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六年夏天,我在湖北黃岡的一次戰鬥中負了重傷,因為沒有紗布和急救包,只好解下我的綁腿包紮了一下。
我的傷很重,血流滿全身。我赤著的上身,被血糊得通紅,臉上、脖子上、手上都是血。
戰鬥的當天晚上,天漆黑,我摸到一個村子時,傷口疼得我簡直不能走,但我又不敢進村子裡去,因為這是白區,我怕被人發覺,只好在村子外面躲起來,待天明之前再偷偷離開村子去找我們的便衣隊。傷痛加上疲勞,我昏迷過去了。
第二天早晨,待我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一醒來,傷口就陣陣疼痛,令人難以忍受;但不走也不行,萬一被敵人發覺了就有生命危險。於是,我硬撐起來,忍著疼痛向一條小路走去,邊走邊四處看是否有人發覺。
可不幸得很,當我走到一個塘邊時,還是讓一個洗衣服的姑娘發覺了我。她一看到我全身上下被血糊得通紅,嚇呆了。
我看她嚇得那個樣子,連忙給她解釋我是人不是鬼,叫她不要怕。她定了定神,還是嚇得背過臉跑了。
我看她向菜園地跑去,一跑過去她就大聲對她母親講:“媽,你看那邊來了個什麼人?全身是血,像鬼一樣!”邊說,邊嚇得打哆嗦。
這一來,我本來想跑,但想了一下,跑是來不及了,而且更容易引起她們的懷疑,我索性向她家走去。
我剛走到她家門口,姑娘和她媽媽也出來了。姑娘仍然害怕我,走在她母親後面。她母親向我站的方向大步走來,可還沒走到我面前,也嚇得猛一怔,吃驚地問:“你,你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的?”
“老媽媽,你不要怕,我這一身血是負傷染紅的!我是給國民黨隊伍抓去當挑夫負傷的!”
我說後,老大娘上下左右地打量了我好一會兒,然後搖頭說:“你不是給國民黨隊伍抓去當挑夫的,一點也不像;你不像我們這本地人,說話,模樣,一點也不像……”
“我為什麼不像?你可……”
我雖然這樣說,但心裡卻害怕得很,因為國民黨在這地方搞的十家聯保,誰發現了共產黨不報,十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因此,這裡的老百姓見了生人就害怕,就懷疑。這老大娘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人心隔著肚皮,誰猜得透?
想到這裡,我先擔心起來,忙著解釋說:“老媽媽,你老人家要存好心,你可不要弄錯人了!”
“你究竟是什麼人,你自己知道,我也能猜著!”
“你能猜著?”我吃驚地抬起頭來,反問她,“你大概弄錯人了吧,老媽媽?”
“我沒弄錯人,同志,”
老大娘用手指了我一下,小聲說,“你這個同志一定是,共產黨!”
我心裡猛一跳,趕忙上前一步,仍想替自己辯解,可還沒有開口,她就講了:“我說呀,同志,要是你這個同志是我們本地人抓去當挑夫的,你就不會這樣稱呼我,要說你是國民黨隊伍裡的人,你對老百姓的態度就不會這樣好,說話也不會這樣客氣,你說你?”老大娘低下聲來,“難道你還不是共產黨嗎?”
老大娘已經猜著我是共產黨了,她要是壞人,我瞞也瞞不過去,她要是好人,我瞞著她幹什麼呢?
於是,我又向老大娘身邊靠近一步,祈求似的說:“老媽媽,要是你老人家不害我,不去報告你們的聯保主任的話,我就對你老人家說實話!”
“我告訴誰?”老大娘反問我,“國民黨我們還沒有恨透?”這兩句話大娘雖然說得聲極小,但帶著氣憤的聲調。
聽老大娘這一說,我心裡突然覺得完全放心了,於是我對老大娘小聲說:“我是共產黨,老媽媽!”
老大娘一聽我是共產黨,頓時就眯著眼睛笑起來,馬上把我向她家的堂屋拽。
我幾下子就被她拽進堂屋。老大娘高興得咧開嘴說:“哎!你看你這個同志,”老大娘指了指我的鼻子,狠狠瞪了我幾眼。
“你要早說了你是共產黨,也免得你大娘費這半天嘴舌嘛!哎,你看你……”
說著,大娘又趕忙跨步走出堂屋,警惕地望了望房子外面,望了好一會兒後,她轉回來把我向她睡覺的寢室拽。
我不進去,大娘氣得指著我說:“同志,我們這裡離公路很近,來來往往的人特別多,要被人發覺了,那可不得了啊!快進去!”說著,老大娘就把我拽進她的寢室。
進了她的寢室後,她指著她睡的床說:“你就坐在那裡吧,同志!記住,一定不要出來!你不知道,我們這裡十家聯保,要發現了誰家窩藏共產黨不報,全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你看,”老大娘指著門背後一個東西,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來是一個銅鑼和鑼槌。“
那東西,就是國民黨發給我們的,叫我們什麼時候發現了共產黨就敲,好讓大家出來捉你們,呸!”
老大娘吐了一口唾沫,氣憤地說,“讓它放在那裡發黴吧!”說完,老大娘又問我:“吃過飯沒有?”
我搖搖頭:“沒有!”老大娘叫她的閨女進屋來,從抽屜裡拿出兩個雞蛋遞給她閨女說:“你快去給這位同志炒碗蛋飯吃!飯裡面多放點油!”姑娘拿著雞蛋,答應了一個“是”字就出門了。
老大娘又回過頭對我說:“我們這裡不出產什麼,空地方,家裡沒有什麼好菜,只好就這兩個雞蛋給你炒碗蛋飯吃好了!”
“隨便什麼都行,老媽媽!”我感激地說。
我說完後,老大娘又看了看我的傷口和身上,關心地問:“你這身上也要洗洗才行!”
“是的,老媽媽,弄點冷水來洗洗它就行了!”
“冷水?冷水還行?”老大娘吃驚地說。
“我現在就去,給你燒點熱水來洗洗!”說後,她就邁步走出房門。
但剛走出房門,她又立刻探回頭來對我說:“你千萬不要出來呀!嗯?別人要是發現了你,那可不得了!”說完,她就把房門拉起來關住才走了。
老大娘的寢室裡擺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張矮小的立櫃,兩條凳子,床邊還放了一個踏腳板。
我坐在床邊的踏腳板上等著,可是等了好一會兒,老大娘也不見回來。
這一刻工夫顯得那麼長,我心裡又七上八下地懷疑起來:這是白區啊!國民黨搞十家聯保,哪家不報,十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這老大娘能經得住威嚇嗎?
我東想西想,害怕得身子一時又顫抖起來。她真的是好人嗎?她為什麼不讓我在堂屋裡坐呢?她是不是先把我藏起來然後偷偷去報告我去了?不對,我越想越覺得不對頭,後晦自己剛才為什麼要對她說實話?
我氣得對自己罵道說:“我太麻痺了!我為什麼要對她承認自己是共產黨員呢?這老大娘一定是口是心非的人!”
最後,我心裡決定說:“我不能留在這裡!這地方太危險!”想著我就站起來向房門走去,把門拉開就想跑,可當我剛一拉開門,就看見老大娘回來了,肩上挑了一挑熱水。
她見我拉開門,就吃驚地皺起額頭說:“你——”話還沒有說完,她又挑著水桶走回堂屋,一進堂屋她就忙放下水桶氣得說我:“你出來幹啥?快進去!別人要一發覺,我和你的性命都沒了啊!哎!你這個同志,你怎麼不聽我的話哩!”說著,她又把我推回寢室。
聽老大娘這一說,我心裡咚地一下,像放下一塊千斤重的石頭那樣輕鬆。心想:“她並不是去告發我啊!原來她真是為我燒洗傷口的開水去了!哎!老媽媽,你真是一位好媽媽!”
我一邊感動著,一邊為自己剛才對她的懷疑而暗自羞愧。
一會兒,姑娘把蛋飯也炒好了,老大娘端著熱氣騰騰的蛋飯推開房門笑著說:“來,快起來吃吧!哎,沒什麼吃的,只有家裡的雞昨天下的兩個蛋,把它給你炒飯吃!”我接過飯,眼淚像開了閘的水,猛地一下流出來。
我感動地端著蛋飯說:“老媽媽,你老人家這樣好,我今後怎樣來報答你呢?”
“哎!”老大娘把手一擺,說,“報答個什麼啊?誰家沒有個兒女?哪個人又不遇到個困難?你如今負傷流血,還不是為了我們窮人?”
停了一會兒大娘又說:“你不要以為我們住在國民黨管的地方,我告訴你,天下的窮人是一家,沒有哪家窮人的心向著國民黨。你大娘這一輩子也受了不少苦……”
講到這裡,大娘的喉嚨就哽住了,看得出來她也經歷了很多心酸的事。
我端著飯,本想再說一些感激她老人家的話,可一時又想不出該說些什麼才好!我用胳膊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拿著筷子就把飯放在矮立櫃上大口大口地吃開了!
老大娘看到我吃得那樣快,高興地笑了。
是啊,我已經整整一天一夜沒吃一點東西了!這老大娘又怎麼會知道哩!我還沒有吃完飯,大娘就把洗傷口的盆拿來了。
接著她又躬身去開立櫃門,從櫃裡取出一套褪了色的舊衣服說:“你一會兒洗了傷口和身子後,就把這一套衣服穿上吧!你看你赤著個上身,光穿個褲衩還像個話?”我剛吃完,姑娘把燒好的水用桶裝著提進寢室裡來後就出去了。
老大娘把水倒進盆裡,蹲下來用手摸了摸水溫說:“可以,過來,我來給你洗吧!”
“能洗,老媽媽,我自己洗好了!”
“能洗個什麼哩!”老大娘把眼睛一瞪,就像心疼自己的兒子似的說:“你看你的傷,又流了這麼多血,一隻手怎麼能洗?來吧,別噦嗦啦,還是我給你洗!”
說著,老大娘就替我解下纏傷口的綁腿,用一塊乾淨布細心地給我洗著傷口附近的血。
傷口洗了後,又幫我把臉上、脖子上和赤著的上身糊的血也洗了,接著她又叫我解開褲帶,她要幫我洗流進下身的血!
我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我趕忙用手按住褲帶說:“不,老媽媽,你幫我洗了上身,我心裡就感激得不行了!下身我自己來洗!”
老大娘微笑了一下,猜著我可能是怕羞,便說:“這有什麼怕羞的,同志,你們負傷流血又為的是誰暱?你們為窮人血都能流,難道我幫你洗個血還不成嗎?再說,你說你自己洗,我看你一隻手怎麼洗?”“我用一隻手能洗!”
老大娘見我堅持不讓她幫我洗下身,便幫我把流到大腿上的血洗了後,便出去了。
洗完,換好衣服,大娘又進來了,在大娘給我理衣袖時,我對老大娘說:“老媽媽,請你找個石頭裹在這條血褲中間,把這條血褲沉在你們菜園對面的水塘底下;這一盆血水呢,也請你老人家把它倒在塘裡。”我請大娘幫著做的這些,大娘都按照我的話做了,然後,我對大娘說,我得離開這兒,去找部隊。
大娘考慮了一會兒,說:“你的傷這麼重,照說我該留你在這住幾天,可是不行啊!這地方太危險!我們房子背後就是公路,國民黨的部隊來來往往很多,要是他們發現後,你的性命就保不住啊!不過……”老大娘仍然咬著嘴唇考慮著。
“那怎麼辦呢,老媽媽?”
“這樣,我給你一個提籃,再給你一雙筷子一個碗,你裝要飯的逃出去好了!別人碰見你,你就說是要飯的。”
說後,大娘又馬上皺了皺額頭,改口說:“不行,你不能裝要飯的。你的身體這樣結實,模樣也不像,你裝要飯的容易被人懷疑;我們這附近的壞人很多,要是碰上壞人,你就容易被他們盤問住!”
老大娘又思考了一會兒說:“這樣吧,我看你還是裝作是給國民黨隊伍抓去當挑夫負傷的!不過,你得注意說話和稱呼啊!”
“是,大媽,我一定照你的話去做!”我是多麼感謝大娘替我想的辦法出的主意啊!她就像關心自己親生兒子那樣關心我,想了又想,叮囑又叮囑。
大娘又說:“你逃出去後,別人要盤問你時,別管他裝得多關心你,你也不要說你是共產黨呀!你要一說,你的腦袋,”
老大娘笑著指了一下我的頭說,“可就保不住了!還有,你逃出去時,記住不要走大村子,要走小村子,小村子裡窮人多,他們會同情你的,會給你飯吃!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
“是,老媽媽!”我感動地說,“我一定照你老人家的話去做!”
大娘說完後就向那張矮小的立櫃走去。她彎腰蹲下去開啟立櫃門,接著她就伸手進去翻什麼東西,翻了好久,最後翻出一個小布口袋。
她拿著布口袋站起來,用手拉開袋上的細繩,然後用手一層一層地解開幾層包布,裡面原來是錢,大娘把包了幾層布的幾十個鋼元遞給我說:“拿住,這是你大娘攢的三十個鋼元,全部都給你!帶在身上,要是路上要不上飯,你就用它買東西吃好了!我家就這幾十個鋼元,沒多的,都拿去吧!”
我驚呆了!不用說我也明白,這三十個鋼元肯定就是大娘全部的家產了,我怎麼忍心拿呢?
我堅決地推開大娘的手說:“我不能要!”大娘生氣了,說:“嗯?你怎麼又不聽話了呢?出門不比在家!在家有個什麼困難還可以向別人藉藉,出了門,你向誰借呀?誰又願意借給你這個不認識的人呀!快拿去吧!”說著,老大娘就拉起我的手,把亮晃晃的三十個鋼元全部放在我的手心裡。
我接過大娘的錢,低下頭來仔細看了看放在我手上的三十個亮晃晃的鋼元,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哭了,並且哭出聲來。
霎時間,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喉嚨就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我直愣愣地望著她,心想:“難道白區也有這樣好的媽媽嗎?”
我的眼淚像河水一樣,奔流個不停,猛地一下就上前倒在老大娘懷裡,放聲哭起來說:“大媽,我怎麼報答你老人家啊!你老人家是我的、也是我們紅軍的母親。我死了也忘不了你,大媽!”
我的眼淚一滴一滴都掉在大娘的懷裡,把大娘的衣服都打溼了!“孩子,別提什麼報答不報答的!”說著,大娘的眼眶也紅起來,她擦了一下眼睛接著說:“孩子,你們今天為窮人流血,負了傷,窮人心裡都知道!今後如果有機會路過這裡,你要有心,就順便來看看你大媽就行了!”
說後,大娘就拉我走出寢室門。接著,她又說:“你路不熟,還是我帶你走。我走在你前面,你離我遠一點,免得別人懷疑。到了公路後,我給你指一指走的方向。你朝大別山方向走,那裡有你們的人,好了,不說啦,我們走吧!還有你離開我後,就不要再對我講話,也不要回頭來看我。記住我的話,孩子!”
說完後,大娘就走出了堂屋門,我走在離她十多米遠的後面。到了公路邊時,她停了下來,指了指東北方向就不走了。
我順著大娘指的方向走去。我怕被別人發覺,離開公路後就快步走著。
走了一段路,停下來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四周,沒有人!
這時,我還是忍不住回過身來看了看站在遠處公路邊上的大娘。老大娘還站在那裡,看上去她好像在擦眼淚。
我真想大聲對她老人家再講幾句感謝的話,可我又不能大聲講,我只好遠遠地望著她,望著這位救命的老媽媽,小聲說:“好媽媽,我到死也忘不了你老人家!我一定堅決革命,不把壓在窮人脖子上的反動派推翻,決不罷休!”
說完,我轉回身來繼續向著大娘指的方向走去!
梁從學同志(1903年5月——1973年4月)生於安徽六安晏公廟。幼時家貧,無錢讀書,9歲起當放牛娃,後到地主家裡學燒酒、做掛麵。1929年9月參加農民協會,同年10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30年9月參加中國工農紅軍。先後任六安縣紅軍獨立團1營2連排長、黨支部書記,紅25軍74師222團連政治指導員,紅4軍第12師34團1營3連副連長,參加了鄂豫皖蘇區第一、二、四次反“圍剿”和蘇家埠、商潢等戰役。1932年10月隨紅四方面軍主力西征,在穿越平漢路時負傷,留在蘇區就醫。1933年1月,留在鄂豫皖蘇區的部隊組建紅28軍,他傷愈歸隊任紅28軍244團1營3連副連長、連長,後任紅82師246團1營營長、2營營長。同年10月起任新28軍第82師2營營長、第82師師長,紅25軍第74師師長。率部參加了火炮嶺、葛藤山、凌雲寺、長嶺崗等戰鬥。1934年11月,紅25軍開始長征離開鄂豫皖蘇區,他再次被留下繼續堅持鬥爭,先後任鄂東北獨立團副團長,紅28軍(1935年2月組建)第244團團長,皖西5路遊擊師師長,紅28軍245團團長,黃岡游擊隊隊長等職,在鄂豫皖邊地區堅持了極其艱苦的三年游擊戰爭。抗日戰爭爆發後,任新四軍第4支隊遊擊縱隊縱隊長、淮南抗日遊擊縱隊縱隊長、第14團團長,江北指揮部津浦路西聯防司令部司令員,參加了開闢淮南津浦路西抗日根據地的鬥爭。1941年皖南事變後,任新四軍第2師第4旅旅長,2師副師長兼第4旅旅長,津浦路東軍分割槽司令員,參與指揮了金牛山、大橋等戰鬥。抗日戰爭勝利後,任淮南軍區副司令員兼參謀長、 江淮軍區副司令 員、參與指揮所部轉戰江淮,執行策應豫東、濟南、淮海等戰役的作戰任務,先後取得胡集、破擊隴海路、孫集、破擊津浦路等作戰的勝利。1949年3月,江淮軍區與皖西軍區合併成立皖北軍區,任第一副司令員,後兼任華東軍區支前司令部交通部部長,在渡江戰役中組織完成大量修橋築路任務。後任皖北軍區前線剿匪指揮部司令員、鄂豫皖邊區剿匪指揮部東線指揮部司令員,參與指揮了對大別山腹地——金寨、嶽西、霍山等地的剿匪作戰。1950年8月任皖北軍區司令員。1957年調任江蘇軍區(後為省軍區)副司令員,1964年離職休養。他馳騁沙場幾十年,歷次作戰身先士卒,捨生忘死,先後負傷13次,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作出了卓越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