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陳凱歌在節目《開拍吧》裡有這樣一段話:“電影這個東西就是這樣殘酷的,絕非一帆風順,(要經歷)很多的痛苦,很多的討價還價,很多的嬉皮笑臉,很多的內心憂鬱,很多的表面文章。年輕的導演不經挫折是不行的,你只有經歷了很多挫折,自尊心也碎了一地,夢也醒了,你扛得住,你最終才能柳暗花明。”這是給六位青年導演的寄語,也是給所有正在“開拍”路上人們的醒言。
12月10日,愛奇藝《開拍吧》上線前兩期,作為一檔聚焦青年導演創制的真人秀,節目直白的呈現電影產業鏈條運作全流程,其中包括行業內外看來影響作品是否能上院線的“評判準則”。
節目第一期,六位參加節目的導演需要面對四位嘉賓組成的投資人團體“綠燈會”,在執導筒之前先行“賺”拍片經費和資格。這些貼著不同標籤的導演們選擇登上《開拍吧》的舞臺,將電影創作及流程透明化,在一部電影的誕生之初便邀請影評人、觀眾進行檢查。
他們中有人連續兩屆在First影展折桂,有人在喜劇創作裡小有名氣,還有人跨界前來、等待檢驗。節目上線前,筆者受邀前往探班會現場,與易小星和彭宥綸兩位青年導演進行了一次深度交流,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兒。
1一個機會,一種實驗
導演易小星用「離經叛道」來形容自己的作品和創作理念,這種對創作的解讀和他本人的成長鏈路不謀而合。自長沙理工大學畢業後,他在某路橋公司擔任監理工程師,相較於每天穿梭於施工現場和專案報告中,他更喜歡錄下自己打遊戲的過程並配上解說,後者讓他在網上頗受關注。
之後他和網名“蠢爸爸小星”(後更名叫獸易小星)一同出圈,從「自制短影片紅人」出發,「正經導演」成了他的目標,這個目標迫使他辭職、北上,接下來製作+演出了諸如《萬萬沒想到》《報告老闆》等一系列喜劇作品,去年他執導的院線電影《沐浴之王》票房超4億。《開拍吧》第一期上線,易小星用頗有實驗意味的黑白調輕喜劇短片《誰拿了我的外賣》完成了參加節目的第一課,故事取材於他在真實生活中的所見所感,也符合他參加節目的初衷,“用短片展現一個導演最瘋狂的意志,實驗故事的各種可能性。”
《開拍吧》中的另一位導演彭宥綸和易小星一樣來自湖南,同為非科班出身的她自師範大學畢業後加入湖南衛視。彭宥綸在綜藝、廣告領域有著漂亮的履歷,執導《快樂大本營》《我是歌手》《爸爸去哪兒》等熱播節目宣傳片,操刀張傑、TFBOYS、華晨宇等多位知名歌手MV 拍攝。
頂著過去的光環來到《開拍吧》,彭宥綸希望抓住這個屬於青年導演的好機會,“把心裡的故事透過節目轉化成影像,實驗一下。”她在節目中的第一部短片《共生》從她所在行業的怪現象出發,探討內娛較極端的現象,及其背後所暗含的非良性關係,用心理懸疑的方式展現偶像、追隨者、從業人員之間三方掣肘的現狀。《共生》的預告上線後,很多網友表示了期待,然而截至目前這部短片並沒有和大家見面,而是停留在第一賽程的“未完成”時段。
無論是易小星還是彭宥綸,《開拍吧》在他們看來都是一次屬於青年導演驗證自我創作的機會,他們不約而同用“實驗”來形容節目中的創作過程和成果。有趣的是,節目的綜藝屬性卻在他們身上分別產生了不同的化學反應:自稱有外向型社恐的導演易小星面對綠燈會率先“冷場”,理應對綜藝輕車熟路的導演彭宥綸則上演真人EMO,“創作和拍攝並不是難事,和影評人鬥智鬥勇,面對所有人評價才是上節目最大的挑戰。”兩人如是說。
「如今節目開播,他們準備好了嗎?」
2開拍了,然後呢?
隨著節目的錄製,易小星說創作和拍攝對他來說並不困難,節目組有一個專業演員池子供導演拍攝合作選擇,這一方面完成了他拓展自身演員資源的的想法,也讓他更為切實的觀察和體味了演員行業生態環境。所以在接觸演員環節他展現出十分的熱情和努力,和不善言辭的導演郝傑一起被網友稱為“社交界的極與極”。從選人到拍攝再到他個人最喜歡的後期製作,易小星對首作《誰拿了我的外賣》很有信心,直到短片播出後,影評人和綠燈會投資人開口評價,這種曾經過市場驗證的自信貌似“失靈”了?
“劇本、拍攝時間這些對我來說不能算是真正的難題,和影評人鬥智鬥勇挺難的。在錄製過程中面對他們的評價,每次結束都有種剛剛和人吵架沒發揮好,但是錄完節目卻想到一百種‘回擊’方式的無力感。”這樣的“無力感”在第一期就呈現在所有人面前,影評人們評價易小星的短片“單獨人物塑造不夠豐滿”“沒必要選擇黑白色調”“一個盒飯至於嗎”,疾風暴雨一樣的現場影評讓他陷入了對部分專業人士的迷思。
然而,《誰拿了我的外賣》在600人的觀眾觀影評價和上線後的網路評價裡卻扳回一局,大部分觀眾被共情,有人分享自己外賣被拿錯甚至被偷的經歷,有人說易小星真懂職場人。觀眾的正向反饋,自然影響到了票房成績,他的短片成了首輪的票房冠軍。易小星用最低的成本,幫投資人劉震雲創造了最高的收益。觀眾票房口碑綜合第一的成績, 也讓易小星獲得了第一輪的夢想席位。
由此可見,他的自信並未失靈。
迴歸創作本身,易小星本人對短片的解讀很簡單,“故事從上班族每日生活現實出發,黑白色調作為某種實驗的同時也象徵了很多上班族灰色的生活。片中出現的彩色飯盒在初期只是為了凸顯飯盒這個物品的存在感,但結尾處隨著飯盒被開啟,象徵女兒童心的五彩雞丁展現了她對爸爸的愛。”用色調對比進行的情感提純和立意昇華無疑打造了簡單直白的動人效果,大部分網友如預期般的看懂且能夠產生共情,其中的網際網路造梗也讓人覺得“這很易小星”。第二部作品《製造偶像》即將上線,這個用荒誕手法呈現“偶像誕生記”的短片被罵慘了,易小星自己卻很滿意這個作品,感受上似乎永遠和影評人有時差的他更傾向於觀眾評價,畢竟是拍給觀眾看。
“最難的是站在臺上面對影評人的鞭笞,在這樣的公開場合直面一些客觀或者主觀的作品評價需要相當強的心理承受能力。”一樣覺得影評人很難應付的導演彭宥綸,作品“失利”的原因更多來自內部。《共生》暫時沒得到見眾生的機會,這樣的出師不利讓她耗費了不少時間和心力來重建自信。
這個結果被她歸結為“貪心”和經驗不足,“有幾場戲沒拍完,我忽略了整個團隊沒有多次作戰經驗而導致的磨合期過長,這就造成了進度拖慢,時間不夠,還有一些協調演員檔期的問題。”其實這樣的狀況也出現在其他導演身上,導演郝傑因為演員檔期問題最終選擇了用其他方式進行作品呈現,但彭宥綸選擇了相信與尊重主演。
這個“失利”也讓她在節目現場EMO了,不過面對綠燈會表示要先撫慰她情緒時,她馬上回應“要用故事和作品說話,我還能剛。”《共生》之後,彭宥綸重整旗鼓完成了後面的兩部作品:一部科幻一部少年勵志。她形容這兩部作品完成度非常高,節目還在繼續,“我沒有時間沉浸在第一輪的挫敗裡,要迅速調整自己,和團隊一起克服各種困難,確實也在這麼短的週期裡獲取了相應經驗。”
「導演創作生態逐漸揭曉,抱著實驗心態背後的創作初心也在慢慢浮出水面」
3非科班生做實驗:要「胡鬧」,要「表達內心」
「實驗」之外,「非科班」是易小星和彭宥綸在《開拍吧》導演詞典中重合的另一個詞,節目嘉賓們在第一期節目就討論了「非科班」出身對於導演來說是否重要,兩位非科班導演在這部分意見高度統一,他們覺得“科班出身非常重要。”
導演易小星用書法學習作比,他覺得科班出身的導演像是有正規師承,無論學的好壞都有其章法存在;非科班出身的導演像是江湖書法家,缺乏這種章法,在某種不成體系裡做文章。那麼,章法是什麼?他覺得那是某種氣韻,是某種可以打造電影感的東西,對大部分題材和型別的電影來說章法很重要。
導演彭宥綸覺得非科班出身會不可避免的走一些彎路,掌握的電影行業資源也遠遜於科班導演。她用“野生”來形容這一類非科班導演,“大部分時間像野生的孩子一樣野蠻生長,但你不知道自己生根於哪個懸崖峭壁,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植根之處是對是錯。”
索性,這些「非科班」不斷識得江湖、野生也自有其優勢在,是否科班出身對喜劇創作的影響最小,所以易小星選擇放大自己的優勢,用喜劇型別對話觀眾;雖然沒規矩但是也鮮有顧慮,彭宥綸在迷茫中相信著名監製王紅衛那句“要堅定自己的電影觀”,而她自己正是那個電影觀。
所以在節目中,他們各自完成了自己關於「成為一個什麼樣導演」的大命題。易小星將做實驗的初心融入不同短片裡,堅持做個敢於“胡鬧”的人,穩定的作品質量在他看來不是第一位重要,“發現自己還有孩子氣的一面,還能胡鬧,還沒老,這讓我很興奮。就好像在《誰偷了我的外賣》裡,我明知道用黑白會降低喜劇感,但為了最後一個金燦燦的鏡頭,我全片用黑白。”
彭宥綸則在自己認定的型別上紮實邁進,“我並不是要用某個長片做實驗,我選擇透過很多短片做練習。我在嘗試跨科幻、少年勵志和文藝三個型別,萬一有天它們能夠融合呢?像《降臨》和《沙丘》的導演一樣。”在這之前,她要克服開啟豆瓣看大眾評價的恐懼,要面對電影行業高專業壁壘內部的質疑和作為新人的經驗不足,堅持自己認為正確的,學會分辨的同時守住初心。
最後,「導演初心是什麼?」
先“開拍吧”,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