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永樂年間,潮州有一男子,名叫江雲濤,無父無母,自幼在破廟裡生活,和乞丐一起搶吃的。但江雲濤知道怎麼把自己收拾乾淨,他十一二歲的時候就開始給酒樓做小夥計,賺點辛苦錢艱難度日。
江雲濤雖然沒有念過書,但是頭腦特別聰明,小小年紀就處事圓滑,認識了許多朋友,這些朋友雖然算不得富貴,但是都很仗義,江雲濤非常喜歡和他們一起作伴。
等到江雲濤十五歲那年,朋友們帶他去花樓喝酒,要叫他開開眼界,江雲濤十分不好意思,他還是個春夢都沒做過的小子呢。
一進花樓,江雲濤就看到了和平日街上不一樣的穿著暴露的姑娘們,他不好意思地挪開眼。姑娘們嬌笑著圍過來,一陣陣香氣撲鼻而來,江雲濤幾乎暈頭轉向。
朋友們叫來了一個叫杏兒的娘子,讓她帶著江雲濤進了房間,娘子生得嫵媚動人,又緊緊地摟著他,江雲濤幾乎要醉倒在娘子身上的香味裡。
杏兒取笑他,“原來還是個沒來過花樓的小子。”
江雲濤道:“好姐姐,我叫江雲濤,只是個無名小卒,確實不曾見過男女之事,杏兒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杏兒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的,似乎沒見過他這麼單純的小郎君,長得高高大大的,人卻比她這個女子還要羞怯。
第二日一早,江雲濤一醒過來,就看到懷裡的杏兒姐姐正睜著眼打量他呢。江雲濤暗自紅了紅臉,自己昨天真的在花樓和杏兒姐姐過了一夜。
這是江雲濤第一次和一個女子這麼親近,杏兒姐姐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在他心裡,杏兒姐姐是和別的女子不一樣的。
當時的江雲濤還只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小子,他出了花樓,只覺得自己要更努力上進,才好有錢來找杏兒姐姐。
於是他學著做生意,從小買賣做起,一步一步地從賣貨郎開始,到置辦了第一家自己的布匹鋪子。
此時的江雲濤才十八歲,他十八歲就有了一家屬於自己的鋪子,完完全全白手起家,人又謙虛有禮,媒婆都要把他家的門踩爛了,然而他還惦記著在花樓裡的杏兒姐姐。
這一日,江雲濤來到花樓,杏兒又接待了他。
江雲濤躺在床上,他看著杏兒依舊動人的面龐,忍不住開口問道:“杏兒姐姐,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
杏兒愣了愣,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她迷茫道:“我不知道…我離開了這裡我能去哪裡呢?”
江雲濤猛地坐了起來,握著杏兒的手,他道:“杏兒姐姐,以前我什麼都沒有,我不敢對你說這種話,怕被你取笑。而今,我卻想說,我江雲濤今年十八歲,無父無母,從小跟著乞丐一起住在破廟裡,我也曾經是小乞丐,但如今我有許多朋友,我自己學著做生意,開鋪子,我可以好好照顧你的,只要你願意。”
杏兒抽出手道:“我知道你一片真心,但我恐怕要辜負你。你說要照顧我,那你真的瞭解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我比你大三歲,自幼就被賣到這裡,不知道外面的男男女女都應該怎麼樣相處,但在我們這裡,女人只是工具。你知道我自掛牌以後每天都在陪不同的男人嗎?不管是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不管是雅緻的公子哥兒還是五大三粗的莽漢子,只要他們給錢,我就對他們百般討好,花娘就是在年輕的時候仗著有一張臉討生活,一旦失去了這張臉,我們就只能等死,這就是花娘的命。”
說著說著,杏兒的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但她並不想哭。
江雲濤見她情緒激動,自己也沉默了,他忽然站到床下,面對著杏兒跪下,他道:“我,江雲濤,當著上天和杏兒的面發誓,如果我江雲濤得娶杏兒姑娘,必儘自已所能待她好,不拋棄不放棄,絕不叫杏兒跟著我受一點委屈,如有違誓,叫我這輩子和下輩子都不得好死。”
杏兒抱住江雲濤,大哭一頓,終於答應跟著江雲濤走了。
杏兒這些年存了不少積蓄,但要贖身,這些錢還不夠,於是江雲濤添上了自己的積蓄,才終於把贖身錢湊足,花樓媽媽收了錢,把杏兒的賣身契燒掉,又說要讓杏兒從花樓裡出嫁,江雲濤都一一答應了。
婚禮非常簡潔,江雲濤和杏兒都沒有父母,參加婚宴的人也都只有江雲濤的好友和花樓裡杏兒多年的姐妹,江雲濤還體貼地將花娘們的酒席擺到了屏風後,以免她們不自在。
江雲濤的好友裡有不少都是當年見過杏兒的人,他們對江雲濤娶杏兒一事也是嘖嘖稱奇,沒想到他們幾個大男人居然也成就一樁好姻緣。
沒有外人在,夫妻倆格外隨意,杏兒不必回新房等著男人喝完酒,而是和江雲濤一起和兩邊的朋友們對飲。
好不容易把喝醉了的朋友們送走,江雲濤才和杏兒回到新房沐浴休憩。
正當江雲濤準備熄燈休息時,杏兒攔住了他,說道:“我有話要對你說。”
江雲濤覺得奇怪,杏兒不是支支吾吾的人,於是他溫聲問道:“怎麼了?”
杏兒一臉歉疚地看著他,說道:“我欺騙了你,我還有些事情沒有告知你,叫你糊里糊塗成了這個親。我的姐妹們都叫我不要跟你說,但我不想老是對你有所隱瞞,我想要坦坦蕩蕩地同你過日子。當然,你要是不能接受,就休了我。你要是不嫌棄,我便留下來做丫頭,替你當牛做馬好償還你的恩情,你要是介意,我便寫個欠條,把你在我身上花費的錢財都記好,日後再還你。”
江雲濤見她這樣說,想必事情重大,於是嚴肅起來,說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說吧。”
杏兒的手忍不住揪著身下的床單,她道:“我十五歲掛牌,接待的第一個客人姓楊,他與我見到的大多數花樓客人都不一樣,有趣又體貼。他替我贖了身,做他的外室,雖然沒有名分,但他待我很好,當時的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可惜,他是個薄情的人,很快就厭倦了我。我十分痛苦,不知道該去哪兒,於是又回到花樓,跟花樓媽媽簽了十年的契約。”
江雲濤聽完,不禁笑道:“這有什麼,我既然娶你,就不會在意這些,況且這不能怪你,要說也只能說那男人無情,與你又有何干系呢。”
杏兒嘆了一口氣道:“你聽我說完,你可知道這姓楊的客人是誰?今日婚宴上,我看到他就坐在賓客席,我沒想到,他是你的朋友。”
說完,她就仔細觀察江雲濤臉上的表情。
只見江雲濤愣了愣,思索片刻後,他才緩緩開口:“我的朋友中姓楊的只有楊傑士,你說的可是他?楊傑士是一個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我沒想到他會對你這樣薄情。你是在介意我和他認識嗎?如果是這樣,日後我不會讓他見你。”
杏兒說:“你不介意我曾心愛你的朋友並做過他的外室嗎?”
江雲濤把杏兒摟進懷裡,說道:“杏兒姐姐,我十五歲遇到你,那年你十八歲,我記掛了你三年,你知道我有多想娶你嗎?我也想過,你從前是不是有喜歡的人,我若是真的介意,那也是介意我沒能早點出生,早點遇到你,要是你十五歲遇到的是我就好了,我絕不會辜負你。”
杏兒聽了他這話,泣不成聲,只覺得自己滿腔感動無以言說。
古往今來,在愛情裡真心足以抵萬金。杏兒是個花樓女子,多少男人沒有見過,她跟著楊傑士,無非是因為楊傑士對她好,不曾想跟錯了人,於是心灰意冷回到花樓。後來杏兒遇到江雲濤,只是因為江雲濤一片真心,等她三年。
當今社會也是如此,愛情裡真心大過一切,但除了真心,男女雙方之間的相處也尤為重要,與其隱瞞遮掩,不如坦坦蕩蕩,把有可能的誤會消除,這樣才好愛得瀟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