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公元1634年初秋,青海大草灘中一頂蒙古包內一名身患重病的中年人終於不能再抵擋病魔的侵襲而撒手人寰。這名中年人病逝之時周邊近無親近之人,原因無它,所患之病乃是當時的不治之症-天花。此人顯然沒有日後千古一帝-康熙那般幸運,而隨他陷入困局或者說陪葬的則是他統帥的部落-蒙古察哈爾部。說到此處,這名中年男子的身份便已昭然若揭了,沒錯,他就是林丹汗。
林丹汗,蒙古帝國最後一代大汗,13歲從其祖父布延徹辰汗手中接管蒙古第一大部-察哈爾部,藉著明末中原王朝的衰弱一度做起了恢復大蒙古帝國的美夢,奈何實力不濟被更為英明神武的後金皇帝皇太極所敗不得不退往青海苟延殘喘。可惜天不假年,林丹汗不幸染上天花不得不鬱鬱而終。而隨著他的死亡,一副爛攤子交到了遺孀大福晉娜木鐘及其子額哲手中。那麼孤兒寡母能夠重振昔日蒙古帝國的雄風嗎?
改宗信仰,林丹汗最大的失敗!
公元1604年,布延徹辰汗去世,其孫孛兒只斤·林丹巴圖爾繼承蒙古汗位,號呼圖克圖汗,成為了蒙古帝國第三十五代大汗。林丹汗繼位之時蒙古諸部實際已處在分裂的各自為政狀態,他雖然繼承了蒙古大汗的稱號,但實際掌控的僅有實力最為強悍的察哈爾部。因此繼位之初的林丹汗有志向統一諸部重現成吉思汗的輝煌。林丹汗的雄心壯志似乎得到了時代的眷戀,其繼位之時東亞的最強大帝國-明朝因為萬曆三大徵而開始走向沒落,顯然這是林丹汗統一蒙古諸部挑戰明朝重登東亞“王座”的良機。然而恰在此時空有雄心壯志但毫無戰略眼光的林丹汗做出了其事業上最失敗的一次選擇,改信教派。當時的東亞地區除了信奉傳統儒家思想的中原地區之外,最大的一個宗教勢力無疑是崛起於青藏高原北麓的藏傳佛教格魯派(即黃教)。擁有完整輪迴學說的格魯派吸引力是巨大的,在林丹汗繼位之初該派已經成為漠南蒙古及藏地的主流教派。格魯派的坐大自然讓弱勢教派(包括噶當派、寧瑪派與薩迦派)尋求外援抵抗被格魯派吞併的命運。在這一背景下,藏傳佛教最古老的教派-薩迦派的一名高僧悄然來到林丹汗大賬並透過一個簡單的魔術讓其認為薩迦派是能夠創造“神蹟”的正統,由此令林丹汗“愚蠢”地改宗薩迦派。
那麼林丹汗的改宗真的是因為他相信薩迦派高僧有神力嗎?按照古代科學文化不普及的環境,我想林丹汗是有那麼一點相信的,但改宗背後真正的原因不是薩迦派高僧製造的神蹟而是出於其統一蒙古諸部的需要。作為林丹汗統一蒙古的第一道障礙-漠南蒙古諸部與察哈爾部分離良久,它們的向心力是不足的。那麼要統一人就必須先統一思想,而林丹汗改宗薩迦派的目的便是為了檢驗漠南蒙古其他部落是否還會聽他這位蒙古大汗的命令。顯然結果是悲哀的。改宗命令得不到其他部落的響應,林丹汗試探出了個“寂寞”。如此境地若稍有眼光則當立刻改弦更張恢復格魯派正統地位(譬如宣佈薩迦派僧人為妖僧或殺或逐),畢竟思想統一併非一定需要更改信仰,原有的格魯派一樣效果顯著。可惜林丹汗沒這種戰略眼光,決心一條道走到黑的他藉此討伐不服其命令的漠南蒙古其他部落,由此產生的內部動盪令崛起的後金政權有了介入漠南蒙古的理由。於是在後金的拉攏下。林丹汗名下的部落不斷投敵直至他無兵可用為由倉皇西逃。明末一手好牌的林丹汗最終因為改宗薩迦輸的一敗塗地!
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不思悔改的林丹汗徹底給兒子留下了無力迴天的困局。
公元1632年,經過充分準備的後金軍隊發起了對察哈爾部第二次也是最為決定性的遠征。在後金皇帝努爾哈赤·皇太極所率的精銳後金大軍面前,林丹汗全無抵擋之力。 從叛逃回來的蒙古人口中得知後金已約盟十部漠南蒙古(包括科爾沁、扎魯特、巴林、奈曼、敖漢、喀喇沁(哈喇慎)、土默特、阿魯科爾沁、翁牛特、阿蘇特)共同討伐自己的情報後,駐牧宣府邊外的林丹汗全無抵抗意志亡命西逃。一路上曾經最為強盛的察哈爾部部眾散落,被一路追擊而來的皇太極收攏。自此一戰(實則根本未戰),察哈爾部實力大損。面對如此困局,林丹汗全無辦法唯有收攏殘部寄居青海大草灘苟延殘喘。然而即便如此,林丹汗依然不忘“搞事情”。
林丹汗敗逃青海大草灘之時,青藏高原之上也在醞釀著一場驚天的變動。沒錯,彼時的藏傳佛教終於走到黃紅(即藏傳佛教格魯派與噶舉派)對決的最終時刻,不能忍受格魯派坐大的噶舉派開始藉助信奉該派的藏地藏巴汗政權大肆打壓格魯派,兩派的最終一戰隨時可能到來。在這種背景下,初到青海的林丹汗要立足便要與其中一派結盟。於是他選擇了與漠北外喀爾喀的綽克圖臺吉(卻圖汗)、西藏的藏巴汗、康區的白利土司月頓多吉結盟成立了“反黃教聯盟”。顯然林丹汗沒有吸取自己在漠南地區被後金聯合信奉黃教的其他部落所敗的教訓,決定一條道走到黑。而事實也的確如林丹汗“所願”,青海蒙古部落最大的勢力-信奉黃教的和碩特部竭力遏制圍困察哈爾殘部,只是礙於林丹汗依然是蒙古大汗的身份而並未對其痛下殺手。然而圍困之下察哈爾部的處境每況日下,因飢餓部眾逃奔投降後金,無奈東進劫掠明邊卻又被明將洪承疇所敗,部落由此陷入了“殺人相食”悲慘境地。如此惡局還有機會破局嗎?
洪承疇巡視邊軍
惡局已成,林丹汗後繼者的無力迴天!
天欲其滅亡,必讓其瘋狂。察哈爾殘部在青海大草灘勉強維持到1634年時已近乎崩潰,為今之計只有儘快退出反黃教聯盟爭取和碩特部支援。終究和碩特部作為成吉思汗弟哈布圖哈薩爾的子孫是有義務向成吉思汗直系子孫-蒙古大汗盡忠的義務的,如若能夠和解,察哈爾殘部是能夠擺脫糧荒困局在青海立足的。可惜林丹汗偏偏不那麼做,於是伴隨著饑荒,嚴重的天花瘟疫也在部落中流行,最終林丹汗也被天花擊敗,殘破的察哈爾餘部交到了其子額哲及遺孀大妃娜木鐘手中。那麼繼位的額哲還有機會帶領察哈爾部走出困境重振雄風呢?客觀來說額哲還是有機會帶領察哈爾部走出困局的,但重振雄風卻是極難的。這一切的前提便是額哲必須推翻其父改宗薩迦派之策重新皈依格魯派,同時必須結好和碩特部並在數年後加入其推翻紅教統治的戰爭中。當然,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這份代價可能就是蒙古大汗這一名位(如若不交出日後也會在與和碩特的內訌中被奪取),但額哲不能接受這份“屈辱”同時又受秉承林丹汗理念的大妃娜木鐘的影響,額哲最終決定“鋌而走險”!
何為“鋌而走險”?那便是返回河套地區以期重振舊部對抗後金。顯然這種選擇是九死一生的,的確事實也是如此。額哲率部返回河套地區後不久該資訊便被傳到了後金皇帝皇太極耳中。老謀深算的皇太極自然知道斬草除根的道理,因此當機點將起兵直撲河套地區。1635年2月,在額哲返回河套不到半年尚未決定是否接受漠北喀爾喀蒙古車臣汗邀請移帳漠北之時,後金由多爾袞所率的萬餘精銳便已突入河套腹地。三月,多爾袞軍在西喇珠爾格遭遇林丹汗大妃娜木鐘,生擒後得知額哲大賬方位。四月二十八日,渡過黃河的多爾袞乘大霧包圍額哲大賬迫使對方獻出傳國玉璽投降。就此被朱元璋驅逐回草原苟延殘喘兩百多年的蒙古帝國正式終結。縱觀額哲及娜木鐘的敗亡經歷,無法擺脫林丹汗錯誤政策的影響是他們敗亡的根本原因。決斷能力與堅守能力遠遜於其父的額哲註定是後金的階下囚!那麼林丹汗子孫的故事真的到此結束了嗎?並沒有!
最後的掙扎,林丹汗孫失敗的反抗!
額哲降後金後為了籠絡蒙古人心,善於權謀的皇太極主動將女兒馬喀塔嫁予額哲招其為胥。皇太極的優待讓額哲感激涕零宣誓永世效忠後金。然而額哲的心悅誠服並不意味著林丹汗其他子孫能夠心甘情願地成為後金的走狗。林丹汗子阿奈布與孫布林尼便是其中的代表。
阿奈布作為一名“耿直”的蒙古大汗絲毫不掩飾其對大清帝國的蔑視,直接奉詔不尊的舉動直接讓其身陷囹圄。顯然他的失敗讓其子布林尼更善於偽裝。公元1675年,趁大清帝國遭受吳三桂叛軍猛烈攻擊使清軍陷入困局之際,布林尼決定起兵反清。雄才偉略的康熙帝早有預料派多羅信郡王鄂札為撫遠大將軍統領偏師征討,僅僅兩個月布林尼領導的叛變便被迅速平定。隨著布林尼之變的失敗,林丹汗的子孫徹底被大清帝國清洗,就此林丹汗的血脈徹底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