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納粹德國在1940年擊敗英法聯軍,贏得了法國戰役的勝利之後,蘇聯和德國的關係就變得微妙起來。儘管蘇聯和德國簽署過《蘇德互不侵犯條約》,並在多個領域有較多的合作——德國從蘇聯進口糧食、礦產和石油,而蘇聯則從德國進口了技術和工業裝置。如果從表面上看兩國理應是互利互惠,可實際上雙方都知道這種關係是無法太過長久的,戰爭遲早是要爆發的。
按照蘇聯總參謀部的設想,烏克蘭地區將是戰爭狀態下德軍的主要進攻方向,負責保護這裡的是基輔特別軍區,指揮官則是蘇聯的朱可夫將軍,但在1941年1月時改為任命基爾波諾斯中將為軍區司令,朱可夫則升任為蘇聯總參謀長。
在朱可夫去莫斯科上任之前,他曾在基輔召開了一次會議,會議上分析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新的戰爭形式——機械化部隊和航空兵的配合在德國軍隊的勝利中起了關鍵作用。換言之,蘇聯現在組建的機械化軍是正確的,只是它還存在很多問題,可起碼它的思路是沒有錯誤的。
此後,朱可夫和基輔特別軍區的將領們進行了數日的地圖推演和集訓,並依照圖上推演得出的結果開始著手製定基輔特別軍區的“國境掩護計劃”。這裡要解釋一下,所謂的“國境掩護計劃”,實際上就是基輔特別軍區在國境線上的防禦方案,包含了和平時期和戰爭狀態下的部署方案。在和平時期它是保證了基輔特別軍區守衛的國境線的安全,在戰爭時期它也兼顧了防禦方案和反擊方案。
當時負責這一事宜的是基輔軍區的參謀長普爾卡耶夫和作戰部長巴格拉米揚,在新任軍區司令基爾波諾斯抵達後,軍區司令立刻開始瞭解有關基輔特別軍區的一切,並讓巴格拉米揚送一份制定中的“國境掩護計劃”過來。作為新到任的軍區司令,基爾波諾斯有理由和許可權瞭解這些,但是他看過之後提出的反對意見就不是很靠譜了——他覺得基輔特別軍區在邊境擺的兵力實在太多了。
在巴格拉米揚的回憶錄中對此有所記錄,基爾波諾斯認為方面軍的主力大多用於守衛邊境是不合適的。基爾波諾斯認為戰爭的爆發不是一瞬間的,從宣佈動員到派遣部隊在邊境地區行動是需要時間的。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這需要數個星期的時間,而在當今的戰爭情況下則大幅度縮減,可總歸是有那麼幾天時間的。因此,基爾波諾斯認為在前線不需要部署那麼多軍隊,甚至是有些浪費了。
確實,普爾卡耶夫他們的防禦策略確實可能夠確保把敵人頂在國境線上,可是基輔特別軍區也因此將大量部隊頂在了一線,想要聚集起足夠的反擊力量就不太現實了。他認為應該在前線只擺上少量的兵力,即從每個集團軍中抽調至少一個師的兵力擺在國境線的築壘地域上,這樣各集團軍就非常容易聚集起反擊力量了。對此,基爾波諾斯還有一套自己的理論:假如有人向我們進犯,我們應立即組織反擊。
面對基爾波諾斯的反對意見,參謀長普爾卡耶夫則顯得憂心忡忡,他聲稱參謀部確實考慮過反擊的問題,但反擊本身就是需要準備的,而且必須考慮到敵人採取突然襲擊的可能。如果德軍採取先發制人的攻勢,基輔特別軍區在國境築壘地域的少量防禦部隊被擊潰,那德軍就能夠暢通無阻向烏克蘭縱深推進。這樣就會出現一個非常滑稽的情況:預備隊分散在各個駐地上,連組織防禦都很困難,更別提組成反擊力量了。
基爾波諾斯對此則嗤之以鼻,他認為不能等待敵人先進攻,如果敵人有所行動的話,那麼基輔特別軍區的情報部門會有所察覺。而軍事委員瓦舒金也幫腔了基爾波諾斯,認為不能只想著防禦,如果敵人對他們發起入侵,那基輔特別軍區的部隊就應該對敵人進行反擊,將敵人消滅在他們開始入侵的地方。歸根到底一句話,那就是他們不打算被動的防禦,而是打算在戰爭開始就集結兵力開始反擊。
這個思路好不好呢?談不上一無是處吧,起碼也是大錯特錯的級別。基爾波諾斯顯然沒有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德軍在法國戰役和波蘭戰役都證明了一點,現代條件下部隊的進攻速度非常驚人,他們在邊境上擺得少得可憐的部隊能控制的防區十分有限,就算把邊境哨所的邊防軍也算上,那部隊也是不足以攔住德軍進攻的。別說擋住德軍的進攻一時半刻,連遲滯都做不到的,他們的防區有太多可以被德國裝甲部隊穿過的空白區域,戰時幾乎在瞬間就會被突破。
而且他所說的會有幾天準備時間的這個看法,本身就是不正確的。就如參謀長普爾卡耶夫和作戰部長巴格拉米揚說的那樣,德國已經征服了整個西歐,德國軍隊可以利用四通八達的鐵路線和公路線,在短期內集中兵力在蘇德邊境線上。如果戰爭突然爆發的話,基輔特別軍區根本就來不及調動兵力,國境築壘地帶被突破只是個時間問題,甚至是在一天內就會被突破,而後續防線的構築也根本做不到。
另一方面,蘇聯情報部門和基輔特別軍區的偵察部門在工作能力上也不怎麼樣。事實上,從1940年下半年開始,德國軍隊就秘密地排程到了邊境地帶,而蘇聯情報部門長時間內對此毫無瞭解,甚至是在戰爭爆發前一刻都不甚瞭解。在這樣的情況下相信情報部門能提前獲悉德軍動向,並以此做出“英明”的調動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說,基爾波諾斯過於信任自己的情報偵察能力了。
就實際情況來看,普爾卡耶夫和巴格拉米揚的觀點是正確的,國境築壘地帶的防禦兵力必須充足,充足到足以擊退對方的第一進攻梯隊才行。透過積極的防禦行動,基輔特別軍區的部隊能夠在戰時擊退敵軍的進攻,併為後續部隊的集結爭取寶貴的時間,同時也爭取到了反攻的機會。這個結論也是朱可夫在離開前的軍事會議和隨後的地圖推演中得出的,普爾卡耶夫和巴格拉米揚的“國境掩護計劃”也是基於這一結論而制定的。
很不幸,這個計劃未能得到基爾波諾斯的批准,基爾波諾斯認為這種消極的防禦不利於反攻作戰,他堅持了自己的方案並要求普爾卡耶夫和巴格拉米揚重新制定計劃。毫無疑問,這是個錯誤的思路,但軍區司令畢竟是基爾波諾斯,他有權修改和反對他覺得不合適的計劃。何況軍事委員也同意這一方案,在這樣的情況下,正確的“國境掩護計劃”只能被廢棄,取而代之的則是基爾波諾斯的錯誤方案。
儘管這個“國境掩護計劃”在上交給莫斯科後沒有被立刻批准,但可以確認的是基輔特別軍區的司令官基爾波諾斯在對戰爭的認識上有錯誤,他在對戰爭的把控上存在嚴重偏差。而基爾波諾斯的這種錯誤遠不是個例,而是普遍存在於蘇聯軍隊之中的。毫無疑問,蘇軍在這方面犯下了大錯,而這也將在不久後爆發的蘇德戰爭中為蘇聯帶來不可挽回的損失。
參考文獻:《巴格拉米揚元帥戰爭回憶錄》《蘇德戰爭1941-1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