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殘酷的“五一大掃蕩”前夕,冀中區黨委為粉碎敵人的 “掃蕩”,準備在殘酷的環境下堅持鬥爭;一為減少不必要的犧牲,對傷病員等進行疏散、隱蔽,有的送去路西,有的隱蔽到老鄉家。但是,有十多個負傷和有病的日本反戰同盟戰士因行動不便,由冀中區黨委敵工部安置隱蔽在冀中抗日根據地的腹心地帶---安平縣彭營、馬江一帶。
彭營隱蔽
1942年4月底,在萬籟俱寂的一個黑夜,安平縣彭營村北的津沱河大堤上,有十幾個人,有的互相挽扶著,有的抬著傷員,向彭營村蹣跚走來,為首的是冀中區黨委敵工部長甄華。他奉冀中區黨委和冀中軍區的指示,和敵工部辦公室值班員張樹坤,敵工幹事郭春城等,帶領不能隨軍活動的日本反戰同盟戰士西村、金意、津田、野原、吉田、吉岡等十多個傷員,乘夜深人靜時,悄悄住進了彭營村張樹身家。
張樹身家住在村北頭,緊靠村邊一個小四合院裡,有舊北房三間兩跨。還有東西屋和南屋,大門向東開,進門的衚衕是一條死衚衕,不能出入,因此,門常年鎖著;西屋南面是一個大豬圈,圈西側是一條通街的衚衕,在豬圈上放著一塊木板作為進出之路。甄華覺得這裡很安全,所以就把這十多個反戰同盟戰士安置住進了張樹身家。
甄華向張樹身的父母說這些日本人是支援中國人民抗日的反戰同盟戰士,是中國人民的抗日盟友,一定要隱蔽護理好。張樹身的父母都是抗日模範,很愉快地接受了任務。他們對待這些日本人,像對待子弟兵一樣,照顧得非常周到,天天和張樹身一起為他們燒火做飯,清洗傷口繃帶。西村傷重躺在炕上不能動,他們就把飯菜遞到手裡。
為了保證安全,他們撤掉豬圈上的木板,在圈邊上垛上高粱稈,弄成一堵牆,使敵人很難進到院裡來。這樣他們還不放心,還常到外面去站崗放哨,並儘量保守機密,縮小知情面,連住在報子營村的女兒都不讓知道。反戰同盟戰士們也密切配合,穿上農民的衣服,從不出門,一連幾天都平平安安地度過去了。
轉移馬江
不久,日寇對冀中發動的殘酷的“五一大掃蕩”開始了,在安平縣滹沱河以北,渚龍河以南的狹長地帶,進行了反覆拉網式 “掃蕩”。為確保安全,敵工部來人把幾個輕傷員接走,隨部隊向鐵路以西轉移。其餘幾個傷勢較重的傷員,決定轉移到滹沱河南的馬江村。這裡地處深澤、束鹿、安平三縣交界處,敵人統治力量薄弱,群眾基礎好,而且村子比較大,便於隱蔽。
敵人開始“掃蕩”的前一天晚上,張樹身、郭春城帶著七個反戰同盟戰士,於夜深人靜的時離開彭營,向三十里外的馬江轉移。受重傷的西村由張樹身、郭春城二人抬著,吉岡、津田、金意等人互相挽扶著,涉水渡過潭沱河。順著小路一直往南走,因行進很慢,直到第二天拂曉才接近馬江。他們走到離馬江一二里的地方時,發現大批鬼子和偽軍由西往東包抄過來。
“不能逬村了!幾個人在這裡很容易被發現,怎麼辦?”大家一下子緊張起來。張樹身經常在這一帶活動,對當地的情況比較熟悉。他一揮手說道:“跟我來!”迅速帶領幾個人向一處墳地轉移。當走到一個“墳頭”前的時候,他用力搬開墳前的一塊大石頭,露出下面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原來,這是我抗日干部和群眾為對付敵人的“掃蕩”挖的地洞,在洞上堆了一堆土偽裝成了墳頭。“快!鑽進去!”趕緊把西村等人送進洞裡。這時,被鬼子追趕的人群已經東奔西跑地過來。他倆怕暴露目標,急忙把洞口蓋好,混入人群中,後來,他倆也找到了一個地洞鑽了進去。
“掃蕩”的敵人在角邱、馬江一帶來回跑了幾遍,有的鬼子就從假“墳頭”旁經過,但敵人未發現任何破綻。
天黑了,瘋狂地“掃蕩”暫時結束了。張樹身和郭春城鑽岀洞, 看看四下無人,急匆匆向墳地走去,從假墳頭下面的洞中,把幾個反戰同盟戰士一個一個地拉上來,抬上西村,進了馬江村。
郭大娘家
日本反戰同盟戰士在馬江村由村支部安排住在了“堡壘戶”郭大娘家裡。郭大娘不到五十歲的年紀,和藹可親,丈夫厚道純樸。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參加了八路軍,二兒子在家務農,是村遊擊小組成員,女兒十九歲,也積極參加村婦救會工作。一家都是抗日積極分子,曾多次不懼風險掩護抗日干部戰士。
住下後,郭大娘一家想方設法進行隱藏護理,把家裡的地洞進行了延伸改造。為了讓西村等人吃好,早日恢復健康,一家人吃高粱餅、喝稀粥,省下白麵讓日本反戰同盟戰士們吃。郭大娘的侄子郭春栓也總要把好吃的送過來給反戰同盟戰士們吃。日本人愛吃糖,郭大娘就千方百計買來紅糖做糖花捲,還專門為他們炒個菜。日本反戰同盟戰士們心裡過意不去,堅持要郭大娘一家和他們吃一樣的飯菜。郭大娘總是笑笑說:“孩子們,你們吃吧!吃飽了,傷好得快,才有力氣打鬼子。”西村傷重,躺在炕上不能動,郭大娘就把飯菜端到炕頭上,一口一口地喂,西村感動得兩眼含淚。
為了儘快醫好反戰同盟戰士的傷,在開始的日子裡,郭大娘幾乎天天請醫生、抓藥、熬藥。經過一段時間的醫療,吉岡、吉田、津田等人的傷快要好了,連傷勢最重的西村也能下地走動了。這時,郭大娘為了讓他們早日痊癒,和村幹部找來兩張方桌並在一起,讓他們打乒乓球鍛鍊身體。反戰同盟戰士們和郭大娘一家相處得很融洽,開始吃飯總是分開吃,後來就在一桌吃了。有了好吃的,大家總是互相推讓,誰也捨不得吃,親如一家人。
很快,西村、津田、吉岡等人學會了一口標準的安平話。都學著杏花親切地叫娘,西村還風趣地讓杏花叫他哥,說:“我比你長兩歲呢。"他們見郭大娘一家終日勞累,就主動幫著幹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一天,杏花去割小蔥,津田也跟著去,走到街上一些人圍著看日本人,津田很不高興,西村知道 後勸津田說:“你不要出去給咱娘找麻煩。”從此,西村、津田等人,為了安全隱蔽,再也沒有隨便出過門,寂寞時就等天黑了爬上房,沿著房沿到隔壁去找郭大娘的侄子郭春栓。
在養傷中,他們還積極開展反對日本侵略中國的活動。吉田會做糕點,維持會每次給據點送東西的時候,就做些日本風味的糕點,在裡面放上用日語書寫的抗日傳單,送進崗樓去,對瓦解敵人鬥志起了很大作用。
津田、吉田、吉岡身體痊癒後,陸續由冀中區黨委敵工部接走。受重傷的西村繼續留在郭大娘家隱蔽。他和郭大伯一起睡在一個喂牲口的閒院裡。在這期間,敵人曾兩次來搜捕,都在郭大伯和郭大娘的掩護下化險為夷。
一天,“掃蕩”的鬼子端著刺刀闖進郭大娘家。他們一邊砸東西,一邊搜查,折騰了半天,最後發現了洞口,但一無所獲。原來郭大伯和郭大娘覺得西村在家住得久了,藏在家裡不保險,便轉移到村北一個水井裡的地洞裡。敵人氣得發瘋,把郭大伯吊起來邊打邊問:“八路軍藏在什麼地方?”“不知道!”郭大伯咬緊牙關說。敵人一陣皮鞭、木棍,把郭大伯打得皮開肉綻,昏了過去,最終敵人還是一無所獲。
半個多月後,郭大伯躺在炕上還爬不起來就又遇到了第二次危險。由於叛徒岀賣,敵人來到馬江村,直撲郭大娘家。進門就把郭大娘抓起來,逼問西村藏在什麼地方,郭大娘閉口不說。敵人的槍托砸在郭大娘身上,接著用木棍毒打,郭大娘直到昏死過去沒說一 句話。敵人亂搜一遍,到天黑也沒找到什麼。這天,西村就藏在郭春栓家,他聽著郭大娘捱打,心裡比刀割還難受。敵人走後,他急忙回家扶起郭大娘說:“你們就是我的親爹孃。”
送親人
1943年秋天,受重傷的西村在郭大娘的精心護理下,終於恢復了健康。敵工部派人來到馬江接西村轉移。臨行前,西村兩眼望著相處一年多的郭大娘哽噎著說:“爹孃保重,我永遠忘不了你們的恩情。”郭大娘一家也戀戀不捨,送了一程又一程。 一直送岀好幾裡地。事後,郭大娘心裡掛念著西村是否安全轉移到路西,便邁動一雙小腳,步行十五公里,涉過滹沱河,到彭營張樹身家打聽西村走後的情況。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飽經風霜的郭大娘已經去世。一直到臨終前,她還不斷叨唸西村等人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