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對姓王的夫婦。男的好天就乾點短工,賴天就待著;媳婦是個做針線活的,給人家縫縫補補的。他們家很窮,一到冬天,就沒著落了,天天喝稀粥。媳婦對她當家的說：
“人家家家有收藏備後,咱們眼看就要捱餓,我看你去偷點東西去,搶個啥的。”
“你等著吧!”男人說。等到了三十那天,他對媳婦說:你去借個口袋去。”她就借來一個大口袋。他背上大口袋往北走,走來走去,三里多地了。年三十的時候,家家都上了燈,家家的門今晚都不關。他搖晃了半天,來到一家門口。三間房,還有門樓兒,他就進去了。
這家是一個老太太和小夫妻倆,老太太和兒媳婦正在正屋包餃子,兒子去串門了。
莊稼主兒都講究初一吃餃子。這個小偷進去了,一看在正當中的房間裡,有一個八仙桌,上邊是供品,肉、面、饅頭啥都有。他進去就往袋子裡裝。這時節,老太太對兒媳婦說：
“大姑娘,你去燒燒香吧!”兒媳婦就來燒香了。這個男的膽小,沒偷過東西,這一來可就嚇壞了,急忙掀起桌簾,鑽進裡頭去。這裡頭供的是土地爺。兒媳婦在八仙桌上上完香,又給土地爺來上香,一掀簾,嚇了一跳,趕忙媽媽,今年甭請土地爺啦,他下界了,就在咱家。”來見老太太說:
老太太點著燈到那兒一瞧,是個大活人。老太太就對兒媳婦說
“哪是土地爺呀?那是一個大活人,是你二舅。年三十
沒吃的,就來找咱們來了。”又轉過臉對男的說:你甭藏啦,出來吧。我還能虧待你嗎?”男的一出來就跪下叩頭。老太太說
“去給你二舅準備飯去。”兒媳婦就把剩菜剩飯熱了熱給舅舅吃,吃飽了喝足了,老太太說
“你拿來傢伙沒有
“拿來一個口袋。”老太太就給裝了面、白菜、肉、油、鹽、醬,裝了一大口袋。又說:
得了,你走吧!我這兒還有點小意思,你過年可得勤儉點,我這三吊銅錢給你留著做買賣用。別瞎吃了亂花了。”男的接過錢揹著口袋回家了。
到了家,媳婦一看背了一大袋東西,就喊
這回你可偷著了。”
哪兒,偷到姐姐家去了。這東西是人家給的,不算偷
那敢情好了呢!
“還給我三吊錢,叫我過完年做買賣呢!”
過了年,到了初三,他就拿了三吊錢進了城。瞧瞧做什麼也不夠本。到了魚市,一瞧魚可真多,又便宜,他就買了個扁擔,一副筐,買上七八十斤,大的小的都有。準備挑出城賣魚。到了家,天就黑了。他對媳婦說:“姐姐叫咱們做買賣,我就賣魚了,咱們挑一個大魚給她送去。”他就找了一條三斤重的大魚,用麻繩拴好。
第二天,天還不亮,就去姐姐家。這時節他把姐姐家稍門給端開了。裡面有一個二門子,有一個三合房門。他就把魚掛在門“屈屈”上,他姐姐起來時,一開門就瞧見了魚,拿了回去,也沒敢吃。天還很早,他又去賣魚,又挑了一條斤大魚,用麻繩拴上,第二天一清早又給掛在姐姐家稍門的門框上了。他姐姐一開門,一下子就碰腦袋上了。提了家去也不吃。
第三天,他又來送魚了,到那門口一瞧,門屈子上吊著一個人,他就說
“哈哈,你比我來得還早啊,我沒掛你先掛上了?”他有力氣,一用力把人解下來,背起來“顛、顛、顛”地就背跑了。一背背到西衚衕一個大財主家,那是一個紅門樓摸門上淨是門屈子,就把死人掛上了。完了他又去賣魚了。賣完魚還很早,就去姐姐家看看姐姐出什麼事啦,來到姐姐家門口:
“姐姐!”
“誰呀?”老太太出來一看是兄弟。
你幹啥去了
“賣魚去了。”
“啊,怪不得哪,魚是你掛的?我不敢吃,怕有毒藥。老太太說完就把兄弟讓到屋裡,吃了一頓餃子,喝了酒。“姐姐,你這村有上吊的嗎?
“可不是嘛,現在正打官司呢!西邊大衚衕,吊死一人。
不是,那個吊死的人是我背去的。就死在你們家門口的。”
“喲,兄弟,你可真辦了一件好事,要不,咱們就得去打人命官司。”
“那個人是為啥死的呢?”
這個人姓海,有八畝地,典給我們,他想贖回去,我們沒贖給他,因為他贖回去就要賣給那個紅大門院裡有錢的,就這麼著他的地也沒贖成,那家也沒治上。這可多虧你呀!”
“哪裡話呢!替姐姐做點好事也該著呢!
“可是有言在先,你跟誰也不能說呀,你也別賣魚去了,先在我們這兒住吧!”這樣,這個男的就在這家住了三個月不叫他到外邊去,也不叫他回去。一天,他對老太太說“我在這兒,媳婦在家吃什麼呀?”
“我早打發夥計送去了,餓不著。”又過些日子,他央求他姐姐,老太太就放他回去了。到家一看,原來的三間舊房變成了新房,也壘上了新房。老太太又給他們十二畝地,沒吃的也去找姐姐要,沒鹽也去跟姐姐要。從那時起,一來二去,這個窮小子就混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