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南亞藝術陳列室的中央,一尊熠熠生輝的站佛,舉著右手,掌心向前,在博物館的細光束聚光燈下閃閃發光。
它散發著蜂蜜般的金色,手指沿著指尖逐漸變細,五根手指微微分開並彎曲。
如此令人驚歎的作品,卻鮮少有人感興趣,這座展廳總是空空蕩蕩。
但實際上,南亞藝術陳列室裡那些古印度佛像所展現出的自然的形態,具有和古希臘羅馬雕像截然不同的魅力。
就像這尊站佛,名為《提供庇護的佛》,它大概可以追溯到七世紀早期的北印度。
佛像高約三尺,是已知的同類佛像中最大的一種。它的手勢似乎在要求我們停下,它看起來十分溫柔,如同舞者一般,似乎也在安慰我們,召喚我們。
佛像描繪的是一種神性,但又和古希臘羅馬神像的健壯體格截然不同。佛像的身體似乎沒有肌肉,也沒有骨頭,只有光滑的曲線、微微的隆起以及線性的變化。它沒有展現健美體魄的輪廓,而是由精神的修煉所塑造的。
在關於古印度藝術的書籍中曾有記錄,神不應被塑造成理想的人體,而應該由來自自然的形狀構成,具有整體的抽象感。
比如,手臂應該讓人聯想到柔軟的藤蔓,或是大象的鼻子。
比如,眼睛應該像躍起的魚。
比如,手應該像花朵。
至於理想的軀幹——寬肩、窄腰,其整體的輪廓應該如同一頭臉朝視線的牛一般。
紐約大都會的這尊偉大的雕像則展現了佛的早期狀態,也訴說了他的故事。
公元前五世紀,他以喬達摩·悉達多的名字出生,他是一位部落領袖的兒子,該部落位於今尼泊爾境內。他在富貴中長大:有人認為,雕像中長長的耳垂證明了他曾經在家中佩戴過飾有寶石的沉重耳環。
“佛”的耳朵(《提供庇護的神》區域性)
不過,從一開始,他就是一個不停歇的發問者。宮殿的圍牆原本具有防禦功能,卻讓他感到拘束。在外面的幾次旅行讓他明白,他應該去了解現實:在外面的世界裡,雖然有稍縱即逝的快樂,但生命總是關於痛苦和失去。他發現,他也是這樣的世界的一部分。問題在於,瞭解這一點後,如何將繼續生存下去。
於是,一天晚上,他決定開始流浪,邊走邊尋找答案。他摘下珠寶,換上一件簡單的長袍,也就是雕塑中所看到的那件:長袍輕得可以被風抬起,透明得難以隱藏任何東西。
“佛”的長袍(《提供庇護的佛》區域性)
他剃去頭髮,手持乞缽,流浪多年,進行了無數次嘗試,迫使自己去突破,抵達窮人的那一邊。他和智者交流,齋戒,冥想,一路行走,不曾放鬆。憂慮仍然縈繞著他的腦海。最終,他在一棵樹下坐下,決定保持靜止,直到縈繞的憂慮消散。
當懷疑和分心使他苦惱,他緊貼地面。然後,答案出現了:擯除以自我為中心的恐懼;將你的心智敞開。
佛的肢體語言表現了他的這種開放性。他的左手抓著長袍的邊緣,彎曲成杯狀,那可能是正是空碗的形狀。
帶來,或取走,如你所願。
他的右手則說,“不要擔心”,雖然,這世界上有無窮無盡的憂慮,不過,沒有什麼是永久的。
“佛”的右手(《提供庇護的佛》區域性)
佛臉上的表情——一邊微笑,一邊皺眉,很難看穿——
他這是告訴我們,他都懂,因為他經歷過。
本文編譯自《紐約時報》,作者Holland Co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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