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軍隊有130多萬人的員額,是當今世界上少數兵力超過百萬的軍隊之一。此外無論在軍費投入還是外購武器方面,印度軍隊也位居世界前列。在平常的報道中,我們經常就能看到印度軍隊對先進武器是各種“買買買”,甚至不惜以重金為代價租用某些武器。
很顯然,印度軍隊對武器裝備的重要性認識得還是很清楚的。但是,這麼一支軍隊在體制方面卻非常落後。
印度軍隊是繼承了英印軍的絕大部分後演變而來的,其陸海空三軍各自的獨立性非常強,聯合作戰的程度非常低。
1955年,印度軍隊各軍種的司令職位被取消,實際是由各軍種的參謀長負責一切事務。然而在印度軍中卻一直沒有總參謀長的職務,而國防部長又是文職官員,這就使得印度各軍種之間的協調出現了嚴重問題,長期以來各軍種自行其是的現象非常明顯。
為了加強三軍之間的聯合,印度軍隊曾設立了參謀長委員會,由各軍種參謀長輪流主持,但由於各軍種參謀長地位相同,實際上就會出現議而不決的情況,等同於無效體制。
在1999年的卡吉爾衝突中,圍繞空軍戰機是否出動等問題,印軍內部就互相扯皮了相當長時間,導致了極為不利的戰場影響。
卡吉爾衝突結束後,印軍進行體制調整,設立了聯合國防參謀部,在聯合作戰、後勤保障、政策制定、各軍種的協調、開展聯合訓練和演習等方面來發揮作用。
但是,聯合國防參謀部雖然有了,卻一直沒有國防參謀長,說到底其實還是各軍種難以協調罷了。直到20年之後,由印度總理莫迪強推的陸軍參謀長比平·拉瓦特就任這一職務,這個空缺才被填上。
不過從2020年1月1日正式上任,到前段時間的墜機事故,比平·拉瓦特就任國防參謀長尚不到兩年時間就已經死於非命了。而在其意外身死之時,恰恰是印軍推動軍事改革的重要節點上,無疑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後續影響。
關於印度軍隊的軍事改革,是莫迪在任上的主要目標之一,其具體的操刀手就是比平·拉瓦特。
其軍事改革的核心內容是三大方面:
第一:組建聯合作戰司令部,打造以戰區為單位的聯合作戰體系;
第二:更新國防採購新規則,統一籌劃三軍的資源配置;
第三:推動國防工業本土化,加強本土軍工業對軍隊武器裝備的支援力度。
我們光看這些目標的話就會發現,如果這些目標都得以如期實現的話,那麼印度軍隊的整體戰鬥力必將得到大大的提升。
然而,這些改革措施在印軍中所遭到的阻力是非常大的。尤其是印度空軍,對於拉瓦特主持下的軍事改革非常不滿。
拉瓦特在公開講話中曾強調,空軍只是陸軍的支援力量,與炮兵等沒有什麼不同。印度空軍對此極為反對,空軍參謀長在同一個活動的不同場合中即反擊道,空軍絕不是什麼支援軍種,而是戰略性的力量。
由於主持軍事改革的國防參謀長拉瓦特將軍對空軍的地位認識,因此在其規劃下的戰區制改革中,空軍所屬的位置就很尷尬。
按照此前印度媒體報道出的核心要點,印軍的軍改要將現有分別獨立於三軍內部的十多個司令部整合成五個戰區司令部。
其中北方針對我們的是一個戰區,西方針對巴基斯坦的是一個戰區,印度半島方向成立半島司令部,海上方向成立海上司令部,另外集中防空力量成立防空司令部。
在這五大戰區設想中,西方和北方的主導權肯定是在陸軍這邊;海上司令部的主導權肯定是海軍;半島司令部比較特殊,根據報道是整合了印度海軍原有的東西方司令部,那麼這個戰區跟印度海軍也密切相關;最後就只留了集合防空力量的防空司令部給空軍主導了。
這樣的話,印度空軍認為其原來獨立的力量都被分割從屬於陸軍和海軍了,自己佔主導的防空司令部,其核心裝備本來就是空軍自己的,主導權較之原先大為下降,因此非常不滿。
按照印度軍隊現有的體制,印度陸軍司令部跟印度空軍司令部是相互獨立,而且範圍不完全重合的。
比如印度陸軍有北方司令部和西方司令部,但印度空軍在這一方向上只有個西方司令部。印度陸軍想要空軍支援的話,流程就比較麻煩。
打個比方說,印軍在拉達克的陸軍第14軍需要阿帕奇武裝直升機支援,第14軍軍長直接向阿帕奇中隊中隊長下令是沒用的,人家不歸你指揮。
第14軍軍長要向印度陸軍北方司令部司令提出需求,陸軍北方司令部司令直接向空軍西方司令部提出需求,這要看空軍西方司令部司令的臉色,人家不給面子的話,陸軍北方司令部司令就要向陸軍參謀長提出需求,由陸軍參謀長跟空軍參謀長協調,後者同意後,下令給空軍西方司令部司令,劃撥出阿帕奇直升機中隊,配合陸軍行動。
所以我們看到在列城機場上出現了阿帕奇武裝直升機,這傢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來的,而是經過了一大堆繁瑣的流程。
從作戰角度來說,這樣繁瑣的流程顯然是不利的。如果印軍進行了戰區制改革,這一方向統歸到某個戰區,那麼戰區司令直接下令即可。
我們前面說過,這種戰區是印度陸軍佔主導的,那麼空軍原有的獨立地位就不復存在了。別說在阿帕奇中隊的使用權上有自主權了,就是其最精銳的陣風戰鬥機中隊,那也是隨便被調來掉去的命。
所以從印度空軍的角度上來說,它對於聯合作戰的戰區制是有很大牴觸情緒的。
對於空軍的不滿,印度國防參謀長拉瓦特自然心知肚明,其在2021年9月份的表態中,又提出了新的戰區改革方向。
新的戰區制由原來的五個聯合司令部改為了四個,其中北方、西方和海上司令部不變,但半島司令部和防空司令部沒有了,又多出一個在安達曼-尼科巴司令部基礎上負責向東投射力量的聯合司令部。
這樣的話,西方和北方照樣還是陸軍佔主導,海上是海軍佔主導,安達曼-尼科巴司令部實際也是海軍佔主導,空軍乾脆什麼都沒有了。但是我們會發現,海軍所佔的主導權增加了,畢竟安達曼-尼科巴司令部主管海上投射力量,陸空軍肯定是染指不了多少的。
這種新的戰區制是原有五個戰區基礎上,分化了防空司令部、半島司令部之後的產物,說白了就是將空軍排擠掉,同時讓陸海軍話語權更多的體現。
這種新戰區制未必真的可行,畢竟只是國防參謀長拉瓦特的一個表態而已,但是其中卻有陸海軍聯合,向空軍施壓的意味,可能真實的意圖還是在迫使空軍接受原先的方案,空軍內部的不滿是必然的。
此外印度空軍對軍事改革不滿的另一方面是對三軍資源的重新配置方面。
長期以來印度空軍的兵力只佔到了陸軍兵力數的十分之一,但是印度空軍的裝備採購費用卻總是佔到了各軍種第一的位置。
以2021年的印軍各軍種裝備費來說,空軍裝備費高達72億美元,陸軍裝備費為49億美元,海軍裝備費為45.5億美元。
印度陸軍對於自身裝備費過低有意見,矛頭直指佔用份額最高的空軍。
我們看印度的對外軍購也會發現,印度空軍所採購的諸多武器往往都是高於正常市場價格的,比如陣風戰機、阿帕奇武裝直升機等。
印軍大額的武器外購中,通常都會涉及相當比例的“機動資金”,這些資金往往會流入相關人員的口袋中,涉及的利益面很大。
一旦印軍改革統籌三軍的武器採購,那麼這些口子都將受到影響,由於空軍經費最足其所受的影響自然是最大的。
另外在印度軍事改革的第三個主要方面是提升國產裝備的地位,就印度空軍而言,國產武器主要就是LCA光輝戰鬥機了。
印度空軍實際上非常不願意裝備國產戰機,LCA戰機研製多年連兩個中隊都沒有裝備完畢。其中一方面是印度國產裝備效能低劣,空軍瞧不上眼;另一方面也是國產武器油水太少,沒有多少利益可撈的因素。所以印度空軍一直追求外購戰機,而且價格頗為昂貴。
在種種現實因素之下,印度空軍顯然已經成為了其軍隊改革的最大阻力。而在這一當口上,印軍首任國防參謀長又是搭乘印度空軍直升機失事身亡,因此在印度就有不少關於空軍陰謀論的說法。
其實這種說法真假與否已經沒多大意義了,現實情況就是莫迪力推軍事改革的主將拉瓦特意外身亡了,繼任參謀長的人選必然不太如意(拉瓦特的就任已是強推之意),那麼之後的軍事改革又將何去何從?
印度軍事改革本就不容易,印軍中像拉瓦特這樣的強硬派也並不多見,但他也只是剛剛提出了規劃而已。一個國防參謀長職務都能有20年的留白,而涉及到印度三軍方方面面的改革,這玩意能否成功,還真是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