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初中畢業後,他便去打工了,也不是就非得掙幾塊錢,因為他想透過打工鍛鍊一下自己,“野蠻其體魄”。
因為是假期的臨時工,所以他沒有固定崗位,哪需要就到哪裡去幫忙。平時不忙的時候就在門崗接接電話,看看大門,忙碌的時候就跟大人們一起幹活。這家公司的業務範圍挺廣,主要與糧食、飼料之類的有關,裝裝卸卸的就是常事。而到這個時候,也就是他最興奮的時候。
十六歲的他,面板黝黑,看上去比較成熟,用別人的話來說就是長得比較著緊。他的體格也比較健壯,在農村也算的是一個壯勞力,但是暑期農田裡是沒什麼活計的。而這時候的他剛剛經歷過中考,需要依靠體力勞動來放鬆放鬆大腦,所以他幹起活來毫不吝惜自己的體力。一百八十斤的一袋高粱直接扛起來就走,而一百斤一袋的飼料更不在話下。他常常和那些比他大許多的大哥哥以及大叔們較著勁兒地幹,大家看他幹活實誠,也都對他很照顧,終究他還小,還要去上學,怕他累壞了。
有一次,半夜時分天氣突變,颳起了風,看上去想要下雨。而公司的幾十噸糧食還在一家糧站晾曬,因為怕麻煩所以就那麼攤著。在這個時候,經理急忙把大家召集起來,分乘兩輛拖拉機趕赴那家糧站。拖開機開得飛快,不一會就到了,二話不說眾人一起動手,當時的場景真的可以稱得上是熱火朝天。掃的掃,撮的撮,裝的裝,扛的抗,都在竭盡全力與天氣爭奪時間。這時候風更大了,而且風裡帶著一絲土腥味,這說明一場大雨快要到來了。時間緊急,大家都忘記了疲勞,誰也不說話,就那樣忘我地機械性地揮動著胳膊,扛著袋子,摞在一起。就在大家把最後一塊苫布苫好壓緊之後,大滴的雨水降落下來,很快就形如瓢潑。傾盆大雨中人人都成了落湯雞,可是大家站在雨水裡看著安然無恙的糧食垛都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時候他才感覺手掌心、手指頭火辣辣地疼,腰部酸脹難忍。這時候他的心裡湧起來一種叫做責任與擔當的情感。
有一個晚上,偌大的大院裡就他一個人,他在門衛室裡心頭總是感覺有一種不安。於是他就拿著手電走出門衛室,看看大門,鎖著呢。就按著順序一個挨一個地檢查庫房,然後是晾曬場的糧垛。當把這一切都統一檢查完之後,他來到了後院,那裡還有變壓器和一條狗。白天裡他也常來這裡,轉轉看看,喂喂狗什麼的,可是今晚的這個地方卻看上去極不尋常。一條小徑通向幽深的後院,路兩旁是高過頭頂的灌木,往裡面看黑魆魆的,而且隨著風不停搖擺。手電筒的燈光在這裡也變得昏黃,照不了多遠,此時的他感覺兩旁灌木叢中似乎有好多黑影,又彷彿是什麼眼睛在盯著他。他覺得汗毛孔都張開了,汗毛都支愣了起來,而且頭皮發麻,頭髮絲似乎也立起來了。可是他沒有停,繼續執拗地往前走,自己給自己打氣,嘴裡唸叨著什麼。就那麼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變壓器房外面,照了照沒有什麼異樣。那條狗就在籠子裡對著他搖動著尾巴。他又向周圍的荒草叢中照了照,當然什麼也看不到。停留片刻之後他離開了這裡,回到了前院,前院燈光較為明亮,他的心不由得放鬆了,這時候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溼了。
這一次巡視,在他的一生當中都佔據一席之地,他沒有退縮,而是戰勝了自己,勇敢地挑戰了一下自己,在他十七歲的那年夏天的一個晚上。
有時候他也跟別人一起出去玩,騎著腳踏車來到縣城,沿著主街騎行一圈,欣賞一下縣城的夜景。那個時候隆堯縣城跟現在根本沒得比,不過在他們眼裡那仍然是一道風景。大街上已經有了卡拉OK機了,就像現在的燒烤攤一樣,一些人圍在一起,有的吃著喝著,有的唱著,大多數人是出來消暑散心的。他的夥伴老是慫恿他上去唱歌,他也想去,畢竟這時候這也算是新興玩意。但是他剋制住了自己,因為唱一首需要一塊錢,說實話他捨不得。所以那個暑假裡,他去過好多次縣城,也聽了好多人唱卡拉OK,有的唱得很好聽,但是他覺得大多數沒有他唱得好聽。不過他一次也沒有去唱,就在旁邊自己跟著音樂小聲唱,既過了癮還不花錢。
那個時候雖然他不一定說得出來原委,但是他做到了學會剋制自己的想法。人的一生會面臨太多誘惑,而自制力就顯得極為重要了!
那個打工的夏天,他經歷了很多事,接受了勞動的洗禮,野蠻的鍛練,也挑戰了自己。
那年他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