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寂靜的夜晚,本該沉寂著所有情緒去安睡,卻有血腥以及尖叫喚醒了警報,極致的速度和尖銳的聲音,讓小區瞬間清醒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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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鄭寧,別睡了,出警了。”輕微的搖晃使我從睡夢中清醒。
‘又是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心裡有點厭煩,卻因為職責而不得不壓住自己內心的煩躁。
趕往報警事發的路上,我聽著同事們的閒聊,迷迷糊糊中我又睡了過去,“唉,小鄭你說這家人奇不奇怪?女兒被殺害了,家裡人居然能平靜的說出真相。”
忽然間我被驚醒了“殺害!?”因為震驚,而發出過大的分貝刺激了所有人的耳膜。同事們微微皺眉,我沉默了。
‘這件事不簡單’,我心裡如是想。
“小鄭,你剛剛沒有注意聽吧?”詢問聲在我耳邊響起,
“小鄭都處理了一天的事情,你沒看到他一上車就昏昏沉沉的嗎?”
“別說了,我們再理一遍事情,小鄭注意下。大家請注意做好筆記。”,“是。”
“今日凌晨1:37,我處接到來自永平路23號住戶的電話,戶主聲稱自己半夜起床下樓喝水時,看到女兒躺在血泊中,沒有心跳氣息起伏,於是報了警,但戶主語氣平和。”
“以上便是今日報案時的情景,請各位在進入居民家檢視時,仔細蒐集線索,以防漏網。”所長的話音剛落,車子便停了下來。
到了。
看著夜色昏沉,周圍燈火明媚,嘈雜的討論聲像是夜市,又截然不同。
隨著同事走進屋內,血泊,兇器,精神恍惚的男人,站在一旁似有悲傷驚恐卻強裝鎮定的婦女,少了一人一一報案的戶主。
傷痕鑑定:全身上下三十七處刀傷,其中正中心房一道,脖頸有勒痕,手腕有割傷,皮下多處淤血,腹內有大量藥物殘留。
死因初步鑑定:失血過多,刀直入心臟導致死亡。
直覺告訴我那位婦女似乎知道些什麼,而這個將是重要線索。“您好,女士,我能問您幾個問題嗎?”
婦女停止了哽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您說,警察同志。”
我向婦女秉公詢問“我們接到報案有人兇殺,請問報案者在哪?”
“報案的人是我老伴,他呀,在書房待著呢。”
我注視著婦女,心裡卻微微泛起一絲疑惑‘書房?好生奇怪。像是被提前演練好的一樣。’
忽然間婦女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警察同志,殺人的就是他。”一隻手顫顫巍巍的指向精神恍惚的男人,
“陸川,你有良心嗎?你出軌,你還誣陷我家女兒!你個shen經病,活該全家si絕。”狀若瘋態,甚至扭曲的想上前去打罵。
忽然外面的吵鬧聲飄了我的耳中“秦老太你女兒也出軌,你怎麼不說呢?”
“對呀,對呀,你們家還騙婚呢。自己女兒精神有病,卻騙著別人和你家女兒結婚。”
“陸川人家多好的一個小夥子,結果……”,“唉,別說了,別說了。”
眼前的秦老太被激怒到了,眼睛怒睜,充滿血絲,身形微顫“你們瞎說,我女兒正常的,你們就是嫉妒她。”。
‘出軌,精神病’充斥著我的腦海,我立刻感覺到這件案子的難辦。
樓道里突然傳來下樓梯的聲音,“老婆子別說了。”
看起來還算硬朗的老年人有點沒精神氣,“警察同志,我家女兒確實是陸川殺的。我們這有監控,你可以調監控看看。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放過他。”
老爺子的請求讓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老頭子,你瘋啦!?”不敢置信的高分貝在這一刻,我想它已經擊毀了秦老太的所有理智,我在詫異中攔住了秦老太。
“其實她死了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解脫。”謝老頭蒼老又帶著放鬆。
調查監控的同事將手銬牢牢銬在陸川的手腕上,破開夜幕的朝光像是一把光刃,斬開黑暗帶來光明。
陸川這時低聲的說了一句“27號,有雨,小夢害怕,我得趕緊回去。”
倒是身邊的同事嘲諷了一聲“現在都是31號了,裝得到深情,也沒見得你下手輕。”
“31號。”陸川的精神更加恍惚了,入了警車便昏睡過去了,一直到監獄。我目送著他被換上牢服,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太值得。
同時都在議論紛紛,這次的行動太過輕鬆輕鬆到所有人都不敢去相信,這麼快就抓到了犯罪真兇,還有證據。
回到辦公桌前,我看到桌上多出來了一份檔案,面無表情或者說是機器般的去開啟它,但是我沒想到,這會讓我種下懷疑的種子。
02
2010年8月17日,晴,今日我與他相遇,這是第一天,他並不像所有人一樣,覺得我是追逐潮流,追逐喪感。……
2013年1月5日,大雪,我們結婚了。我內心充滿了激動。……
2014年3月9號,陰,今天他和別人上床了,明明是親手設計,我卻感覺到噁心,我無法去面對。他對我的愧疚感越來越強了。
2019年8月17號,這場持續了那麼久的感情和厭惡愧疚就這麼結束吧,從這一刻開始去毀滅吧。
我匆匆看完受害者的日記,正當我合起來的時候,我發現中間加了一層紙。當我將夾層裡面的東西拿出時,我知道這件案件不能那麼了結,甚至說他可能有另一種走向。
精神疾病鑑定患者:陸川。鑑定時間:2014年2月2日。精神病分類:精神分裂症。
精神疾病鑑定患者:謝夢。鑑定時間:2014年2月2日。精神病分類:精神分裂症,心境障礙。
我感覺我的世界三觀都被震驚到了,一個精神病患者和另一個精神病患者。但同時我也帶著這份資料重新去鑑定了陸川的精神狀況。
沒有案發時的印象,同時心理醫生還告訴我一件事,陸川被催眠過。
我靠在牆上,我甚至不知道這件事情該怎麼解決,一個精神病患者在無自主意識控制的情況下殺了人,而是他的妻子同樣是精神病患者,不難想象他清醒後的崩潰。
當我將結果帶回局裡時,面對這樣的結果,我們只有沉默,我們知道兇手是將陸川催眠的人。
我們開始隱秘的調查關於陸川的過去,也隱匿在案發地周圍,尋求更多資訊,在固定的時間交流所得。
在飯堂,這場案件太過於震驚,導致我們飯後的話題都是這案件。
同事在閒聊的時候說出了關於陸川患上精神病的原因。
那時的陸川還在上大學,和眾多小年輕一樣趕起了網戀的潮流,遇到了天命之女謝夢。只不過有點特殊的是謝夢是個精神病患者,更準確點來說是抑鬱症患者。
陸川也天真地承擔起照顧謝夢的責任,謝夢的抑鬱症在陸川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漸漸的痊癒起來。
後來社會上捲起閃婚的風氣,他們也在眾多潮流之下選擇了閃婚。在婚後開始談起了戀愛,一度過得很甜蜜。
卻未曾想到,陸川在照顧謝夢的同時患上了精神病,眼前不定時的有了幻像。同圍人都開始反對他們繼續生活下去。
可是這一次的謝夢,卻毅然決然的承擔起照顧陸川的責任,就像曾經他照顧她一樣。只不過這場精神病太過棘手也太過沉重,結出了這樣的果。
不知是感嘆他們的愛情,可歸還是感嘆他們之間有著太多我們讀不懂的情緒。
很疑惑的是就算我們再怎麼調查,我們也沒有發現他們周圍有任何一個人學過心理,對他們進行過催眠。
直到謝老頭的到來,那份被埋在愛之下的沉默和道歉才真正展露在我們眼前。
—
父親,展信佳。對不起!讓你有了這麼一個女兒,我知道,從我生病以來,有好多的鄰居街坊都在說我,也在說你們說你們得了報應,我知道你們對我很好。我真的很想努力地去偽裝自己,是正常的模樣,可是我做不到。
直到我遇到了陸川,雖然是在網路上認識,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和他之間的相處模式。或許是沒有那麼多惡意的感覺,所以我在這裡過得很好。
我迅速地和他結婚,實際上我也有點隱隱不安,因為我知道我自己的狀況,我怕很多事情並不能如我所料一樣,甚至是讓你們重新回到被鄰居作為飯後談資的閒雜事。
跟他結婚的這一年,我相處的很快樂。直到2014年那兩份鑑定證書讓我開始慌了神,我很清楚陸川的精神疾病是怎麼出現的,所以我在想要找一個很好的理由讓他離開我,所以我選擇了假裝出軌,但是我沒有想到他那麼堅定的相信我,還跟我平靜的交流,他患上精神疾病的事。
可是我很清楚,我也很明白,如果我們倆繼續在一起,帶給你和帶給他的感受都是雙倍的痛苦,所以我看著網路上的心理催眠,我也靜靜的去嘗試了,我將他灌醉,讓他出了軌,我也沒有想到我的內心會是如此的難過,我比我想象中的要愛他。
可惜的是為了你們,為了他,我都不能選擇再繼續下去。他對我的愧疚越來越多,不管我幾次鬧脾氣,他都選擇認錯,甚至是一次又一次踐踏他自己的尊嚴,他真是愛我愛到極致。
我也要偶爾去想過,如果我真的放下這分,然後去好好過的話會是什麼樣的狀態,可是當我面前不斷的出現幻想,甚至是強迫症的出現,我心裡開始有了障礙,我有了自殘和自殺的傾向,但是我也清楚,如果我真的這麼做崩潰的只有你們,只有愛我的你們。
我們這樣糾糾纏纏都過了5年,我設計了一場自殺,如果有陸川‘親自’殺了我的話,你們或許會有安慰,所以我對他進行了催眠。
我一直向他說在27號的時候有雨,附近一直有人在撬動我家的門,我偽裝成盜賊的跡象,讓他不斷的去相信,甚至把我誤認為盜賊的事情。
但我無法去面對,他會怎麼想?這一刻的,我只希望你們能平平安安的活下來。不再成為人們的飯後談資。
父親,對不起,你的女兒很懦弱,懦弱到連一個疾病都戰勝不了。如果有下一世,我還想做你的女兒。
—
看完這一封信的時候,我內心彷彿一片虛無。
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我們一直苦苦追尋的催眠者,居然是個死者。
03
“警察同志,能把陸川放了嗎?”謝老頭看下我們的眼神充滿了請求。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這封信的?”我妄想謝老頭的眼神裡充滿了探究,我忍不住懷疑是眼前這位老人親手促成了這一切。
“我的女兒給我和我家老婆子定了一個旅遊,直到31號的時候,我內心忽然傳來了不安,我無心再遊玩,拉著我家老婆子趕緊回來,我就想確認一下我女兒還是安全的,我的不安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沒想到面對的是倒在血泊裡的女兒,我沒有摸到呼吸,也沒有摸到心跳,我就知道她已經離我們而去了,我那時候的心裡也特別憤怒,我甚至想打想罵想把陸川一起殺了,為我女兒陪葬。”
老人褶皺的眼角淌下渾濁的淚水,回想現場就和當場凌遲一樣,再度剜著一個父親的心。
“可是我很清楚,陸川不會這麼做,他太愛我家女兒了,即使我家女兒精神疾病重新復發了,他也會依舊不離不棄。所以我報了警,我相信警察的公正性,所以我回了書房,我想平靜一下自己,我照常著想要看書放鬆自己,卻未曾想到在書裡面找到了這封信。
這一封信讓我明白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其實我也已經察覺到了,只不過我一直都不敢相信而已。我一直都不相信這封信的存在,我一直以為她又是在跟我開玩笑,可是我一日又一日的讀著這封信,我不能再騙自己了”
將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的謝老頭像是一下子減去了10年的壽命。
聽完謝老頭的交代,“我們不能給你絕對的答案,由於這件事情我們還需要再討論一下,也可能陸川先生還是要負擔起這個責任的。”
老人將那封遺信顫抖的遞到我們面前“那能否將這個交給陸川?我覺得我們欠他一個解釋,而這個是最好的解釋。”
最終拗不過謝老頭,將這封信交給了陸川,看完信的陸川很平靜,平靜到就像是正常人一樣。
只不過他眼角滑下來的淚水,不知道是為了得到這份道歉,或者說是自私的心,而留下來的悔恨淚水,還是因為其他。
經過了多日討論,陸川先生最終被無罪釋放。
我開著警車送他回到那個案發當地,或者說是他們曾經溫馨的家。
我看著陸川一步又一步沉默的走進屋內,那扇門隔絕了我的視線,也像是隔絕了陸川和世界的聯絡。
直到多日後我再次去關注的時候,街坊鄰居說陸川吞服大量an眠藥,搶救無效去世後,我內心隱隱感嘆,卻感覺也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