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元豐年間,京西北路穎昌府(今河南許昌)新添了兩個乞丐。
這兩個乞丐不一般!兩人是一對夫婦,男人叫蘇昀,原是長社縣內主薄,雖然只是個不入流的從九品,可也是個真正的讀書人。
其妻梁氏,名喚繡兒,這只是個乳名。那時候女性多這樣稱呼,戶籍上也只有這麼個姓。一旦嫁人,則需要冠夫姓,我們為書寫方便,在這裡稱呼梁氏乳名繡兒。
繡兒出身普通人家,性格恬靜,溫柔賢惠,夫婦兩個感情很好。恰逢一次縣令兒子王保去蘇昀家吃酒,一眼看上了繡兒,回去後茶飯不思,想要得到美人。
王保不學無術,潑皮無賴,可他覺得自己如果想要得到蘇昀的夫人應該不難,蘇昀一個小小的從九品,自己父親卻是正七品,他敢不從?
不料,他的美夢沒有做成。
Ⅰ:繡兒貌美惹冤屈,蘇家添丁喚無疾
蘇昀自然不會同意,王保百般威脅,同時派了不少說客前去遊說,奈何蘇昀雖然一介讀書人,卻有一股浩然正氣,將自己妻子拱手讓人,自己與禽獸何異?以後如何立於天地之間?
蘇昀如此態度惹惱了王保,他又讓幾個婆子游說繡兒,妄圖以身份和富貴打動美人心。可讓他萬萬沒料到的是,繡兒自小不讀書,脾氣卻是剛烈,不僅將幾個婆子臭罵一通,連帶著王保也罵了進去。
王保惱羞成怒,使人尋個由頭將蘇昀誣陷定罪,好好一個讀書人,竟淪落為乞丐。
繡兒並沒有離開,王保打得一手好算盤,他都能乞丐了,你還能跟著他?繡兒自然也明白王保之意,任夫君成為什麼,不影響夫妻恩愛,當主薄我跟著,做乞丐我仍然跟著。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不分離,王保氣得跳腳卻也無奈。
蘇昀在過去雖然只是小吏,可也吃穿不愁,如今淪落到如此地步,心中鬱鬱寡歡,也感覺對不起夫人,時常在沒人的地方以淚流面。繡兒展現出了傳統女性特有的溫柔,柔情撫慰,開導勸解,蘇昀慢慢也從失落中恢復過來。
有這麼一個原因,所以不管是乞丐還是市井庶民,都知道這對乞丐夫妻不簡單,更感動蘇昀的不妥協,震驚繡兒的不屈服,對他們夫妻高看一眼。
當然了,也有說閒話的,說蘇家塌天大禍皆由繡兒引起,如若不是她在王保吃酒時出來勾引,事情何至於此?
這簡直就是不可理喻,人家在自己家還不能出來?只因為長相姣好就成了罪?被別人看上使壞,怎麼能把錯推到一個弱女子身上?蘇昀每聽到這樣的話就氣憤異常。
市井之中不比廟堂官場,沒人跟你子曰詩云,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動手。蘇昀自小讀書,肩不能挑,手不能抬,一介書生,如何是這些市井潑皮的對手?每每都是負傷而歸,惹得娘子心疼不已。
一晃二人做乞丐已有兩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兩人生活安逸時,也許是壓力大,也可能是公務繁忙,繡兒久久沒有身孕。淪為乞丐後,經過繡兒的開導勸解,蘇昀精氣神不錯,繡兒倒是有了身子。
元豐四年九月,繡兒臨盆在即,蘇昀緊張開心,他們蘇家要有後了,他能不激動嗎?此外他也害怕恐懼,怕因此傷了夫人和折了孩子。市井之中多有能人異士,穩婆更是見多了這種事情,她們一點也不緊張,這種事十拿九穩,如果就此夭折,也是孩子不該成人。
九月十五,蘇昀開心上街去乞討,街上各種糕點麵食香味撲鼻,他想著如果能有好心人給自己多點,可以給娘子買些糕點補品。臨晌午時,街上突然一陣騷亂,遠遠過來一群差役,嘴裡吆喝不停,好像在尋找什麼。
蘇昀嘆了口氣搖頭,正欲轉身離開,一個人卻跌倒在他面前。低頭一看,這是個周易先生,他氣喘吁吁,眼睛盯著不遠處的差役想要爬起來。
蘇昀一看就明白了,這幫差役多半是在追趕這名先生,他心中的火氣馬上升騰起來。人家一個遊走之人,與世無爭,這幫差役又捉人家幹什麼?
所以他伸手把地上的先生扶了起來,低聲說:“不要聲張,跟我走。”
先生這時候疲累異常,也沒有反抗,由他扶著向前而行。兩年多街頭乞討,使蘇昀對街道很是熟悉,他扶著先生拐進一條小巷,推門進入另一條街,左傳又進入一條小巷後就甩開了追趕的差役。
他們乞丐落腳的地方是城邊一處破院落,先生不僅是累,可能還有內傷在身,他帶著去了破院子。
眾人感覺奇怪,出去一晌午,咋還帶回個先生?
蘇昀乞討是乞討,但他本質上是個讀書人,到院門子裡客氣說道:“先生莫驚,他們不來這個地方。”
先生點頭後坐下休息,而這個時候,穩婆們卻開始跑動,原來是繡兒要產了。
蘇昀緊張異常,站在外面來回走動,九月的天,緊張得他出了一身汗。半個時辰過去,先生睜開了雙眼,緩緩吐了口氣。
正焦慮異常的蘇昀一拍腦袋,伸手拿出自己討來之物遞過去:“先生怕是餓了,蘇某一介乞丐,這是僅有的吃食。”
先生看著他,他能看出蘇昀是個讀書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竟淪落為乞丐。
正在此時,屋內傳出小兒啼哭,蘇昀呆在當場,穩婆出來對著他拍手:“夫人生了,母子平安!”
蘇昀愣了半天后跪在地上,蘇家添丁,蘇家有後了。
先生本來要走,但卻又突然站住,他被救,恰逢救他之人產子,他和這孩子也算有緣分,見上一面再走不遲。
蘇昀興奮,忘乎所以,完全失去了讀書人的穩重。待到穩婆忙完蓋好,他急欲見孩子和夫人,率先進屋,先生隨行進入。
繡兒乏累,此時在閉目假寐,孩子如一隻小猴子似的閉眼亂拱,蘇昀手忙腳亂,先跟夫人說了句辛苦,然後轉頭,發現先生一臉嚴肅看著孩子。
他剛才處於極度的興奮之中,這時候見到夫人孩子都平安,一顆懸著的心放下,才想起問問差役們為何要捉拿先生?
這先生路經此處,卻看到王保欺負一名小娘子,瘋言瘋語,他豈能坐視不理?所以就動手教訓了王保,那幫人是王保差人來捉拿他的。不過,這種事他沒有告訴蘇昀,況且眼前這個孩子讓他有些震驚。
他多年鑽研,對於看人識物上有一定造詣。這個孩子剛剛出生,卻面帶煞氣,哭聲有滯,怕是多病又多災。
蘇昀一個乞丐,卻敢出手救他,他有心點撥一下,所以,他想給孩子取名。
蘇昀一聽沒有拒絕,兒子有人給取名,這是好事。
先生為孩子取名蘇無疾,字去浮。
蘇昀一尋思這名字是有深意啊,先生不過多解釋,只說這孩子恐不好養活,多病之身,應該使之習武強身,伴以讀書使之明智,因為他命中恐有急致的劫難。
蘇昀感激萬分,先生又拿出一個掛件掛在了孩子脖子之中,這是個黑呼呼的木雕之物,看不出是什麼材質,也看不出雕的是個什麼東西,樣子像是一隻仙鶴。
“你在街頭搭救,想來這就是我和令郎的緣分,希望以後再不會見到他。”
先生說完後就此離去,蘇昀忙於夫人孩子,心中興奮,沒有過多去想他的話。但名字是自己答應人家給取的,自然不能再捨棄。從此,穎昌府又新添了一個小乞丐,名叫蘇無疾。
Ⅱ:少年乞丐智不昏,浮躁蠻橫禍上身
蘇昀在先生離開時並沒有太在意,因為那時候他太過興奮。
在興奮過後,他細思先生的話,卻從中品出了別的味道。首先兒子名字叫無疾,這是希望他別染上疾病,字去浮,這裡應該是浮躁,難道這孩子還是個急躁的性子?剛出生的孩子,那先生能看出來?
他心中疑惑,加上本就行乞為生,哪裡又能給孩子請什麼健身強體的師傅?可是如果不請的話,想想先生的話他又害怕,怕孩子真的長不大就夭折。就這麼著,蘇無疾在蘇昀的猶豫中長到了七歲。
認字這種事倒不用去請人,因為蘇昀本身就可以教,唯有習武強身一項,他並沒有按照先生的話去做。
蘇無疾七歲的孩子,個頭卻跟三五歲小兒差不多,羸弱無力,講話聲音如同病貓,愁得繡兒日日嘆氣。也許是兒子自小身子骨弱,繡兒很是嬌慣,把蘇無疾養成了蠻橫的性子。蠻橫就容易急躁,浮躁飛揚,眼看就會如脫韁野馬般難以控制。
蘇昀這時候再仔細想先生的話,他真正感覺到了恐懼,孩子這種性子,一旦長大,不知道會成什麼樣。
他痛下決心,要幫孩子找強身的師傅。
其實,在乞丐之中就有,民間市井之中,多隱藏著能人術士。在一眾乞丐中,有個叫柳不疑的人,此人名字柔弱,卻生得孔武有力,一身的橫練功夫,不管是酷暑三伏還是數九隆冬,他都是一件單麻衫穿在身上,從來沒見過他喊冷。
蘇昀跟柳不疑說自己欲讓小兒拜他為師,柳不疑卻猶豫不決,只因他能看出來蘇無疾身子骨雖然弱,可性子太過強勢,如此性格,再有一身武藝,日後怕是會惹出禍端。
蘇昀苦苦哀求,柳不疑不好意思再拒絕,遂答應下來。
就這麼著,七歲的蘇無疾一個頭磕在柳不疑跟前拜了師傅,從此開始習武強身。
自從拜了師傅,蘇無疾的個頭眼瞧著向上長,一掃以前的羸弱,整個人都發生了變化。
繡兒和蘇昀驚喜異常,直到此時,兩人才真正相信了先生的話,真的是所言不虛,兩人後悔相信得晚了,如果早幾年就這樣做,孩子也少了很多疾病的苦楚。
相信的同時,蘇昀也在深深擔憂,先生可不止說了孩子體弱一項,還說了性子浮躁。以現在來看的確如此,蘇無疾浮躁飛揚,假以時日,一身橫練功夫在身,他會不會就此欺負弱小,成為一個惡人?
加上夫人嬌慣,這實在讓他放心不下。可是他不忍責怪夫人,她在多麼艱苦的境遇下都沒有離開自己,並且在那麼艱難的條件下才有了蘇無疾,心疼嬌慣,不也是母親的天性嗎?自己橫加指責,恐傷了夫人的心。
蘇昀並不知道,他此時不指責干涉,是為以後埋下了禍患,也為以後的剜心之痛打下了基礎。
不忍指責夫人,他把所有過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認為兒子頑劣,是因為自己這個父親不當。故,他對兒子的識字更加嚴苛,導致蘇無疾多有怨言。
十幾年過去,蘇無疾長成了十八歲的小夥子。個頭威猛,一身腱子肉,卻臉龐秀美,盡隨了母親繡兒,端的是意氣風發,就算是在乞丐中長大,卻也掩蓋不了他的年少風流,使人過目難忘。
這十幾年中,他可不僅僅是習武強身,識文斷字也被父親苦心教導,是能文能武。
蘇昀對兒子沒有所求,只盼他能苦心讀書,開科時能夠高中,也算是替他蘇昀清洗了十幾年前的冤屈和窩囊。
但蘇無疾並不這麼想,他對什麼考功名當官沒興趣,他更願意當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江湖漢子。
這簡直能把蘇昀氣死,大男兒志向不應該是當官為民請命嗎?可是自己這孩子從小讀的聖賢書算是白瞎,一心想當個綠林草莽,簡直就是鼠目寸光。
這是不可調和的矛盾,也是蘇昀教育的失敗。父子兩個有時候甚至一月不語,水火不容。
繡兒性子恬靜,她也知道兒子這性子不行,但不忍責怪,反而每每回護,使蘇無疾更加浮躁。
這年八月,蘇無疾和一幫乞丐花子去乞討,路上卻碰到有人對一名娘子調戲刁難。
幾個潑皮對著娘子動手動腳,嘴裡也說著不三不四的話。說他們家老爺想邀娘子進府一敘什麼的,明眼人一看這就是想禍害人家。
可憐一個婦人,哪裡見過這種場面?手足無措,粉面帶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蘇無疾把這些人的嘴臉看了個清楚,也把他們的所為盡收眼底,他要是不管,就不是那個急躁的蘇無疾了。
他一聲大喝過去,擋在了娘子面前。
幾個潑皮一看樂了,還有人敢跟他們叫板?二話不說就要上去揍他。蘇無疾這十幾年是怎麼長大的?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受的苦是小鼻子他爺爺——老鼻子了,豈能被這幾個潑皮嚇住?
他伸手就把幾個潑皮反揍了一頓,打得幾個人抬不起頭來,惹來一陣陣叫好聲。
見幾個潑皮不敢再動,他讓那小娘子先走,自己一拍胸脯說自己叫蘇無疾,就住在城邊破院裡,幾個潑皮好好記住,不要再來惹自己。
要不然說他飛揚浮躁呢?你打了人,走就是了,何必再自報姓名?不是江湖人,卻染上了一身江湖人的習性,他根本不明白,大禍已經在眼前了。
他帶著向個花子揚長而去,一邊的酒樓裡坐著個人,正用陰險的目光看著他。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十幾年前誣陷蘇昀的王保。他此時已經也是縣令,至於這縣令是怎麼來的,則只有他和父親知道。
此時的王保跟年輕時的愛好一樣,還是喜歡強搶女人,已經是縣令的他自然不好如年輕時那樣出面,他是讓自己家裡的幾個下人出面去搶,這次以為十拿九穩,卻不料被蘇無疾橫加干涉,壞了好事。
王保這個人陰險毒辣,蘇無疾不報家門他也要查,這下報出來,那就更不用費事了。
兩天後的一個清晨,一幫差役們闖入破院子,以殺人為由帶走了蘇無疾。
原來,那名娘子在昨晚被姦殺,有數人目擊到是蘇無疾行兇殺人。這明顯就是誣陷,可有人證和物證,使他百口莫辨,匆忙逼問後,竟給判了個秋後問斬。
不僅如此,王保還把蘇無疾拉出來遊街,說他是姦殺人命的惡人,蘇無疾倒也不怕,抬頭挺胸,一副好漢的樣子。
遊街完畢後,他又被帶進監牢,街上一個先生認出了他。這先生是從他脖子中那個掛件認出來的,先生嘆氣搖頭,十幾年前的一場緣分,他就看出這孩子日後恐有劫難,這下好了,直接是性命之憂。
那掛件是自己送的,當年他父親救過自己,先生想了半天,決定出手。
次日清晨,縣衙前跪著幾個人,正是他們指認蘇無疾是兇手,但現在他們都反了過來,因為前面還跪著一個叫陳廣的人,他們都指認陳廣才是兇手。同時也有臨街住的人出來指認,兇手確實是這個人,蘇無疾是冤枉的。
不用說,這是先生在夜裡用了別的手段,不僅查清這些人在幫忙誣陷,同時還查出了真兇。
王保不敢明著迴護,只好在重新審理後放了蘇無疾,至於受他指使的真兇,十天後卻在監牢“自盡”,死因恐怕只有王保知道。
蘇無疾受此劫難,但死裡逃生,使他覺得自己做對了,心裡洋洋得意。不料回到破院子中後才發現孃親病倒,他被抓,繡兒連驚帶怕,又聽說判了秋後問斬,繡兒實在承受不住這樣的驚嚇,本來就已經有病的身子承受不住。
這時候兒子回來,她看了兒子一眼就此離世。
蘇無疾趴在地上痛哭哀嚎,從此以後,自己可就沒娘了,想想過去孃親對自己的迴護,他是一顆心碎成了八瓣。突然,地上痛哭的他站了起來,如果不是縣令昏庸,自己孃親如何會被嚇到?都是他的錯,他要去殺了縣令。
到了門邊,卻被一個先生攔住,他正欲發火,先生伸手把他脖子中的掛件扯了下來,淡然說道:“你自小身子羸弱,性子急躁,才給你取名無疾字去浮。你習武而不修身,讀書而不養性,浮躁飛揚,你娘又何嘗不是被你連累至死?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還想著去殺人洩憤,逞匹夫之勇算什麼好漢?你我緣分已盡,此物應該歸還於我,你好自為之!”
先生說完離去,蘇無疾呆在當場,回望欲哭無淚的老父,是啊,自己殺人倒是痛快,殺過後呢?自己也得死,老父親怎麼辦?
他慢慢迴轉,跪在孃的面前磕頭,蘇昀哀傷說道:“當年你出生時,先生在側,你的名字是他取的,為父讓你習武以健體,讀書以明智,你沒有做到啊!”
蘇無疾再沒有接話,也沒有去殺人,而是在眾人幫助下發喪了孃親,從此開始痛下苦功,潛心讀書。昔日頑劣少年,在孃親去世後終於醒悟,他要成為為民請命之人,而不是逞匹夫之勇之徒。
Ⅲ:先生修行不脫凡,昔日少年萬民傳
崇寧三年,穎昌府鬧怪病。
庶民重病纏身時,一名先生出現為民治疾。但僅僅是三天之後,先生突然被抓捕,罪名是故意撒藥使民患病,再以治病為由斂財。
大家十分震驚,人家分文未取,為什麼要說人家斂財呢?
但震驚並不管用,不日就傳,大家都要在固定地點治疾,先生則被定罪成功。
七月,怪病消除,先生以斂財和妖言惑眾被遊街羞辱。他被捆綁,卻目光清澈,站在縣衙前,眼睛盯向一邊的石獅子。
突然,他彎腰疾奔,欲用腦袋撞石而死。
一隻手擋在了他的面前,同時一個聲音大喊:“先生且慢!世俗劫難,本是尋常坎坷,先生何必自尋死路?”
眾人發現一個年輕人擋在先生面前,縣令王保勃然大怒,正欲斥責時,年輕人衝他微微一笑說道:“你暗中勾結城中郎中,趁著怪病斂財,他們在明處,你在暗處,利潤你拿大頭。這位先生為人治疾,分文不收,卻被你誣陷成斂財和妖言惑眾,如果這樣是妖言惑眾,那麼你是什麼?”
眾人大吃一驚,王保老臉微紅又憤怒異常,指著年輕人大吼:“大膽刁民,在這裡胡說八道,本官……”
他的話尚沒有說完,年輕人一擺手,有幾個人出來,還押著城中幾個郎中,郎中低著頭小聲衝王保喊:“老爺,實在是這位大人手段高超,他都已經查訪清楚,你還是招了吧!”
大人?
眾人又是震驚,這才明白這年輕人的身份不簡單。
年輕人的隨從表明身份,他叫蘇無疾,是欽定穎昌府“廉訪使者”,其實就是現在所說的欽差大臣,當然那時候不叫這個名字。
蘇無疾於三年前高中榜眼,所寫文章深得聖心,這次穎昌府鬧怪病,由於他老家就在這裡,所以被派來查訪。
他於半個月前趕到,卻一直沒有聲張,在暗中查訪,把王保這些年貪墨腐敗、強搶民女、斂財誣陷都給查了個清楚。
事情到此,王保無言以對,俯首認罪,不過他還不死心,認為這只是走個過場,畢竟同僚,他還想買動蘇無疾。
但蘇無疾只說了一句話:“其實,四年前我就差點要殺了你,先生仁慈,點醒了我。這次,你又怎麼逃過?”
王保震驚,不解看著他,不明白他是誰。
“家父蘇昀,二十多年前是長社主薄,家母蘇梁氏,四年前一樁誣陷案使她受到驚嚇而亡。”
王保嚇得尿了褲子,蘇昀?二十多年前被自己誣陷後成為乞丐,眼前的大人是他的兒子?這番要糟糕了!
王保橫行穎昌府多年,這次被治罪,萬民稱頌,而且蘇無疾的過去也被人津津樂道。
一個乞丐的兒子,從小在乞丐堆里長大,習武強身,讀書高中,如此傳奇,怎不會被人稱道?
蘇昀已經年邁,他得子如此,非常滿足。蘇無疾有心讓先生住在自己家中,好方便請教,可也已經年邁的先生並未同意,執意要走,蘇無疾相送。
出城後,先生轉頭看他,頻頻點頭,蘇無疾眼中突然有淚,拱手行禮:“四年之前,幸得先生點化,才有了無疾今天。”
先生神色嚴肅:“富貴榮華,也不過是過眼雲煙,王保罪有應得,你這次懲處尚算合理,但仍然能看出帶了私怨。往後前程似錦,望你能守住本心,為民請命,不要辜負所讀聖賢之書,不要違揹人心天理。當年你我一場緣分,沒曾想竟然能延續二十多年,此物再送於你,望你時時刻刻不忘本心,明白自己為官其實是為民。”
說完,先生將掛件重新送給蘇無疾後離開,蘇無疾大禮相送。從此,二人再沒有見過面,蘇無疾為官清廉,一直沒敢忘記先生的教誨。
諸位,民間常常有輪迴之說,也有因果報應之論。其實,這和玄奇並沒有關係,一切不過是積累和爆發。自己積累下什麼,在某個臨界點總是會爆發出來。
王保積累下了無數血仇和貪婪,爆發出來後,他自然會受到反噬和懲罰。蘇無疾年少頑劣,幸得有人點化,從此痛改前非,終究成長為一個為民請命的好官。
故,我們可以把積累和爆發稱為因果。
同時,蘇家和先生的緣分也是因果。蘇昀救了先生一次,先生在十幾年後救了他兒子一次,這是他們的因果。先生救了蘇無疾一次,幾年後,他又救了先生一次,這是他們之間的因果。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善良得到了回報。我們講故事是為了什麼?教人向善,在世為人,應該善良為本,切莫去做違心害人之事,否則終究會受到懲罰,故事中的王保不正是例子嗎?
民間故事是存在我們民族長河中的瑰寶,才子佳人、將相廟堂、愛恨情仇,有人從中得到了啟示而奮發圖強,有人從中悟到了為人處世的方法道理,這不正是這些民間故事要做的事嗎?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因為你的善良,終究會在日後得到回報,就算沒有回報,自己也心情愉悅。心情愉悅了,不管對身體還是心理都大有益處,看似幫了別人,其實也是在幫自己,文中蘇昀遇到先生,其實每個人一生中總會遇到一個或幾個先生,只是需要自己去辨識和感悟,您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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