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奶奶總會想到祖爺爺(奶奶的爸爸)。記憶中的祖爺爺在我見到他時已經是一個小老頭了,那時我還小也不知道他的年紀。小時我常在奶奶家,祖爺爺來奶奶家住過幾次。他拄著柺杖、彎著腰,走路很慢,但總是笑嘻嘻的,見誰都有說不完的話。祖爺爺幽默、風趣,愛講笑話。每次晚飯後,我們幾個圍坐一圈聽他講故事,有關於人的還有關於G的,當然講人的基本是記不往的,我們愛聽講G的,不管講啥祖爺爺都會把我們逗的哈哈大笑,從他嘴裡講出的G故事好像也沒那麼害怕了。
祖爺爺姓張,張家在當地是大戶人家,不光是地主還做生意,生意做的特別大。家裡光是長工就幾十號人,整個大的四合院有裡院、外院全是他們家的。有燒火的、做飯的、磨面的、打柴的、掃院子的......,每年過年餃子都要包好幾大缸。後來張家要擴建院子,沒想到蓋房子時蓋在了太歲的頭上,第一次聽說“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就是從這來的。從此以後,張家就開始沒落了,家中的男丁一個接一個死去,下人一個接一個離開大院。聽奶奶講,睡到半夜就能聽到磨房有人在推磨,院裡有人在掃院,炭房裡有在打炭。奶奶撩起窗簾向外看看,什麼也沒有。祖爺爺穿上衣服走進磨房、炭房也是什麼也沒有。晚上家裡的煤油燈滅了、亮了、又滅了、又亮了,能聽到地上噔噔地腳步聲,好像有人在地上走;又聽到櫃頂上咚咚地開櫃聲,好像有人在搬東西。可抬起頭看看又什麼也沒有,奶奶害怕地用被子矇住頭不敢作聲,祖爺爺安慰到:“不怕,讓他們鬧去吧,又吃不了人”,聽到這時我們都害怕的把身子縮成一團,真不敢想像那是多麼恐怖,有時嚇的晚上都不敢出門上廁所了,但又怕以後祖爺爺不給我們講,就強裝的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繼續聽下去。可以想像奶奶當時那麼小是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中過了一個又一個夜晚的。每當講起這些時,祖爺爺和奶奶都特別平靜,好像是講別人家的事一樣,完全沒有一絲驚恐感。祖爺爺還說,有一種G叫搗地G,它會鑽地,這讓我想到了《封神榜》裡的土行孫,可以自由穿梭於土地中。祖爺爺還說這種G比較喜歡搬東西,就是把你家的東西搬到別人家,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都會搬,只要是它喜歡的。有時你找不到一樣東西,過幾天又就會出來,那就是搗地G又給搬回來了。祖爺爺講的繪聲繪色,我們並沒有感到害怕只覺得好玩,覺得這個搗地G好有意思,還真想見見呢!以至於後來我們一找不到東西,都會賴搗地G,一定又是它搬走了,我們也不會再找了,想著過幾天肯定又會回來的。那既然有搗地G,肯定就有喜歡吹滅燈的吹燈G、喜歡掃地的掃地G、喜歡磨面的磨面G和喜歡打炭的打炭G.....,好奇為什麼以前的G那麼多?
祖爺爺和奶奶每次講到過去的事總是那麼平淡,平淡的讓我們以為是在編故事哄我們開心,可後來才得知這些事都是真實發生的,都是他們親身經歷過的事,不在那個時代是無法體會到當時他們的心情和感受的。記得祖爺爺還講,他年輕的時候當過工程兵,到處去修建鐵道。有一次在一處荒郊野外,累了一天的人們睡到半夜,被外面一陣喧囂聲吵醒,只聽見外面有吆喝聲、叫賣聲、還有唱戲聲,熙熙攘攘好是熱鬧,像是有人家辦喜事又像是在趕集。祖爺爺他們納悶大晚上的哪來這麼多人,有人向外看了看,什麼也沒有。他們也害怕但又在好奇心的驅動下,一群人壯著膽子起身出了門,朝吆喝聲的方向走去。邊走邊尋找,可走了幾里路連一個人影都沒看到。此時有人說莫非是G在開夜市,這一說可不得了嚇的一群人轉身拼命往回跑,生怕跑的慢了,落在最後被g抓了去。有人在荒亂中跑丟了鞋,有人在逃跑中崴了腳。可誰也不敢停下來、誰也不敢回頭去找,就這樣一瘸一拐、赤著腳跑了回了營地。才發現丟鞋的那個人一隻腳已被樹枝穿破,崴腳的那個人腳已腫的像個大豬蹄子,可在當時的環境下連疼也沒感覺到,只顧著保命了。大家一邊大口喘著氣一邊出了一身冷汗,從此以後祖爺爺他們不管再聽到什麼聲響也是不敢再往外看了,更是不敢再出門了。這一次把他們一群大男人嚇的夠嗆。祖爺爺在講時,兩隻眼睛發著藍光,在夜晚中格外顯的明亮,嚇的我們幾個小孩子哇哇大叫起來,像丟了魂似的。祖爺爺又笑了笑說:逗你們了,G都是用來騙人的,用來嚇唬小孩子的,你們要是誰不聽話G就來嚇唬誰。”本來還很害怕,祖爺爺這麼一說我們更害怕了,每天都在琢磨著是不是自己今天不聽話了,G會不會來嚇唬我們。我每天晚上下了晚自習都不敢自己回家了,雖然有好多小朋友,但當自己一個人時就不敢走了,總覺得後面有人跟著我。奶奶說都怪祖爺爺老給我們講G故事,把我們膽子都嚇沒了。真的,我小學幾年膽子都特別小,也很容易被嚇到。只要是上早自習和晚自習都得奶奶去接送我,最愧禍首就是祖爺爺。
祖爺爺不光會講故事,還愛吃蟲子。有一次吃晚飯時,我猛然間發現他碗裡有一隻蜈蚣,雖然是死的但也是好害怕的,蜈蚣的整個屍體完整地躺在他的碗裡,我不由是大叫起來。可祖爺爺跟沒事一樣,用筷子夾起來不緊不慢地放在了嘴裡,還說“蜈蚣也是肉,不吃可惜了,吃肉補肉”。啊!我的天那,當他在說話時,蜈蚣的半個身子還搭拉在他的嘴邊。從小都怕蟲子的我,看到這一幕時,彷彿蟲子就在我嘴裡一般,難受噁心突然間襲來,又像蜈蚣爬在我身上一樣使我渾身發抖找顫,我大叫著跑出了家門。這件事又刺激到了我,以至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吃飯時我都不敢和祖爺爺坐在一起,生怕他哪天又夾個蟲子吃起來。
祖爺爺後來越來越老了,來我們家的時間也少了。他不來我們又想念他,他來了又怕他講故事嚇我們。直到很久祖爺爺一直都沒有再來,當我再聽到有關祖爺爺的訊息時是他已經去世了,是來通知我們的。那時我已上了初中吧,說不上太難過但心裡也是不舒服的,我看見奶奶沉默了、爸爸也不說話了。雖然小時候祖爺爺虧欠奶奶很多,奶奶媽媽去世後,祖爺爺又娶了妻,奶奶無法忍受後媽的苛責跑出了家,直到奶奶嫁給爺爺後祖爺爺才來認回了奶奶。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奶奶慢慢地釋懷了,也原諒了祖爺爺,歲月在他們身上留下的是滿滿的烙印。每次祖爺爺來我們家,奶奶都儘量盡到做女兒的責任,孝敬祖爺爺。祖爺爺也在彌補他對奶奶的虧欠。從小從奶奶嘴裡聽到的最多就是諒解和團結,奶奶老說:“親情是永遠隔不斷的,打斷骨頭還連著勁!”而奶奶身上永遠流淌著張家的血脈。沒過幾天,爸爸、二叔、姑姑們一起帶著奶奶去參加祖爺爺的葬禮了,沒帶我認為我還是一個小孩子。其實我也是想去的,也想送祖爺爺最後一程。到現在祖爺爺走了大概有20多年了吧,但他講的故事我仍沒有忘記,還時常用它們來嚇唬我的孩子,孩子們問我怎麼叫我的祖爺爺,我說應該叫“個頂”了吧!實在想不到叫什麼了。她們又問:“這些故事是真的嗎?”我回答:“都是真實的,都是你們祖祖和個頂親身經歷過的事。”她們又問:“那現在還有G嗎?”這個我回答不上來了。希望等她們長大了,可以把故事再講給她們的孩子聽,傳承就是這樣一代接著一代,一代繼承著一代,把我們的故事分享給她們,把我們的精神傳遞給她們。讓她們在上一代人的身上看到親情、學會寬容、懂得感恩,同樣也要知道今天的幸福來之不易,在上一代人的基礎上把家庭繼續發揚光大,踏著上一代的肩膀勇往直前,實現屬於她們自己的人生理想。也是前幾代人的囑託和希望。生活在新時代的我仍懷念祖爺爺、懷念那個對於他們來講不堪回首的時代,那也是歷史的見證,是時代的見證。最後願以此文紀念已在天堂的祖爺爺。願已了凡塵埃,形聲般若,得生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