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過去,為了「變好」,我們做了太多——
好的性格、好的品質、好的……
但這麼好的我們,卻總是出問題。
所以今天,我們要特別談談「變壞」:
如何透過「壞我」,去發現、創造另一種活法?
作者|天雅
責編|陳沉沉
我們的內在,都有一個「壞我」
在心理行業呆久了,看的人和聽的故事越多,我越發現——
很多心理的矛盾和衝突,都源於對內在「壞我」的抗爭。
「壞我」是沙利文提出的概念,與「好我」相對應。
「好我」指一個人身上被外界讚許,或自己引以為豪的部分;
而「壞我」則是指人身上不被外界讚許、或自我嫌棄的部分。
很多人常常會習慣性地壓制「壞我」,發展「好我」。
他們以為:
去掉怯懦,就是勇氣;
克服自卑,就會自信;
消除痛苦,就能快樂……
如此一來,就能徹底消滅「壞我」,變成一個無可挑剔的完美之人。
這聽起來很積極、很美好。
但事實上,「壞我」是生命的組成部分。
無論多麼努力消滅,它依然會不請自來:
啊,不想工作,只想摸魚……
啊,不想冷靜,只想罵人……
啊,心裡難受,無法快樂……
一邊是追求完美的「好我」,一邊是揮之不去的「壞我」,兩股力量相互拮抗,形成分裂。
這時,該怎麼辦?
經過認真觀察、探索,我發現:
一個人想要真正變好,不在於他離「壞我」有多遠,而在於他離「壞我」有多近。
為何這樣說?
相信看了這篇文章,你會從3個來訪者的故事中,找到答案。
抱持「壞我」:不改變,也沒關係
10歲的小A,是一個內向、孤獨的孩子。
一邊渴望擺脫孤獨,一邊害怕主動,造成她內在的痛苦與擰巴。
有一次,家裡來客人,帶來了很多零食,弟弟妹妹快樂地蜂擁過去。
她很想跟著衝過去,但一想到要面對生人,她就心跳加速、渾身緊張。
最後,她只能躲在房間默默地看著。
生活中,類似這樣的場景經常發生。
在諮詢室裡,她一遍又一遍地自我攻擊:
“大家都說我是 ‘小啞巴’ ,連開口說話都不敢,我真沒用,糟糕透了……”
直到有一次,她和諮詢師發生以下對話:
諮詢師:你平時一個人喜歡做什麼呢?
小A:數數。我可以不間斷地從1數到1萬……
諮詢師:看來你是個數數高手。
小A:那當然,在學校的速算競賽中,我還得了第一名呢。
諮詢師:你是怎麼做到的?
小A:算數的時候,別的同學經常東張西望,只有我完全沉浸在數字裡,從不分心……
透過在對話中不斷覺察、探索,小A才逐漸意識到:
原來,內向並非一無是處;
原來,內向可以讓自己更加專注。
改掉內向,也許可以在小夥伴面前更自在;
但同時,也失去了這份獨一無二的專注力。
諮詢師問:“現在,你還討厭自己的內向嗎?”
小A猶豫了一會兒:“我不討厭內向了,可我還是想擺脫孤獨。”
那到底要怎樣做,才能既維持內向,又不孤獨呢?
小A苦苦思索很久,終於想到解決方案——
她依舊做不到在人群中游刃有餘地表達自己,
但她學會了透過書信、私聊的方式,向小夥伴一點點開啟自己,收穫友誼。
透過小A的故事,不難看出:
我們身上一系列與生俱來的性格特點:
內向 or 外向;
理性 or 感性;
急性子 or 慢性子……
它們本身並無好壞之分。
很多時候是我們追求優越時的無力與挫敗,讓它們成為了「替罪羊」:
都是因為內向,我才沒朋友;
都是因為感性,我才被渣男騙;
都是因為慢性子,我的效率才這麼低……
當我們把它視為「壞我」時,就會拼命與之對抗,從而忽略它的積極作用。
只有走近它,抱持它,我們才有可能從中創造另一種雙贏的模式——
既能做真實的自己,也能達成內心的願望。
從而一點點地告別痛苦、擰巴,變得愈加舒適、從容。
聆聽「壞我」:謝謝你,一直保護我
有的「壞我」,諸如內向、靦腆等性格特點,沒有破壞性;
而有的「壞我」的確具有破壞性,這時,又該怎麼面對呢?
25歲的B女士,是一位脾氣暴躁的媽媽。
常常因為一些小事對女兒大發雷霆,嚇得女兒現在和她非常疏遠。
諮詢室裡,B女士非常自責:
“我知道不該對孩子發脾氣,我也想當一個溫和的媽媽。但情緒一上來,我根本控制不住。”
她問諮詢師如何消滅壞脾氣。
諮詢師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邀請她做催眠探索:
請閉上眼睛,想象你訓斥女兒的畫面……
靜下心來體會每一個身體動作,每一個內心感受,去好奇——
我的身體在告訴我一個深刻的需求,那是什麼呢?
B女士低下頭,左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緩慢地呼吸著。
突然,她長長舒一口氣,用沙啞的聲音說出一句話——
我渴望,自己的聲音能被聽見。
原來,在她10歲時,父母總是大聲、憤怒地爭吵。
她很恐懼,拼命想制止父母,讓家庭恢復平靜。
“只有更大聲、更憤怒地咆哮,我的聲音才會被聽到……” B女士喃喃地說。
諮詢師溫柔地回應:
你的聲音需要被聽到,我相信這對你很重要。
過去的10歲小女孩,非常無助,只能透過咆哮來保護自己;
現在的25歲媽媽,她成熟有智慧,除了咆哮,她還能做什麼呢?
在諮詢師的引導下,B女士張開手臂,溫柔地擁抱內在憤怒的小女孩:
“Hi,我看見你了……我聽見你了……謝謝你一直保護著我……”
黃仕明老師說:
每一個糟糕行為背後,都有一個正向需求。
B女士暴脾氣的背後,是渴望自己的聲音被聽見。
那到底要怎樣做,才能既當一個溫和的媽媽,又讓自己的聲音被聽到呢?
諮詢師沒有直接給出答案,卻讓B女士獲得了新的體驗:
在憤怒中呆一會兒,聆聽憤怒背後的聲音。
從那以後,每次怒火湧上心頭之際,C女士都會轉過身,張開手臂擁抱憤怒的自己:
“Hi,我看見你了……我聽見你了……我現在已經長大,我想把安全感帶給你……”
安撫好內在憤怒小孩,再去平靜地溝通、表達。
要相信,一個成年女性,已經具備足夠的智慧,正向滿足自己的需求。
走近「壞我」,聆聽它的需求,我們才有可能創造出另一種雙贏的模式——
既能滿足現實的願望,也能滿足潛意識的需求。
從而將「壞我」的破壞性,一點點轉化成正向的資源和力量。
超越「壞我」:100歲的你,會說些什麼呢?
以上2種情形,我們可以運用當下智慧,將「壞我」進行整合。
但有時候,「壞我」帶來的痛苦過於巨大,我們無力承接,又該怎麼辦呢?
40歲的C女士,學生時期曾數次遭遇性侵。
成年後她深感羞恥,無法與異性建立親密。
為此,她陷入深深的抑鬱。
在諮詢室裡,她眼神遊離,渾身僵硬,不停地搓手,無法放鬆。
連續諮詢6個月,她才斷斷續續袒露自己過去的遭遇。
“我被噩夢折磨了整整25年,我很痛苦,我快撐不住了……”
諮詢師溫和地看著她:
“我忍不住想,你所經歷的苦難,如果換作是我,我都不知道能否挺得過來……
你的內在智慧支援你走到了今天,它真的很棒,真的很棒……”
聽到被讚美,C女士忍不住掩面而泣:
“我不配用 ‘棒’ 來形容,我恨透了過去的自己,你能幫我把骯髒的過去刪除嗎?”
諮詢師問:
“刪除以後,你會去做什麼呢?”
C女士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撒開了玩,撒開了耍,撒開了活!”
那一瞬間,她感受到一絲放鬆;
但很快,舊有的痛苦再度襲來。
“我不敢……我不配……我覺得自己很髒,我真的……很羞愧。”
諮詢師溫和地回應:
“
瑞士有一個偉大的心理學家叫榮格,他說:
每個人都有2次生命,第1次是活給別人看的,第2次是活給自己的。
第2次生命,常常從40歲開始。
很高興,你在40歲開始聆聽生命深處的聲音。
事實上,不僅40歲的你,未來60歲、80歲、100歲的你……都在探索生命。
請想象一下,未來那個智慧的、健康的、快樂的、老年的C女士,你覺得會是多少歲呢?
”
C女士:我覺得100歲吧。
諮詢師:
“請再想象一下,那個100歲的、充滿智慧的C女士,會如何回應你現在的困境呢?”
C女士把手放在胸口,閉上眼睛,靜靜地想象著,感受著。
突然,她內心傳來老婦人的聲音:
“這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你的錯!”
那一剎那,她突然忍不住嚎啕大哭。
這時,諮詢師溫柔有力地托住她:
“
我很抱歉,過去你受到的傷害,是不應該發生的。
這不是你的錯,不應該由你來為它承受痛苦與懲罰。
生命是用來享受的,一個成熟的女人,是可以享受性愛的愉悅的。
或許曾經的傷痛還會不請自來,但請記住:
如今40歲成熟的你,未來100歲智慧的你,會不斷給它愛、安慰、安全與保護……
”
諮詢師的話溫柔地灌溉她的身體中心,用以替代記憶深處的羞恥與疼痛。
她終於逐漸鬆弛下來……
黃仕明老師說:
當觸碰生命裡艱難的傷痛時,保持和正向資源的聯結很重要。
如此一來,我們就不會被痛苦徹底逼到牆角。
因為我們比痛苦更大,我們擁有超越痛苦的智慧與能量——
一邊抱持疼痛,一邊聯結生命智慧,匯聚成新的資源與力量。
從而將「壞我」帶來的痛苦,逐漸轉化成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寫在最後
看完這3個故事,相信你已經發現:
「壞我」,是鑲嵌在我們生命裡,揮之不去的組成部分。
我們也許可以暫時將它壓抑、隔離,但卻無法將它從生命中徹底刪除。
當我們視它為敵,它也會視我們為敵,從而導致內在戰爭愈演愈烈。
事實上,生命是一個創造性的過程。
除了與「壞我」抗爭,我們還有另一種選擇:
將它納入生命,實現自我整合。
無論有怎樣的不請自來的元素——悲傷、挫敗、脆弱、憤怒、痛苦……
我們都可以正向應用它們,整合它們,然後像藝術一樣去創造自己的生命。
輕柔地把生命中每一個不同的部分迴歸到完整裡,從完整進入世界,把和平帶進世界。
完整,就是愛;
愛,就是永恆。
正如榮格所說的:
我情願是完整的,也不情願是完美的,完整才有創造力。
願我們都能在自我整合的過程中,不斷創造生命的美好。 END
注:
本文是我們#大咖訪談系列#之《採訪催眠黃仕明》的第一篇。
03、04部分案例片段來自黃仕明老師課程分享,並重新做了整理。
下一期預計在月末上線,新的內容形式,希望大家多多反饋和支援~~
作者:天雅。一個有想法、有態度的心理學科班生;責編:陳沉沉;協助整理:蘇小菲。
本文原創首發公眾號:武志紅(ID:wzhxl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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