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幾個世紀裡,阿拉斯加的尤皮克人(Yup'ik)講述了傳說中發生在弓箭戰爭時期的一場可怕大屠殺,這是一系列橫跨白令海岸和育空地區的漫長戰鬥,往往非常殘酷。根據一種說法,最早是一個村莊派出一支隊伍突襲另一個村莊,從而引發了一場屠殺。但居民們聽到了風聲,設下埋伏,消滅了掠奪者。獲勝一方隨後襲擊了不設防的城鎮,殺人放火。無人倖免。
過去的12年裡,裡克·克內希特一直在安克雷奇以西約400英里一個名為努勒克的遺址進行挖掘工作。“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希望透過在一個普通村莊挖掘來了解尤皮克人的史前史,”蘇格蘭阿伯丁大學的考古學家克內希特說。“完全沒想到我們正在挖掘的東西接近於尤皮克人的特洛伊。”
他們最驚人的發現是一個大型公共草皮房燃燒後的遺留物。地面是黑色的粘土,佈滿數以百計的石板箭頭,彷彿一場史前的路過槍擊案現場。研究人員和居住在該地區的土著尤皮克人總共發掘了10萬多件儲存完好的文物、兩條狗燒焦的腐肉,以及至少28人的零散骨頭,幾乎都是婦孺和老人。其中幾人顯然是被拖出房子,用草繩捆起來殺死的——有些人被砍頭。“這是一個複雜的殺戮現場,”克內希特說。“這也是一個罕見而詳細的土著人戰爭的考古例項。”
直到最近,該遺址一直被深度凍結在被稱為永久凍土的底土中。隨著全球氣溫的上升,地球上的永久凍土和冰川正在迅速融化,遭到侵蝕,釋放出許多曾被它們吞噬的物體,並揭示出過去生活的方方面面,它們曾經是無法觸及的。
“環極地世界現在或過去充滿了像努勒克這樣奇蹟般地儲存下來的遺址,”克內希特說。“它們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獨一無二的視窗,讓我們瞭解史前獵人和覓食者出人意料的豐富生活。”
冰人出現
冰川考古學是一門相對較新的學科。1991年夏天,德國徒步旅行者在奧茨塔爾阿爾卑斯山脈的發現一具半埋在義大利與奧地利邊境的褐色屍體,這時冰層其實已經被打破了。起初,人們誤認為他是在一次登山事故中喪生的現代登山者,後來人們稱他為“冰人奧茨”,碳測定法顯示他死於大約5300年前。
有5300年曆史的奧茨冰人在義大利博爾扎諾的南蒂羅爾考古博物館,它於1991年在阿爾卑斯山脈被發現。
2006年,挪威漫長而炎熱的秋天導致冰雪覆蓋的約敦海門山脈有了大量發現,這裡是挪威神話中岩石和冰霜巨人“Jötnar”的故鄉。在所有暴露出來的殘骸中,最有趣的是一隻鞋子,很像牛津鞋,有3400年曆史,很可能是用馴鹿皮做成的。
這隻青銅時代鞋子的發現,標誌著因蘭特縣山峰冰川勘測的開始。2011年,由國家資助的冰川考古專案在該縣啟動。在育空地區之外,這是唯一一個針對冰中發現的常設性搶救專案。
冰川考古學與低地考古學存在關鍵不同。冰川考古專案的研究人員通常只在8月中旬到9月中旬這段很短的時間內進行實地調查,也就是從舊雪融化到新雪到來之間的時間。“如果開始得太早,上個冬天的大部分積雪仍然會覆蓋舊冰,減少發現的機會,”冰川考古專案的聯合主任拉爾斯·霍爾格·皮洛(Lars Holger Pilo)說。“太晚開始也是危險的。我們可能會遇到初冬的雪,實地考察季可能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對冰川的發現往往侷限於考古學家在之前被冰封的土地上所能收集到的東西。
當這個專案開始時,發現的物品主要來自500年到1500年前的中世紀和鐵器時代。但隨著冰川融化範圍的擴大,歷史上更古老的時期暴露出來。“在一些地方,融化已經回到了石器時代,有些碎片已經有6千年的歷史了,”皮洛說。“我們正在加速回到過去。”
重大的冰川發現必然含有運氣成分,北極與高山研究所的考古學家克雷格·李深以為然。14年前,在黃石國家公園外的山冰中,他發現了一根被稱為梭鏢的投擲矛的前緣,是在10300年前用一棵樺樹樹苗雕刻而成的。這個原始的狩獵武器是迄今為止從冰川中找到的最早的有機制品。
“在育空地區,冰原的發現讓我們對前歐洲時期土著居民制銅的傳統有了新的認識,”位於博爾德的科羅拉多大學自然歷史博物館的考古學家威廉·泰勒說:“在落基山脈,從記錄氣候和植被重要變化的冰凍樹木,到該大陸最早一些民族的狩獵工具,研究人員已經有了全面發現。”
“冰川內部不斷的運動破壞了屍體和文物,最終將慘不忍睹的碎片傾倒在浮冰口,”挪威冰川考古專案的皮洛說。“由於冰川的移動和不斷更新,冰川很少能儲存住超過500年的物品。”
北極與高山研究所的李將冰川退化造成的破壞比作圖書館著火。“現在不是站在那裡互相指責、推卸大火責任的時候,”他說。“現在應該去拯救那些可以被儲存下來的書籍,以便啟迪未來。”
如履薄冰
42英寸長的梭鏢的前段,由樺樹樹苗雕刻而成,據估計有10300年曆史,是迄今為止從冰中找到的最早有機制品。
冰川考古學家之間會講一個黑色笑話——他們的研究領域是氣候變化的少數受益者之一。雖然冰川和積雪的消融使人們可以在短期內獲得一些史前寶藏,但暴露在自然環境中卻有迅速毀滅的危險。
柔軟的有機材料——皮革、紡織品、箭羽——一旦出現在表面,研究人員最多有一年的時間來拯救它們,趕在它們發生降解並永遠消失前加以保護。“它們消失後,”泰勒說,“我們利用它們瞭解過去、為未來做準備的機會也隨之消失了。”
新墨西哥大學馬克斯韋爾人類學博物館前館長E·詹姆斯·迪克森對此表示贊同。“相對於研究這些遺址的考古學家的數量,損失的規模是巨大的,”他說。“這就像是一次大規模的考古滅絕,某些型別的遺址幾乎在同一時間全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