寫了他殺害瑪麗和貝蒂並拋屍到了黑人區的整個過程。
內心愧疚的艾里亞決定給喬治平反,然而平反的過程異常艱難,因為平反遭到了警察約魯撒、法官普羅登等人後代的強烈反對。
這一次艾里亞沒有讓步,2014年12月17日,對黑人死刑犯喬治的平反判決開庭,喬治已經年邁的弟弟妹妹坐在證人席為喬治作證。
法院最終判決喬治無罪,此時離喬治去世已經70年了,但願這遲來的判決能夠使喬治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能夠閉上。
這一結果是多年來黑人與白人抗爭的結果,也是一個警察心有內疚而贖罪的過程,如今美國的種族歧視看似減輕了很多,而實際上在教育、就業等各個方面以更加穩固的形式固化下來了。
14歲的死刑犯喬治,被處決前淚流滿面地呼喊:我為何是黑人?這反映了當時美國的種族歧視有多麼嚴重。如今的美國仍然暴力不斷,一個很重要的根源就是種族歧視。
如果美國的種族歧視不解決,白人不能低下高貴的頭顱,美國的暴力事件仍將持續不斷。
天擇是作者的筆名,對歷史和哲學頗有研究,歡迎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