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陳喬年從蘇聯回國,在剛剛組織的中共北方區委任組織部長。
因為他長得英俊威猛、器宇不凡,所以在當時追求者很多。
其中有個叫史靜儀的女孩,追他追得十分賣力,引起了陳喬年的注意,兩個人相處一段時間後,決定結婚。
不過幸福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
1928年2月16日,陳喬年在上海被俘,再沒能回來,這時史靜儀已經懷孕。她不顧身體不便,想方設法營救丈夫,不過都沒有成功。
陳喬年犧牲不久後,史靜儀生下了一個女兒,取名陳鴻(按陳家族譜應該叫陳長鴻)。
由於史靜儀還在黨中央工作,敵人是不可能放過她的。為了保證孩子和她的安全,組織上決定,把她送到蘇聯留學,把孩子送到普通人家撫養。
1928年9月,史靜儀把孩子抱到大輪碼頭附近,把女兒交給了安徽無為縣的一位苗姓婦女。
她摸著女兒的臉蛋說:“這孩子姓陳名阿鴻,以後就跟你姓了。”
接著她又拿出兩塊大洋遞給婦女,並交代以後每月會把生活費寄給她,就讓婦女把孩子帶走了。
從此以後,一直到史靜儀去世前,這對可憐的母女都沒見過面。
命運多舛的童年生活
那個苗姓婦女抱著剛出生不久的陳鴻,回了安徽無為老家,她和丈夫剛剛失去了女兒,就把陳鴻成親生女兒撫養,對她格外疼愛。
但不幸的是,4個月之後,她和丈夫都因為打擺子,無力再撫養陳鴻,萬般無奈之下,夫婦倆只好把陳鴻送給當地條件稍好的陳家撫養。
按苗家父母的交代,陳鴻新的養父陳國虎去上海找吳先生和孔先生要生活費。
不料他這一去,人沒有找到,還被懷疑與地下黨有聯絡,被抓去關了5年。
養父被抓走後,家裡的生活一下子變得拮据起來,小陳鴻只能與陳家祖母相依為命。
3歲的時候,陳鴻因為出麻疹沒地方住,只能住到牛棚裡。
9歲的時候,她為了貼補家用,去幫人家放牛、割麥子、收花生。
遇到發大水的時候,只能去捕魚,捕到的魚有多的,才能拿去換點米。
儘管她已經很努力地去生活了,但還是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
後來,祖母告訴她:“你不是陳家生的,也不是苗家生的,你的親生父母在上海。”
到13歲時,陳家祖母去世後,日子過得更加艱難。陳鴻有想過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但被養父攔了下來。
“你去哪裡找,你苗家父母讓我去上海找孔先生和吳先生,不但人沒找到,還被抓去關了5年,你以後再也不要提了。”
到這兒,陳鴻才算知道自己的一點點身世。
參軍,得知身世
16歲那年,新四軍來到了無為縣,婦女主任就住在陳鴻所在的村裡。時間一長,兩個人就熟悉起來。
她可憐陳鴻,就對她說:“陳家小丫頭,跟我去參軍吧。”
當時的陳鴻還沒有名字,大家都以為她是陳家的女兒,都叫她陳家小丫頭。
陳鴻也覺得家裡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就跟著婦女主任去參了軍,並給自己起了個名字——苗玉。
可能冥冥之中早有註定,陳鴻和親生父母一樣,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苗玉到了新四軍,先當了一個洗衣員。因為表現不錯,半年後就當了洗衣班的班長。
後又被調到華東野戰軍10團當倉庫保管員,福州解放後,苗玉先到福州市公安局司法社科工作了一段時間,後來又調去了輕工局,一直工作到退休。
在這幾十年間,苗玉一有機會,就會打探親生父母的訊息。然而年代久遠,她又不知道太多的線索,一直沒有什麼進展。
直到1973年,苗家養母臥床不起,把苗玉叫回去,詳細地說了收養她的情況。
“1927年10月,我生了個女兒,但沒多久她就因為生活困難溺死了。我離家到上海做工,在一家姓孔的人家當傭人,她是教書的,她丈夫也是教書的,他們有個姓吳的朋友,經常到家裡來玩,知道我是安徽無為縣人。”
“有一天,吳先生對我說,你離家大老遠到上海來,不就是為了賺錢讓生活好一點?這樣,我給你一個小女孩,你帶回老家養,我再給你一些錢,這樣你離家近又可以照顧家人,不是更好?當時孔先生也要我接受,我考慮了一會,認為他們說得有道理就接受了。”
“民國17年(1928年)9月的一天,孔先生把我帶到了大輪碼頭附近,我看到一位穿著很普通的年輕婦女抱著一個嬰兒在等著我們。見面後,她把嬰兒抱給我,告訴我你的名字叫陳鴻,說以後就跟我姓,她每個月會按時給我寄生活費,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就斷了聯絡。”
苗家養母歇了會,才繼續說道:
“當時你穿一套半新半舊的衣服,上身是一件小紅棉襖,下穿一條小絨褲,頭戴圓頂帽,身上披著一件小斗篷。”
養母又說起把她帶回來後的事,因為生病,只好把她送到陳家,後面的事她就都知道了。
那個時候,苗玉已經45歲,人生過了快一半,她才清楚自己的身世。
時間過去那麼久,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親人在,他們是不是也在尋找45年前送出去的女兒。
終其一生,去尋找
其實史靜儀蘇聯回來後,就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陳鴻。
雖然她當時已經再婚,有了另外的孩子,但她還是希望,能找到喬年僅存於世間的一絲血脈。
但尋找了幾十年,一直沒有陳鴻的訊息,到臨終前,她囑咐自己的兒女,一定要找到陳鴻,又拜託自己的妹夫楊纖如(陳喬年的同學)一家繼續尋找。
除此之外,陳松年也找了陳鴻幾十年,直到他去世。
史靜儀去世後,楊纖如在報紙上刊登了《喬年烈士有女陳鴻天涯何處》,也接到幾處來信。不過調查後,都跟陳鴻的情況不符。
直到1988年,一直見證楊纖如尋找陳鴻的湯洪潮,在福建省新四軍研究會上偶然見到了苗玉,聽她自己的身世,一直在尋找對方的人才算有了交集。
苗玉請求湯洪潮為他找線索,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但此事難度巨大,湯洪潮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把握,他只能把苗玉的情況做詳細記錄,等有機會再尋找。
第二年,湯洪潮去上海查福建黨組織資料,把苗玉的身世告訴了上海市委會負責編撰組織史的同志,請他們幫忙調查1928年烈士子女撫養的線索。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不久後組織史編撰部門就給她寄來了《陳獨秀孫女在何處》的文摘。
後來又經歷了一些波折,在記者蔣奇夢的幫助下,他們才聯絡到了楊纖如老先生,並且收到了他的回信。
楊纖如老先生在信中說,苗玉被收養的經過十分吻合,但從相片來看,除了前額和陳獨秀陳延年像之外,看不出喬年和靜儀的影子,所以還需要弄清楚。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親自確認,就去世了。
苗玉也在1991年和1992年,向安慶地委和上海市委組織部門訴請確認身份。不過當時情況特殊,兩個部門都沒有受理,苗玉的身世一直沒有被組織確認。
後來可以查了,但查證困難,且需要大量的外調,這樣就意味著需要經費,部門沒有這筆經費,就一直沒有查證。
不過從遺傳上來看,苗玉酷似陳喬年生母高曉嵐,三女陳華、四女陳榕長得像陳獨秀,二女兒陳軍與陳喬年極為相似,幼子陳峰則像史靜儀。
陳家人和楊家人,都已經能確定苗玉就是他們要找的陳鴻了。
認祖歸宗,安享晚年
1993年,楊纖如之子楊輝聯絡到了史靜儀第二次婚姻的子女——李文和李湘生,並給他們帶去了苗玉的訊息。
1994年12月,李文夫婦專門到福州看望苗玉,欣喜之餘,他們發現苗玉長相體型、走路的神態都和史靜儀很像。
陳松年的女兒三次來到福州看望苗玉,她還經常給苗玉寫信:“我爸找了你幾十年,傷透了腦筋……要是他還在世看見你,可能老人家還會多活幾年呢?”
陳獨秀墓修葺時,苗玉以陳喬年女兒的身份,和大女兒一起回到了陳家,住在陳長璞家裡。
最後,她回了福州,和兒女們生活在一起,和陳家人,也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絡。
在採訪中,記者問苗玉,組織上沒有確認你的身份,會不會感到很遺憾。
苗玉說,她沒有遺憾,她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家人,現在兒女都有出息了,自己也有退休金,過上了好日子,組織上確不確認,都不重要。
陳喬年曾說過:“讓我們的子孫後代享受前人披荊斬棘的幸福吧!”
生處21世紀的我們,真的很想穿過歷史的潮流告訴你們:現在祖國很強大,我們也真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