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妻子之死
等我差不多從酒意和睡意裡清醒過來的時候,赫然看見滿屋的鮮血,以及……地上的屍體。
我驚得立馬跳了起來,那是我的妻子鄭淑!
我不敢相信,難道我是在做夢嗎?我捶了捶自己的腦袋,再次去看的時候,妻子鄭淑的屍體仍舊直挺挺地躺在那裡。我的腦袋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一些破碎的記憶在我的眼前閃過:我在酒吧喝酒、有個火辣的女人在我身上纏綿、回家後鄭淑跟我大吵特吵……
我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儘量不去碰現場,然後尋找自己的手機,我要打電話報警。
我正準備報警,突然,一個熟悉的號碼竄進了我的腦袋裡,我下意識地按下號碼。
“你好,我好像殺了人。”我儘量使自己聽起來不那麼慌張。
“殺了誰?在哪裡?”
“我妻子,在我家。”然後我告訴了他們我家地址。
十分鐘後,一輛黑色的SUV停在我家門口,從裡面走出來一名男子,戴著墨鏡,手上提著一個黑色箱子。
我到門口迎接了他,他摘下墨鏡,跟我握手:“叫我無名吧。”
無名蹲下來,仔細在屍體旁觀察了一番,然後問我:“是你殺了她?”我連忙搖頭擺手:“我不知道,我早上醒過來她就成這樣了,但是我記得一些細節,我們吵過架,我懷疑我……”
無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既然你打電話給我們,就知道我們公司的性質。你想把現場做成什麼樣的?是自殺,還是僅僅處理屍體,造成她失蹤的假象,或者偽造她的死亡時間,又或者偽造你的不在場證明?”
我問:“有區別嗎?”
“當然,各有難易,收費也就不同。”無名說完,又問我,“不過你必須告訴我所有你知道的、有關你妻子的事情,這樣我才能幫你。”
我點點頭,回憶了一會兒,把我所有知道的都說了出來:“我們剛結婚才兩年,都是二婚,我前妻離我而去,她丈夫離她而去。我們在大學裡就認識了,那時候她學的是法醫,成績相當優異。不過她因為家庭貧困的原因,大三那年就迫不得已輟學了,之後我就再沒了她的訊息。
“直到兩年前,我們再次相遇,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這兩年來我們的生活一直很平淡,也沒有吵過架。可能昨天晚上……她可能在我身上發現了什麼吧?”
我想起酒吧裡在我身上纏綿了一會兒的火辣女生:“再加上我當時酒精作用……”
根據我的敘述,無名決定把現場清理乾淨,然後拖走鄭淑的屍體,造成失蹤的假象。這一套下來的價格是10萬塊。
2。矛盾
我是一名刑警。
這幾年來我全部的精力就是調查無名這個公司,他們能輕易將一場謀殺偽裝成自殺,社會危害性極大。但是幾年前,我調查到無名這裡的時候,所有的線索卻都斷了,好像這家公司就是他一個人開的。
但是我的調查顯示,無名不過是一個被人收養的孤兒,他甚至沒有上過大學。所以我敢肯定,他不過是個跑腿的,他的背後肯定還隱藏著一個神秘人物。
讓我惱火的是,每次我掌握一點證據,都會被他們知道,從而將那些證據撇得乾乾淨淨,我甚至懷疑他們在局裡有臥底。
現在,我坐在客廳裡,無名正一點一點地在我的臥室裡清理我妻子的血跡。我突然很矛盾,一直以來,打擊犯罪都是我的信仰,而今,我竟然向我所對抗的東西低頭了。
我站起身,對著無名說:“我出去取錢給你。”
出門後我去最近的銀行,我的卡里正好還有10萬塊。
我把錢全部取出來的時候手機響了,是王玉芬打來的。
“你在哪裡?”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著急,“小寶出事了!”小寶是她的兒子,一聽這話,我的心就提起來:“他出了什麼事?”
她說在電話裡說不清楚,給了我醫院的地址,讓我馬上趕過去。
原來小寶被檢查患有先天性心臟病,醫生說要儘快動手術,越晚治癒的可能性就越小。手術需要一大筆錢,她根本就沒有能力負擔。
“求求你一定要幫幫我,秋生已經走了,小寶是我唯一的希望,如果他有什麼事,我也不想活了……”
她說的“秋生”是她的丈夫李秋生,也是我曾經的搭檔。說曾經,是因為他跟我一起調查無名的案子,可是在半年前,他卻死於一次煤氣事故。但是我知道,那絕對不是一次簡單的煤氣事故。
那天,他說掌握了一個重要的線索,要當面告訴我,我們約好了地點見面。
路上,他接到一個威脅電話,說要對他的妻兒不利。李秋生慌了,一邊往家裡趕,一邊給家裡打電話,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當他趕回家,插進鑰匙開門的時候,爆炸發生了。事後現場調查說是因為他妻子出門的時候忘記關掉煤氣,煤氣充滿整個房間,而他開門動作過大,擦出火花引發的爆炸。
無名催錢的電話打來時,我萌生一個念頭,這個念頭讓我很不安。可是我的存款對於小寶的手術費來說僅僅是杯水車薪,我不得不這麼做……
我約無名到一處僻靜的地點見面。無名來了之後,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和我保持一段距離,問我:“錢呢?”
“我沒有錢。”
“你耍我?”
“你應該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吧?”
“當然。”無名道,“我們這麼多年的老朋友,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你呢?只是,生意歸生意,朋友歸朋友。”無名說著,突然假裝很驚慌的樣子,道,“難不成你為了抓我個證據確鑿,殺了自己老婆當誘餌吧?”
我咳了兩聲:“女屍是真的,只是不是我老婆,我老婆此刻正躺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睡大覺呢。你沒看新聞嗎?那具女屍是前天剛被人殺害的,因為和男朋友爭執,一刀砍在脖子的動脈上。”
無名臉色驟變:“你什麼意思?”
我道“: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手上現在有你犯罪的所有證據,昨天你所做的一切,足夠讓你坐一輩子牢了。”我話鋒一轉,“但是,我也可以放過你,不過你必須支付我100萬,而且是現金,要馬上!”
無名突然大笑不止。
“你笑什麼?”
“第一,你所說的被她男朋友砍死的女孩,其實兇手不是她男朋友,至於是誰我不能告訴你,那也是我們乾的。第二,你妻子的死,是我們一手策劃的,包括酒吧裡找你纏綿的女人,還有你喝的酒……你殺的人就是你的妻子鄭淑,不是別人。第三,選擇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來威脅我,你忘記我是做什麼的嗎?”無名的臉色突然變得陰冷。
3。背叛
無名從身上拔出槍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實在太魯莽了,我面對的可是一個窮兇極惡的為了錢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罪犯!
“還有什麼遺言嗎?”
望著無名黑洞洞的槍口,我點點頭:“看看你的身後。”
無名猛地轉身,他的腦袋後面也對著一個黑洞洞的槍口,一個人影從黑暗中走出來,拿走無名手上的槍,竟然是李秋生!
“你……你沒死?”
李秋生道:“半年前,你打電話威脅我的家人,我一邊往家裡趕,一邊往家裡打電話,可是電話根本不通。情急之下,我打給了我的一個朋友,他就住在我家附近,我讓他趕緊先去我家裡把我的妻子兒子接走,沒想到他卻因此成了我的替死鬼。
“後來我們將計就計,對外宣稱我被炸死了,實際上是讓我在暗地裡收集關於你們的罪證!”
我和李秋生一起押著無名,驅車來到一棟廢棄的大廈前。李秋生說:“這就是他們最新的總部。”
我問無名:“這兩年來,每一次我查到一點關於你們的線索,都會突然就斷掉。查到你們的總部,你們馬上就會跑掉。告訴我,你們是不是在公安局裡有臥底?”
無名輕蔑地笑道:“沒錯,可惜我不會告訴你。”
我們一前一後帶著他進入大廈裡,大廈里居然別有洞天。原來外面的破敗景象根本就是掩飾。
“怎麼樣?喜歡這裡嗎?”無名問我,他的手銬居然被打開了!我望著李秋生,李秋生居然把槍口對準了我。看得出,他的手在顫抖,他的臉上滿是不忍。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李秋生。
無名走到李秋生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一定以為,你和他合夥設計了這個計劃。其實你錯了,我們早就知道他沒死,早就找到了他。我們給他兩個選擇,要麼加入我們,要麼同樣的事還會發生在他妻兒的身上。”
李秋生的身體在顫抖:“對……對不起……你知道的,我兒子要錢救命……”望著昔日情同手足的搭檔的槍口,我惶惑了,我問他:“你的信仰呢?你當初進警察學校時候宣的誓言呢?”
李秋生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身體像篩糠一樣哆嗦著,舉著槍的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
無名笑道:“其實,只要你肯,你也可以加入我們。什麼信仰,什麼誓言,在當今這個社會,錢才是一切。你每個月能拿多少工資?只要你加入我們,我保證你一年賺1000萬!”無名說著,一步一步地逼近我,“現在,由你自己決定,是加入我們,還是為了你的信仰去死?”
4。臥底
我笑了很長時間,我告訴他:“我唯一的親人剛剛被你們殺死了,我的工作馬上就會因為我的不作為而丟掉,此刻的我,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誰說你妻子已經死了?”
無名的話音剛落,吱呀一聲,旁邊的一扇門被開啟,一個衣著華貴的女人款款走出,竟然是鄭淑!
我不敢相信:“你……你是誰?”
“怎麼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不敢看她,她肯定是做了偽裝,整容、變聲什麼的。
無名對我說:“你忘記我們是做什麼的嗎?對我們來說,死亡是最會騙人的。”說著他看了看旁邊的李秋生。
鄭淑來到我旁邊,望著我,道:“記得我大三那年就輟學了嗎?大家都很奇怪,為什麼我的成績那麼好卻突然輟學?就是因為我在一次偶然的實習機會發現了這種偽造犯罪現場的公司巨大的商機。誰沒有想殺的人?誰沒有因為一時衝動而誤殺的人?這是一座還沒有人發現的金礦,而我的專業正好是開啟這座金礦的鑰匙。”
“那你靠近我……”
“起初我只是想盡辦法躲著你們,但是後來我發現,最危險的地方其實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和你結了婚。一來,這個身份可以掩飾自己;二來,我可以從你這裡獲得關於案件調查的最新進展。”
我駭然,原來真正的臥底一直都在我身邊!
不過我很快就想通了,當時李秋生被炸“死”前要跟我見面,告訴我的重要線索就是他無意間竟然發現了無名和鄭淑的碰面!
“想必你已經開始懷疑我了吧?這也就是我要策劃這麼一場死亡的原因。如果躲在你的身邊已經不安全了,那麼只有死亡才能將我所有的嫌疑全部解除,畢竟沒有人會去懷疑一個死人。”
5。值得
原來我才是洩密的源頭,看來如今的這種結局是我活該。
鄭淑的表情變了,變得像平常一樣柔和。她撫摸著我的臉,道:“當初結婚的時候,我對你沒有太多的感情,只想把你當成一把保護傘。可是這兩年來,我發現我已經慢慢愛上了你,看著你早出晚歸,看著你為了工作漸漸失去一切,我比誰都心疼。這也是為什麼你追查了我們這麼久,我卻從未做過任何傷害你的事的原因。”
我看著她,心裡有話卻說不出來。
她向我伸出手:“跟我們一起幹吧。”
我望著旁邊的三個人,無名在冷笑,鄭淑在期待,李秋生羞愧得渾身都在顫抖,他不敢看我。
我想起了無名的話,選擇加入還是堅持信仰去死?
兩天後,鄰居聞到了我家裡濃烈的血腥味,報了警。警察奪門而入,發現了在房間上吊的我。與此同時,警察還在浴室裡找到一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女性屍體,初步認定就是我的妻子鄭淑。
警方經過調查得出結論:我失手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因為內疚,幾天後在家裡上吊自殺。你們不必為我傷心,我堅持了自己的信仰,而且我的死並非毫無價值。
最開始,李秋生告訴我,他們知道他沒死,並且找到他,希望他能為他們公司做事。但是李秋生拒絕了;接著我開始調查鄭淑,她用死亡來偽裝自己。我確實被她騙過了,最後是小寶的疾病,急需要錢。
於是我和李秋生想出了一個計劃,用我的命去換小寶的命。
他藉著出賣我,得到鄭淑和無名的信任,成了他們的一員,他們自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小寶去死。
李秋生答應我,一旦小寶的病得以治癒,他一定將這群人繩之以法,以慰我在天之靈。這也就是為什麼在最後關頭他一直都很羞愧,不敢直視我的原因。
其實他不必愧疚,任何信仰的堅持都是要有犧牲的,他已經以“假死”和背叛正義與朋友來做出犧牲,現在輪到我了。我用自己的生命,堅持了自己的正義信仰。真正的鄭淑和無名還在逍遙法外,但因為秋生,粉碎瓦解的種子已經種下……
只要能將他們送進監獄,我的死也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