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懷武的妻子生了個大胖小子,這可把他們一大家子樂壞了,因為他的哥哥苟懷文生的是個女兒。苟懷武的父親苟敬業有很嚴重的重男輕女的思想,總覺得生女兒就是斷了香火,在農村就比別人矮三分。這下,苟敬業覺得分外揚眉吐氣,膽也壯了,氣也粗了。
“大,恁看給恁大孫子起個啥名好呢?”醫院樓梯上,苟懷武遞了根菸給父親。
“恁弟兄姐妹排在懷字輩,我的大孫子是得字輩,我早就想好名字了,就叫苟得寶,好聽又吉利,大孫子是我們家的寶,哈哈!”苟敬業笑得眉眼舒展。
……
“嘎哈?苟得寶?這不在罵俺們自個嗎?我告訴你,咱兒子可不能叫這名啊?你說你爸都給起的啥名啊?你大侄女,女孩家家的,叫苟得娜,叫丫頭長大怎麼見人啊?還管咱兒子叫苟得寶?咋不叫苟得貝呢?”苟懷武的老婆王二妮,躺在產婦病床上,一臉地不高興。
“弄啥嘞?恁咋罵人呢?我爸媽為了給咱弟兄兩個娶媳婦,把一輩子的積蓄都搭進去了,恁可不能不孝順啊?不就是個名字嗎?咱順著他點,中不中?我知道我媳婦最善解人意了。”苟懷武半真半假地一邊和王二妮說笑,一邊給她用溫水捂牛奶。
“你可拉倒吧!你那點花花腸子,俺還不知道?別給俺戴高帽,俺想好了,寶寶大名就叫苟宇輝,好聽又大氣。你一會兒去和護士說一下,把寶寶的名字,早點登記在出生證明上,到時候,爸也拿咱沒辦法了……”
“嗯哼!懷武啊!寶寶的名字,我已經和護士登記過了啊,恁就放心吧!”門外傳來了苟敬業的聲音。
“苟懷武!你趕緊去把孩子的名字改回來,不然的話,你永遠別上俺的炕……,不對……不然的話,俺帶寶寶回老家,讓他跟俺的姓!”王二妮怒急攻心,用力推搡著身邊的丈夫。
“弄啥呢?信不信我拍死恁?”苟懷武狗脾氣也上來了,揚起了手,用力瞪著王二妮。
“你打!你不打就不是男人,俺不活了啊!”王二妮在病床上號啕大哭,“離婚!現在就敢跟我動手,以後俺還怎麼活啊!離婚!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別嚎了,都依恁!弄啥呢?唉……”門外,苟敬業的腳步聲漸漸走遠。
……
苟敬業坐在堂屋裡,唉聲嘆氣:“唉,怎麼娶了這麼個東西做兒媳婦,家門不幸吶!”
“大,要不,我打她一頓,給恁出出氣?”苟懷武一邊給父親按著肩膀,一邊陪著笑臉。
“恁個龜孫,當俺不知道恁的那點小心思?還真能為了個名字,媳婦孩子都不要了?不過,恁這個媳婦,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恁以後有的苦咧!”苟敬業看了看懷武,“在我這裡磨嘰啥咧,趕緊回醫院去,別把她氣得,影響俺大孫子吃奶。快走!”
“恁個死老頭子,還真以為誰都怕恁?現在可好咧,孫子孫女都有咧,恁還有啥不知足的,其實,生女兒比生兒子強,恁討兩個兒媳婦,把恁一輩子的積蓄都搭進去了,都是嘴上說得漂亮,還不是因為恁的養雞場,一年掙不老少的錢,這才都讓著你,平時買啥吃喝給恁咧?還不如閨女懷秀,三天兩頭地往家跑,有點好吃的好喝的,都想著咱。”老伴看苟敬業沒有面露不悅,不由勸說道:“大兒媳婦,一直對恁忍氣吞聲的,恁就不怕,老了他們不管恁?看恁給孫女起的叫啥名麼?叫起來是難聽得很咧!”
“改,明天你去找公安李大嘴,給咱娜娜改個好聽的名。那個東北女人不是會起名字嗎?叫她給娜娜起個好聽的名。”苟敬業陷入沉思良久,忽然說道:“以前沒孫子,我總怕絕了後,死後沒臉面去見祖宗。現在真有了孫子,我想想恁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時代變咧,生女娃娃的人家,都比生男娃娃的人家過得好,唉,老了,思想落伍了,我也不管了,他們也不會聽我的了。”
“恁早該這麼想了,恁個死老頭子,我去燒中飯,一會兒,恁拿點雞湯,送到醫院裡去,大人氣壞身體,我的大孫子也跟著遭罪,恁捨得?”老伴說著,往廚房走去。
“弄啥嘞?這是要我去給那個東北女人賠罪?不對,我是去看大孫子才去的。哎呀,一會兒沒看見,就想他了,我的小得寶哎!嗯?應該叫啥咧?苟啥灰咧?這名,真的中?”
廚房裡的炊煙探出了屋外,客廳裡,巨幅的鏡框裡,裝裱著一幅書法:家和萬事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