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紡織廠女工多,要佔職工總人數的三分之二以上,尤其是一線的運轉班幾乎是女人的天下。
我當兵那時年紀還小,看那些剛滿十八歲的農村戰友全都有未婚妻,覺得好奇怪,他們老追問我有沒有物件,誰都不信我處在紡織廠女人堆裡會沒有女友,戰友們的想當然也有點道理。
我們廠原來的幼兒園前身是個小禮堂,聽前輩們說,解放初這裡經常舉行交誼舞會,冶金局的領導為解男工多的婚姻問題燃眉之急,安排鋼鐵廠的男青年來這裡與紡織女工聯歡,專為他們牽線搭橋當月老。那時國家建設的大政方針是農輕重順序,紡織女工地位工資都不低。當然,以後的變化那是眾所周知的。
我們的老同事中不乏六八年進廠的老三屆,數百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進廠,老廠猶如久逢甘露的田野,一下子又抖擻起了精神,煥發了青春。
我們都知道紡織廠女工不僅僅上班擋車辛苦,還肩負著生兒育女,挑起家庭主婦的重擔。
很多老同事一定記得中班下班和夜班上班時廠門口那動人的情景。從晚上九點起,兩個廠門口就陸陸續續能夠看到一些男人騎著腳踏車,後座上坐著心愛的妻子或者女友,這是送她們來上夜班的,在昏暗的夜色中雙雙對對,耳語切切,揮手惜別。不一會兒又有許多騎車男人來到這裡,三三兩兩,提煙寒暄,他們是來接愛妻或者戀人中班下班回家的。一時間夜晚的廠門口人頭濟濟,男人女人黑壓壓一片,我也有因工作而晚歸的時候,那腳踏車的鈴聲和女工們的道別聲,這一幕紡織廠特有的風景至今記憶猶新讓人感動。
有一次,我與顧德新在辦公室談事,真巧是下午職工上下班進出廠高峰,廠區的馬路上人流不斷,我們倆不由自主地朝窗外望去,阿德哥是我們的前輩了,他不無感慨地對我說,你看這些女工進廠時個個都亭亭玉立,穿戴得漂漂亮亮,可幾十年以後,到她們退休時也會人老珠黃。他沒再繼續說下去,或許他想起了一些傷心的事了。
無獨有偶,多年以後我職大畢業,調到了勞資科工作,有一天午後,我與紀委書記高根興在新大樓他的辦公室裡談完事,正站在陽臺上閒聊水仙花的栽培,辦公樓正對著平涼路大門進來的馬路,只見花花綠綠來上班的女工浩浩蕩蕩,潮水般湧來,我看著看著,情不自禁地沉思了許久。老高知道我在想什麼,他對我說幾十年了,天天這樣上班下班,我們紡織廠的女工很不容易。那時我們紡織廠擋車女工已經招不進留不住了。
人們都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在紡織廠裡我們男職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哪一個車間科室不是有男有女,開會學習時都少不了愉快的說說笑笑。那些老一代的女同事都善解人意,關愛年輕人的工作學習,幫助青年人談婚論嫁的事情也樂此不疲,對大齡的未婚男女更是倍加體貼,當紅娘象是在為自己的孩子介紹朋友一樣。
文革時期,曾經讓全廠都震驚的布機車間油房間金GF事件,說起來至今我們一定都還唏噓不已。幾位熱心的老師傅做好事急於求成,結果事與願違,油房間不僅沒成瓜棚籬下,反讓金GF進了班房,這真的是一件不該發生的事情。
男女之事豈能強求,自由婚戀方得白頭偕老,在我們的周圍,因為同學同事,黨團組織以致基幹民兵一起工作學習訓練,日久生情終成眷屬的有許許多多。在大飯間裡吃飯時,與坐在長餐桌對面談得來的女同事聊天,那不一定就是戀人,女同事夾一塊肉送到你的碗裡,那也不用大驚小怪受寵若驚。辦公室和車間弄堂的戀情故事美美的舉不勝舉。
男人們私下裡評論哪位面容姣好,身材“條幹”勻稱,都有自己的審美標準,女人們關注男人中的才俊,這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同樣的道理。
其實,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女工,早年就聽母親說過,解放前買不起唇膏的紡織女工,為掩飾憔悴就有茗著紅紙染紅唇的故事。
文革以後,男青年留長頭髮,穿小褲腳管褲子的人中也許還有你,在廠門口檢查的那些荒唐事或許你也有過,據說褲腳管要放得進一個啤酒瓶才算合格 ,可後來又流行起了喇叭褲,現在想想豈不是多管閒事。
大家是不是還記得,當年單GP漂亮的長波浪和那件玫瑰紅的皮風衣,明明人人讚美,可在領導們眼裡,雖然夠不上奇裝異服,卻也成了另類。
人多事雜,林子大什麼鳥都有,男男女女之間也總會有些難堪之事發生,那個總務科食堂的周GL人不可貌相,誰會想到他竟然也是好色之徒,最不該的是前紡的周YG,一個多年兢兢業業的市勞模,終於耐不住荷爾蒙作怪,竟隱做起不齒的齷齪事了,從此一落千丈名落孫山,這晚年自然悲慘了,正可謂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活教材了。
十九棉前後八十多個春秋,我們聽說的和經歷的那些風花雪月的故事,大多已經如秋天的落葉凋謝飄零,如煙的往事也都已隨風而去淡忘了。但有些愛情故事還是難忘和令人敬佩,延續了幾十年苦戀的丁LS和薛W,幾乎所有知道這段漫長守望故事的人,都同情這位溫文爾雅的文弱書生。這些年當我們老同事裡傳來他們倆已經有情人終成眷屬時,大家都有為之如釋重負的感覺,真心祝福他們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讓這遲遲到來的姻緣,繼續譜寫美滿幸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