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後後來塔什庫爾幹縣好幾次了,每次來都有些許不一樣的感悟,像是娶了個玩兒變臉的媳婦,你總也看不清它的真面目,這次還是來說說塔什庫爾幹縣吧。
塔什庫爾幹縣簡稱塔縣,與阿富汗、塔吉克、巴基斯坦分別接壤,一縣臨三國,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古代絲綢之路上的一個重鎮,城東山頂至今還屹立者一千多年前的石頭城,唐玄奘在這裡講過經,打過坐。今天,塔縣也是陸路通往中亞的必經之路,全國各地的資深驢友在這裡匯聚並修整,短暫休息後帶上通關文牒或去巴基斯坦,或去塔吉克,或透過塔吉克去阿富汗。
提到修整,就不能不說凱途旅舍,這裡是驢友們匯聚的“窩點”,各路大神在這裡留下了他們的事故與故事,書寫著他們意氣風發、令人豔羨的人生,在這裡點上一杯咖啡或者泡上一杯茶,或者這些你都不喜歡,就讓巴基斯坦的小哥哥給你做一份咖哩牛肉,坐下來慢慢品嚐,聽那些大神們講述他們的故事與人生,偶爾推開窗戶,遠處的世界冰川之父慕士塔格峰盡收眼裡,人生的愜意與感悟也許就在你推開窗戶的那一瞬間裡。
在還沒有推開窗戶的時候我遇見了老朱,老朱和我一樣是山東人,差兩歲一甲子了,但這並不妨礙我們聊的火熱,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何況我們是老鄉,老朱腕子上繞著菩提,神態安詳。
穆哥看我們一直幹聊就給我們泡了茶,龍井毛尖。穆哥的茶給知己是免費的,有了茶的滋潤我和老朱就不再是幹聊。
聊了一會兒,老朱提出來出去轉轉,走時老朱告訴穆哥“茶先不要動回來接著喝”那氣勢感覺不是要出去轉轉,像是要去斬了華雄再回來接著喝,那種骨子裡的山東人的性格是掩蓋不住的。
出了凱途,我和老朱直奔巴基斯坦珠寶店,老朱想給老伴兒買塊藍寶石,與老伴兒溝通了一會兒,老伴兒好像並不是很想要。如果是我上趕著要送人東西,人家卻並不感興趣,不免索然無味。但老朱是佛教徒,坦然自若。
我和老朱正準備要走,巴基斯坦老闆拿著一塊青金石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兩半,老朱十塊錢買了下來,青金石是佛教七寶之一,也算與老朱有緣。
返回途中,老朱說要請我吃飯,讓穆哥做倆菜我們喝點兒。盛情難卻。
回到凱途,茶尚在,旁邊坐了個姑娘正在吃麵,這個姑娘就是前天晚上聊天時穆哥提到的大神級人物小玉。未見其面,卻已聞其威名。小玉自己一個人去過伊朗、土耳其、印度、埃及、孟加拉以及東南亞的若干國家,這次小玉想去塔吉克,從卡拉蘇口岸搭塔吉克的大貨車去塔國東部城市穆爾加布,從穆爾加布出發穿越塔吉克到塔吉克西部城市霍羅格,然後從霍羅格進入阿富汗東北部,阿富汗現在打的一塌糊塗,與塔吉克的口岸是否已經關閉沒人知道,小玉說如果霍羅格走不通她就飛烏茲別克從烏國進入,再不行就去巴基斯坦從阿富汗南部進去,這個蘇南女孩兒的計劃讓我震撼,給她一個蟲洞她都敢去黑洞。這就是真正的行者無疆,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所以不要再提沒時間。不要為自己找藉口。
說話間穆哥的飯做好了,給老朱做的是胡蘿蔔土豆,給我做的是土豆牛肉,因為老朱是佛教徒,三年前在尼泊爾中華寺做了皈依,不吃肉,還有一個是白菜豆腐,幹豆腐條是老朱從山東背來的。穆哥也加入了喝酒的行列。
穆哥是洛陽人,但我總覺得穆哥講的話一口的東北味兒,所以我覺得穆哥至少闖過關東,穆哥是否闖過關東有待證實,但穆哥闖過印度,當年唐玄奘一個紫金缽盂自行印度,今天穆哥一口鐵鍋闖印度,我問穆哥去印度為啥背一口鍋?穆哥說印度吃的都是咖哩飯,像土豆泥一樣用手抓著吃,泡麵是咖哩味兒的,連礦泉水都是咖哩味兒的,背一口鐵鍋就解決吃的問題了。穆哥在加爾各答給偶遇的中國遊客做了一盤新疆大盤雞,那些被咖哩飯逼瘋了的同胞們看穆哥的眼神估計像是看到了天神臨凡!
正聊著,老餘來了,老餘是穆哥前一天提到的另一位大神,穆哥說老餘是北京人,來塔縣十七年了,在這樣一個寂寞的地方,我就在想:那是怎樣的一個精神世界啊。又或者塔縣有我還沒有探索到的美,又或者是我的精神世界還不足以發現它的美,但我想我已然慢慢的在靠近它。我開始慢慢的喜歡它。
老餘的到來打消了我之前的好奇,關於文藝青年的所有詞彙都可以安放在老餘身上也不為過。
加爾各答最著名的旅遊景點之一就是加爾各答紅燈區,2005年奧斯卡最佳紀錄片頒給了澤娜.布里斯基執導的紀錄片《生於紅燈區》。這部紀錄片讓加爾各答紅燈區迎來了世界各地的遊客,這也包括老餘,紅燈區被諸多的黑幫控制著,凡是進入紅燈區參觀的遊客必須繳納100盧比,原則上不允許拍照,但是用手機偷拍幾張想必三哥們也能容忍。但是老餘就不同了,老餘不光帶了相機,還帶了好幾個鏡頭,接起了大炮,結果可想而知,被三哥們發現了,你能想象一群三哥圍在一起揍一個北京文藝青年是一種什麼樣的場景嗎?這從穆哥講述時大家的笑聲裡就能看出來:這頓揍挨的不冤。
人越來越多,有北京的情侶、香港的年輕人,剛開始是我和老朱的“二人世界”,兩瓶啤酒小酌幾杯,到後來大烏蘇擺滿了桌子。
我在想塔縣到底有什麼樣的魅力讓這麼多人聚集在此,或許這裡是銜接天與地的地方,是橫亙寧靜與喧囂的所在。
相比於旅遊團的歐美遊,行者們選擇的路線們顯然不同,巴基斯坦、印度、埃及……
行者們也欣賞風景,但他們更欣賞人文,以及人文背後那璀璨的歷史,用小玉的話說喀布林像極了十年前的喀什,十年前的喀什已經不在了,或者它存在於另一個遙不可及的時空。
我突然想到國內的很多人文景點,到處修繕,美其名曰保護,一座明代古城牆被修的面目全非,
其實有的人愛的就是斷壁殘垣、愛的就是你那顆支離破碎的心,你又何必披上五彩的外衣迎合並不關心你的看客,歷經千年的風霜也掩蓋不了你的傲骨的鋒芒,卻輸給了人類虛榮的內心。
參加完塔吉克族的皮裡克節,老朱匆匆出發了,老朱的下一站是葉城,從葉城到西藏阿里,葉城到阿里是沒有班車的,這個我清楚,一千多公里,翻越無數的達坂,那是一段艱苦卓絕的旅程。
我本想送送老朱,看著老朱堅毅的背影,我知道他不需要。
小玉也出發了,除了目標只有實現目標一顆堅定的心,這就是行者,祝福他們一路順風吧。
用穆哥推薦給我的一首Aloha Heja He送給他們,加油!加油!加油!
末了,就要離開塔縣了,默然想吟詩一首。就吟崔護的題都城南莊吧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塔縣沒有桃花,但有杏花,杏花開時,一樣讓你如痴如醉,如詩如畫。
希望明年此時,冰雪融化,杏花開時,我還能再來,聽你們講述你的異樣人生。
4月21日凌晨書於塔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