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聿
一件擺設、一本書、一隻小蟲,都是我的貴客
胡楊,落葉中型天然喬木,乾旱大陸性氣候條件下的樹種。在我國,胡楊主要分佈於新疆、甘肅、青海和內蒙古西部地區。從我所生活的城市到任何一個胡楊林區,都要兩三千公里。我們間隔很遙遠,但神奇的是,我的辦公桌上此刻正擺著一個胡楊木的筆筒。
這是朋友去新疆旅遊時給我買的禮物。我很喜歡這個胡楊木的筆筒。它除了在一小截木樁上掏了個空心出來之外,幾乎沒有做任何加工,甚至連個漆面也沒有。樹皮的開裂處,還有扎手的木刺生長在那裡。然而它的特別之處,也正是它這種返璞歸真之感。胡楊生三千年而不死,死而三千年不倒,倒而三千年不爛。我不知道我眼前這一件是否也經歷了萬年光陰,但我把它拿在手上時,確確實實體會到了它骨子裡的硬朗和倔強。把鼻子貼上去嗅一嗅,它粗糙的面板上似乎還有風沙和烈日的味道。
我從未到過祖國的西部,沒有感受過那裡的風情,也沒有一個生活在那邊的親友。這隻小小的筆筒風塵僕僕而來,算是我的“貴客”。除此之外,各地朋友送我的各種禮物,也都是我的“貴客”。
我有時也會主動邀請一些“貴客”來我家。
袁枚說“書非借不能讀也”,這話再有理不過了。我上大學時,囊中羞澀,宿舍空間侷促,卻讀了一兩百本課外書;等賺了錢,成了家,書架豁然,書籍卻成了擺設。究其原因,是大學時那些書是從圖書館借的,逾期不還的後果很嚴重,要快快讀完才行。所以,書,還是要借來讀。
從朋友那裡借來的書,亦如同邀請來一位貴客。貴客光臨,怎好意思把人家怠慢在那裡呢?定要時時刻刻陪伴才好。聊得興起,說不定還要秉燭夜談一番呢。這才不失作為主人的禮節。而就在這並不長久的相處中,這位客人帶給我無數的愉悅,也留下了美好而珍貴的回憶。
當然,書還是得買。不過近幾年買書的時候,我格外喜歡舊書。有時候翻著翻著,書頁的空白處突然就會出現一兩句心得或者評論,就好像那個讀過這本書的人一下子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們熱絡地討論著,或面紅耳赤,或頻頻頷首。這個人,也是我的貴客。
偶爾,也會出現不速之客。單位發了一盒河蟹,領回家後我將螃蟹們逐一清洗上鍋,然後美餐了一頓。本以為事件就此罷了,誰知第二天晚上我在沙發上看書,餘光看見地板上一個黑影在移動,再定睛一看,是一隻螃蟹。這一定是前一天清洗的時候偷偷溜出去的。就這麼一隻,蒸也不是,炒也不是,就只好拿個塑膠桶把它養起來。
我未想將這隻螃蟹長久地養下去。只是入鍋之前總不能眼睜睜看它死去,就今天灑點水,明天扔幾顆米粒,這一養,竟是半個多月。中間它還“越獄”了一次。我和先生兩個人滿屋子找它,倒生出幾分感情來。半個月後,我實在不忍食之,就在附近的一條小河邊把它放生了。
細一想,這已經不是我的第一隻寵物了。小區裡有兩群鴿子,特別喜歡來我家,因為我總會在露臺上撒兩把米,給它們做零食。夏天裡有一隻蛐蛐很厲害,竟然鬼使神差地上了三十樓的露臺,我趕緊扔些青草留住它,好欣賞這位客人給我演奏的夏夜蟲鳴曲。
算起來,我家已經好久沒有親友來做客了,但我家並不枯寂。一件擺設、一本書、一隻小蟲,都是我的貴客。《詩經》中雲:“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我實在不會鼓瑟吹笙,但它們來了,我一定會好好招待,不辜負這段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