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放戰爭中,共產主義戰士們除了和國民黨反動派作戰,其實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敵人——土匪,當時的中國非常混亂,很多窮人百姓活不下去只能落草為寇,其中有些人本性不壞,所以也不亂來,只做些劫富濟貧的事,一部分後來還加入了共產黨的革命隊伍中。
但另一些人就是正兒八經的匪類,他們打家劫舍無惡不作,對周圍的居民們造成了很大傷害,而當時很多地方已經被中共部隊解放,建立了革命根據地,在根據地鬧事的土匪自然擺脫不了被圍剿的命運。
解放軍為了百姓的安全,在很多匪患嚴重的地帶展開行動,最為著名的便是湘西剿匪,最後這些人被抓的抓殺的殺,終於清理乾淨。
後來中共解放了全國,匪患便再不復猖獗之勢。
1968年的冬天,一個叫齊達榜的中年男人回到了華北平原上的承德塞罕壩上的圍場縣,他從遙遠的東北而來,他在那裡已經服刑了十八年,如今終於回到家鄉。
齊達榜之所以接受勞改,是因為他以前當過土匪,壞事幹得不算少,但也不至於罪大惡極,所以受到了從輕發落。
刑滿釋放的齊達榜回到老家進入了漫子溝公社勞動,他身上還是留有部分以前當土匪時的習氣,雖然這十八年讓他改變了很多,但在工作時,總還會忍不住抱怨,經常向周圍的人發牢騷,時而說這裡的糧食不好吃,不如東北,時而說休息時間太短了,生產隊長故意壓榨他。
由於這些都只是嘴上說說,平日相處時,齊達榜也並不會為難同伴,所以公社的幹部出於無奈,便安排他去做趕大車的活。
趕大車倒也算不上多好的事,但勝在自由愜意,而且經常可以出門去其他村子幫忙,對於齊達榜這種閒不住的人來說,他非常滿意,也不再埋怨,每天早出晚歸。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趕著大車四處跑的過程中,某一天他看到了一個老熟人,這個人把他嚇了一跳。
此時距新中國成立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人民在黨的領導下安居樂業,齊達榜經過了漫長的改造,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土匪了,於是他立即向上級領導彙報了這件事,結果又把領導嚇得不輕。
因為他說,那個人叫任芳伍,以前害死過好多共產黨戰士。
領導也不敢擅自相信他,便將情況上報,結果很快得到了批覆確認:任芳伍,柴胡欄子事件主犯,曾直接造成解放軍五名師級幹部遇害。
組織上的調查團隊很快下來了,他們跟著齊達榜和當地大隊治保主任前往那座目擊的農場。
不過沒花多大力氣,他們就找到了齊達榜口中的大匪首,那竟然是個垂暮之年的老人,正在田裡踏踏實實地做農活,一問周邊的人,才知道他已經七十歲了。
現場的同志們都有些將信將疑,但齊達榜仔細端詳了半天那個老頭,毫不猶豫地下了判定,就是他。
這個任芳伍的過去可就大有說頭了,他1898年的時候出生於圍場縣道壩子,他的家境可並非貧困潦倒,恰恰相反,他父親是當地有名的大地主,家中非常富庶。
也正因為如此,年少的任芳伍擁有著遠超普通孩子的成長環境,並且家裡人也讓他接受了很好的教育,可以說他當時文化水平已經比較高了,但事實證明文化水平和道德水平實在是毫無關聯的。
1946年,國民黨軍隊發動十萬部隊進攻中共的冀熱遼解放區,圍場地區也很快被他們攻佔,而後,他們便大肆收編日偽時期的漢奸、偽軍警憲特、討伐隊,糾集慣匪、武裝地主、夥會、民團等人,許以他們高官厚祿,身為大地主的任芳伍就跟著其他的漢奸、土匪一併投靠了國民黨,當上了棋盤山區長。
在那之後,他們便不遺餘力地替國民黨做盡了髒事,到處殘害、抓捕無產階級革命者,迫害了許多愛國人士,也藉機對周邊地區的老百姓各種壓迫騷擾,積聚起了相當程度的民憤。
但他們的囂張日子並沒能持續多久,在不久之後中共發動的熱西戰役中,解放軍戰士們和國軍英勇作戰,打得他們節節敗退,很快就在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援下解放了隆化和圍場地區。
到了這個時候,失去了國民黨這座靠山的任芳伍等人害怕極了被秋後算賬,便只能如同喪家之犬般離開老家開始四處逃竄。
像任芳伍這種人,非但不以自己殘害人民的行為而羞愧,反而對於解放軍壞了自己的“好事”而一直記恨在心,他帶著手下的百餘人一路逃亡到了赤西縣附近,在這裡,他收編了部分國民黨殘兵和當地的一些土匪,組織起了一幫近千人的隊伍。
而就在這個時候,解放戰爭已經進入了關鍵階段,全國各地區的解放軍部隊都在戰場上驅趕著國軍,獲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偉大勝利,解放戰爭也基本完全由戰略防禦階段轉入到了戰略反攻階段。
所以在冀東解放區內,中央決定召開一次重要會議,來籌備和商議部隊接下來的戰略計劃。
由於會議的重要性,所以包括冀察熱遼中央分局下轄冀東、熱河、冀察三個省級黨委和二級軍區以及黨中央的多位高層領導,都接到了參與的通知。
會議準備的時間很長,所以大家從三月出發直到四月才抵達會議場所,兩百多名黨員幹部代表齊聚一堂,針對未來解放戰爭的局面開展了熱情洋溢的討論。
這次會議的議程非常多,所以時間也整整持續了一個多月,大家雖然略顯疲憊,但為了國家和人民也都不辭辛勞。
直到五月中旬,會議才終於落下帷幕,在會上,代表們通過了例如將冀察熱遼軍區以及部隊8萬餘人,劃歸東北軍區領導,編成東北民主聯軍第8、第9縱隊等多項重要決議,對解放戰爭的後續動向有著很大的意義。
既然會議圓滿結束,大家都非常高興,現在國民政府已經支撐不住了,黨中央正在一步步取得勝利,無產階級戰士們所日夜期盼的曙光就要到來了,他們每個人都趕緊收拾起行李,巴不得馬上回到自己的戰區,把會議的內容和決定傳遞給同志們。
冀東地區代表團也同樣在往回趕路,他們戒備並不太強,因為當時冀察熱遼地區已經被黨的軍隊基本解放了,整個熱西南根本就沒幾個敵人了,更不可能有敢於出動出擊的,而且他們身邊還有冀察熱遼軍區派出的22軍分割槽騎兵連護衛,所以大家都狀態輕鬆地在前進。
直到幾天以後,代表團抵達了一個小村莊,這個村的名字就叫做柴胡欄子。
因為當時天色已晚,所以大家決定今天就在這裡過夜,明天再繼續趕路,而柴胡欄子村並不大,一共只有三十來戶人家,光是代表團就有72人,所以只能在和老鄉們溝通過後,選擇分開來住。
負責護衛的騎兵連一干人等就住在了村子東面三公里外的綵鳳營子村,正好戒備東面赤峰的國民黨部隊。
而此時的任芳伍在哪裡呢?
他在糾結了一幫國民黨殘部和土匪之後,也知道自己這麼點兒人不成氣候,所以很快決定去投奔赤峰的國民黨暫編22師,也好找到一個靠山。
於是沒過幾天,他們便出發了,沒走出十幾公里路後,前方就出現了一個小村莊,柴胡欄子村。
原本任芳伍也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畢竟他只是正好路過此地,並且現在的他身處解放區內,手下千餘人不到,也不敢隨便迫害群眾。
但是就在他和村外一名拾糞的鄉親閒聊時,忽然聽說現在村子裡正住著七八十個解放軍,裡面好像還有不少大官。
任芳伍一下愣住了,這麼小的村子裡怎麼住了這麼多人?還有大官?
他下意識地還想要走,但冷靜下來一分析後,馬上動起了歪心思,即便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烏合之眾,但怎麼說也有近千人,對付這七八十個還不是小意思。
任芳伍便派人去村子附近打探情況,結果發現還真的只有這麼點人,他隨即大喜,如果能把這些人幹掉,一方面能解他的心頭之恨,另一方面以後在國民黨那裡肯定也是大功一件。
於是在第二天清晨時分,代表團的各位領導還在睡夢中的時候,任芳伍已經率領手下的幾百人包圍了柴胡欄子村,他們佔據了高點的有利位置,派人堵住了村頭村尾,然後便突然發動了襲擊。
由於敵人來得實在太過於突然,代表團根本毫無防備,而且這裡領導和文職人員居多,戰士本來就沒有多少人,再加上騎兵連也不在此處,在遭遇戰打響以後,他們瞬間就陷入了巨大的劣勢中。
睡夢中的解放軍戰士們全都驚醒了,他們翻身下床便提起武器和敵人戰鬥起來,但對方的火力非常兇猛,人數上也佔據壓倒性的優勢,戰士們用生命保護著代表團成員撤退,情況非常危險。
領導們一邊指揮戰士依託村子的地形和對方展開巷戰,以減輕人數上的壓力,一邊派人緊急趕往綵鳳營子村聯絡騎兵連前來支援。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倒在血泊中的戰士們越來越多,代表團也有幾位成員犧牲了,但援兵卻遲遲不來,大家都明白此時已經是絕境了,今天恐怕沒法活著從這個村子裡走出去了。
敵人看到我方火力漸弱,又發起了新一輪的衝鋒,代表團的領導們一致決定立刻焚燬隨身攜帶的重要機密資料,避免其落入敵手。
四面八方都已經佈滿了敵方的軍隊,代表團的李中權同志看著眼前所剩不多的解放軍戰士們,只能拿起武器站到他們身邊,鼓勵大家奮勇作戰,努力衝出去。
經過了持續三個多小時的浴血奮戰後,代表團竟然硬生生從千餘人的包圍圈中成功突破了出來,雖然戰士們傷亡慘重,但好歹他們盡力保全了領導們的安全。
在簡單辨明方向後,李中權同志便帶著大家趕緊往綵鳳營子村去尋求騎兵連的幫助,但大家心裡也都很奇怪,兩村明明相隔不遠,戰鬥一打響,以騎兵連的機動性,應該很快就能趕到,可為什麼倒現在還沒有一點動靜?
這個問題等他們到了綵鳳村才明白過來——當時代表團派來求援的人很早就到了,但騎兵連的連長和指導員看到敵方人多勢眾,槍聲非常密集,決定仔細勘察之後再做打算,但是戰績轉瞬即逝,連長和指導員只好帶著代表團的人轉移到30裡以外的東大山。
現在危險終於算是過去了,眾人沒休整好一會兒就只能繼續朝著東邊跑,那裡有解放軍的部隊據點。
可是背後的任芳伍還沒有放棄,他仍然在帶著手下的人窮追不捨,而代表團經過剛才的戰鬥早已經疲憊不堪,隊伍中還有很多傷員,行進速度根本快不起來,眼看著就要被敵人追上了,前方忽然揚起了大片塵土。
李中權渾身鮮血地抬頭看去,隨即大笑起來,那是朱德麾下的熱北騎兵師來了。
緊追在後的一幫烏合之眾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迎面裝上了這支縱橫冀察熱遼區的精銳騎兵,只是剎那間便被打得抱頭鼠竄,大部很快全都被剿滅了。
而後騎兵師派人護送代表團安全離開,回到根據地後,這次柴胡欄子事件震驚了整個軍區,冀東代表團及隨行人員共犧牲22 人,包括5名代表、3名工作人員、13 名戰士和1名嚮導,還有兩名女譯電員蘇延、王佩芸被土匪擄走。
犧牲的5名代表蘇林燕、王平民、胡裡光、王克如、冀光,都是師級以上幹部,是紅軍時期的老革命,哪怕是在最艱險的歲月中,我們也從來沒有一次犧牲過這麼多位高階幹部。
軍區領導立刻將綵鳳營子村的騎兵連長官軍法處置,同時派兵火速出擊剿滅匪患,並救出兩名女譯電員。
此時的任芳伍剛吃了大虧,赤峰那邊也去不成了,於是又回到了圍場縣附近,依仗著叢林溝壑的地形和我軍打起了遊擊。
但解放軍不可能容忍他繼續作惡,三個月後,我方部隊將任芳伍包圍在了大碾子川,一路追殺30多公里,把任芳伍打得隻身抱頭鼠竄逃入了大山。
從那以後,他便一直隱蔽在深山中不敢露面,也沒能再為禍百姓。
直到1948年承德全境都解放以後,他眼看著形勢已經完全變了,就偷偷從山裡出來,跑到漫子溝公社的一支大隊裡,開始“老實”地務農,最後被齊達榜發現並舉報。
但他不明白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所以當調查團的人來到面前時,任芳伍面色蒼白地說不出話來,被捕後,他顫抖著交代了全部事實。
1970年3月23日,時年72歲的任芳伍被判定執行槍決,當初他所作的那些惡,害死的那些革命者與百姓,最後的報應終究還是來了。
到了1971年5月,赤峰縣在柴胡欄子村北的緩坡上,興建了柴胡欄子烈士陵園,後來又列為“自治區級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惟願烈士們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