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恨妾身生較晚,不及盧郎年少時。
盧校書,姓名不詳,生卒年不詳,但是史料裡有那麼一則關於他的可愛的軼事。
盧校書暮年時,娶了一位崔姓的女子為妻,至於他之前有沒有妻妾,發生過什麼就不得而知了。這位崔氏不僅年輕貌美,而且還善於文辭。
對盧校書而言,這位妻子簡直是上天送來的最美好的禮物。她能聽懂他的每一句話,她能夠陪他吟詠唱和,她乖巧賢惠體貼溫暖,不得不說崔氏實在是至善至美。而盧校書在與這美好的女子相處的過程中,卻遺憾地發現一個美中不足:她太小了。
這位讓他無比牽掛的妻子如此小,他的雙腿已沒入土裡,她才正值豆蔻年華。等到他真正入了土,她可能還沒長大,或者已經綻放卻無人庇佑。她怎麼這樣小呀?他糾結怨怪於她的年少,卻從沒想到是自己這麼老了。
崔氏是個相當聰敏的女子,日日相處中她已對丈夫的心結了然於胸。其實她不是沒有幻想過嫁給一個年輕力壯、仕途顯達的貴公子,這樣的人在每一個少女的夢裡都出現過。
然而在這段日子裡,她看到的不是一個討人厭的糟老頭子,她的丈夫有點小才華,有點小情趣,還有他的平和、包容、通達,說起道理來充滿智慧,笑鬧起來像個孩子——更重要的是他真心疼她。那麼、她還求什麼呢?
一日她跟盧校書在書房談論詩詞,盧校書頑童心性冒起,耍賴讓她作首詩表達情懷。崔氏抿嘴而笑,正不知有什麼機會可以跟他說說心裡話。這下機會來了。她深思片刻,援筆寫道:
不怨盧郎年紀大,
不怨盧郎官職卑。
自恨妾身生較晚,
不及盧郎年少時。
她字字是“不怨”字裡句句透著"怨”。她其實在提醒他讓他別擔未來的心,別管未來的事。盧校書對著妻子的詩沉吟半晌,悠然笑了。這個結大約是解開了。人生有多長,誰也無法預料,一起走的時候,認認真真走完,以後的事情,那歸以後管。
崔氏是反話正說,當然也有直來直去的句子,以“互恨”的形式表達。同樣刻骨銘心: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
我恨君生早。
這不是童話,這就是人生。其實只要能遇見什麼時候都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