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交匯點新聞客戶端
近期,有關夜間文旅的行業動態不斷。10月19日,文旅部發布《關於第一批國家級夜間文化和旅遊消費集聚區名單的公示》,江蘇有6地入選,數量居全國第一;緊隨其後,省文旅廳認定了第二批省級夜間文化和旅遊消費集聚區建設單位15個。在此背景下,一個行業論壇的舉辦尤為恰逢其時:10月29日,由省照明學會、省旅遊學會聯合主辦的省旅遊學會夜遊經濟與數字技術分會成立大會暨首屆中國數字夜遊技術高峰論壇,在南京市大報恩寺隆重舉行。 對夜遊,人們並不陌生。“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是800多年前宋代詞人辛棄疾書寫的夜遊。從彼時的1.0版本到如今的數字新經濟時代,夜遊發生了怎樣的迭代?它的“變”背後,又蘊藏著怎樣的“不變”?
給夜色披上“新衣”
夜經濟是我國經濟發展的新增量,夜遊經濟是夜經濟最具活力的組成部分,數字科技是夜遊經濟的催化劑和改造者——這一串層層遞進的命題已經成為行業共識。 “一臺水秀的近景是給觀眾感官造成最大沖擊力的區域,因此也是需要重點塑造的區域。我們為泰州鳳城河景區打造的跨媒體演藝水秀《水韻鳳城》,把全息影像、裸眼3D、全息聲場、機械裝置、水霧系統都佈置在近景區域,帶給觀眾融合視覺、聽覺、觸覺的感官盛宴。”論壇上,杭州水秀文化集團副總裁方申黎的幾句“凡爾賽”,讓記者驚訝得張開了嘴。 泰州鳳城河畔是歷屆梅蘭芳藝術節開幕式的固定舉辦地,為了充分利用業已建成的各種配套設施,當地政府找到方申黎,希望他在此“因地制宜”,打造一片既融合當地歷史文化、又符合現代市民視聽審美的夜景水秀。接到任務後,公司團隊兵分兩路:創作團隊負責梳理泰州文化、創作一個簡單的故事、設計背景音樂,設計團隊則專攻各種特效,數字技術、噴火噴霧、燈光系統等,可謂十八般武藝樣樣齊活。 最終,鳳凰姑娘、梅蘭芳、柳敬亭、泰州艦、早茶文化等泰州元素被巧妙糅入《水韻鳳城》的故事中,但最人稱奇的是水秀作為“語言”、來講述這則故事的方式:半空中映出了巨大的梅蘭芳形象,顧盼生姿、巧笑倩兮,似名伶隔空穿越——這是運用了3D投影技術;名人先輩如在目前觸手可及,卻又分明地佇立在位於遠景的水面之上——這是運用摳像技術使影像和周圍場景“天衣無縫”融合的裸眼3D效果。該團隊告訴記者,如此繁複新奇的視覺盛宴,其實是兩臺3萬流明的投影儀,和跨度45米、高度15米的扇形水幕相結合所變出的“戲法”。 “無數字不夜遊,數字技術是支撐夜遊經濟騰飛的翅膀!”省旅遊學會執行會長、南京大學教授章錦河說。此次成立的夜遊經濟與數字技術分會,意在匯聚行業力量,為江蘇夜遊經濟的騰飛發展,緊緊牽好數字技術這個“牛鼻子”。 沐著夜色走進唐閘古鎮,紅黃藍綠的燈光打在大生紗廠的紗輪上,並隨著手的撥弄變幻深淺;再往前走,轉角邂逅“花海”,指尖輕點,鮮花霎時“怒放”,蝴蝶和魚兒“驚起”……論壇上,南京朗輝光電科技有限公司設計總監陳麗娟介紹他們為唐閘古鎮設計的夜遊場景時,展示了這幅流光溢彩、充滿趣味的畫面。在這裡,數字技術的運用使視覺畫面更加精美——每一朵“鮮花”其實是一個影片片源;也使燈光得以與人“對話”——手指的每一個動作都會觸發紅外感應裝置,緊接著連結到下一個程式,才有了花朵“綻放”或蝴蝶“翩飛”的效果。 陳麗娟卻說,這只是數字技術在夜遊中運用的初級階段,理想中的夜遊應該是一種充滿“智慧”的文旅形態。“發展夜遊的重要目的是延長遊客在當地的滯留時間,以此刺激消費、拉動內需,夜遊背後是文化、旅遊和商業三者的結合。在打造唐閘這座智慧古鎮時,我們除了要營造活色生香的夜景,還得想辦法把遊客和商家連結起來。”陳麗娟說。 比如,該公司設計了一個小程式,其實就是個虛擬商區,把古鎮周圍的商家都聚集在裡面,遊客掃碼進入這個小程式之後,就可以尋覓各種吃喝玩樂。古鎮上遍佈的高畫質攝像頭,除了起到安全監控的作用,還可以透過智慧化感知和識別,來為遊客進行個性化的消費推薦。在這裡,物聯網、大資料、雲計算等技術緊密“牽手”,為這座“中國近代工業遺存第一鎮”披上了涅槃的新衣。
精神體驗
夜遊產品真正的共情點
夜遊經濟可不僅僅是“炫技”的產業。在令人目眩神迷的夜遊產品背後,什麼才是為它“打底”的東西? 論壇上,由南京旅遊集團攜手南京大件集團、萬娛引力打造的大型實景360º全沉浸互動演出《南京喜事》,作為優秀文旅案例被數次提及。2020年全國文化和旅遊融合發展十大創新專案之一,榮獲中國文旅先鋒獎和龍雀獎“2020年度最佳沉浸式體驗專案”第一名……拿獎拿到手軟的《南京喜事》,蘊含怎樣的成功密碼? 記者聯絡南京旅遊集團品牌宣傳部副部長徐君時,被她拉入了一場正在舉行的線上講堂,她在這裡分享的案例正是《南京喜事》。南京城寧府老爺六十大壽,八房子孫請來八桌貴客,由此蔓延開八條故事支線,觀眾們換上戲服、參與到劇情之中,但一次只能體驗一條支線。在這臺演出中,角色扮演、位於甘熙故居的超大實景演出場地和高密度劇情聯袂營造的沉浸感,是吸引觀眾、激起瘋狂“復刷”的重要原因。徐君卻向聽眾發問:如果僅有這些物質和技術層面的東西,《南京喜事》還能喚起高濃度的感動嗎? 復活金陵文化、使之可看可聽可聞可感,在現實空間中創造一種可體驗、可參與的“古代”生活,讓人暫時忘卻煩憂、忘記當下,這才是《南京喜事》喚起共情的密碼。劇中八條故事線,對應廚、錦、書、商、武、樂、藥、藝等八種具體的生活;827樣道具,18種南京非遺,1比1還原了古香古色的舊式生活場景;八房小姐收藏了《芥子園畫譜》《儒林外史》等和南京淵源緊密的古典名著,某房公子“又雙叒叕”寫了新書,從江寧地方誌到江寧風物誌一應俱全……使人驚豔的是文化,使人動情的是生活。劇中,大家族兒女間的相互撐持,雖有嫌隙卻仍骨肉相依的溫情,互生情愫、勇敢說愛的青春衝動,無一例外地指向了人類情感的“公約數”——這不就是我們每個人自己的故事麼? “今天的文旅不是有好山好水好風光就OK了,Z世代們想要的是一種有品質的沉浸感。或許一年365天中,我們有364天都在過著平凡的日子,但在這個晚上、在這臺演出中,我們的人生是穿越的,成了一個不一樣的人,體驗了另一種版本的人生。”徐君如此概括《南京喜事》的魅力。 其實,不論夜遊經濟,抑或作為大概念的文旅融合,都不是讓遊客欣賞拉洋片、張貼畫式的城市文宣產品。文旅的根底在人,觸碰人的心靈深處、喚起深度的精神共鳴和體驗,甚至以此淨化自我、陶冶人格,才是現代文旅追求的目標。 如果說文化是為夜遊經濟“打底”,那麼完整的遊客滯留系統和商業鏈,則是為夜遊“託底”,把流量變成“留量”。此次入選首批國家級夜間文化和旅遊消費集聚區名單的江蘇6地中,蘇州市周莊古鎮榜上有名。所謂集聚區,是指文旅商深度融合、業態產品豐富多樣、基礎設施配套完善、消費環境和管理運營機制優、品牌和市場影響力大、文旅消費輻射帶動力強的產業叢集空間。斬獲重磅“新名片”的“夜周莊”,究竟做對了什麼? 記者懷著好奇向周莊方面詢問,在對方提供的《集聚區建設情況綜述》中讀到了答案:“夜周莊”的核心商業區面積達到1.5平方千米,經營主體1050家,文化娛樂專案235家,夜間開放文化娛樂專案佔比80%,融合了旅遊觀光、餐飲民宿、文創購物、夜間演藝、特色街區等業態和產品。在“夜周莊”,“夜遊”“夜秀”僅僅是作為基底的內容產品,“夜宴”“夜娛”“夜宿”“夜讀”“夜購”組合起來,才打通了滿足遊客各方面需求的閉環系統。在遊客看不見的地方,周莊也在做好託底保障,搭建安全管理體系、對公廁進行A級改造、構建景區交通網路、提供智慧旅遊服務等。一連串亮眼的“夜資料”印證著“夜周莊”的蓬勃活力:今年暑期,造訪周莊的遊客人次同比上漲10%,夜間增量35%,遊客住宿率上漲10%。 一如南京藝術學院副校長、紫金文創研究院院長李向民所點評的:如今,遊客們不只追求遊得好,也講究住得好、吃得好,許多地方往往在旅遊產品上下足了功夫,卻在酒店、餐飲、交通方面暴露出短板。發展夜遊經濟,其實是“一攬子工程”。
夜遊“密碼”
永遠是不變和簡單的
2020年,江蘇率先出臺全國首個夜間文旅消費集聚區建設指南和評價指標;此次,江蘇省旅遊學會夜遊經濟與數字技術分會成立,說明短短一兩年間,江蘇佈局夜間文旅產業的聚焦點不斷落細落小,直至抓住數字技術這個具體關鍵的切口,來想象產業的嶄新可能。 “目前,江蘇夜間文旅的發展程度、夜遊產品的層次水平與江蘇作為經濟文化和旅遊大省的地位還不太吻合,落後於四川、浙江等省,原因與我們數字文化產業的相對滯後有較大關係。”省旅遊學會夜遊經濟與數字技術分會會長、省照明學會會長錢宗明說。除此之外,頂層設計乏力,市場分析缺失,以及夜遊產品在專案定性、文化主題定位、內容定製等方面的差異化和獨特性不夠,導致同質化現象比較嚴重。 另一方面,夜遊專案又是文理整合、虛實結合、日夜融合、傳統與現代糅合的跨產業專案,需要同時具備旅遊營銷、歷史文化、數字技術、光學智慧等知識和思維的團隊進行策劃,要求高、難度也大。此次成立夜遊經濟與數字技術分會的目的,就是整合省內外相關的設計、研發、生產、施工等方面的力量,結合貫徹落實中央和地方有關法律法規、產業政策、技術檔案及發展方針,開展行業和學術交流,為政府和社會建言建策,同時面向市場、服務行業,以期促進我省夜遊經濟及數字技術產業的進步繁榮。 伴隨著分會成立所舉辦的首屆中國數字夜遊技術高峰論壇,就發揮了很好的匯聚觀點、碰撞思維的平臺功能,許多觀點和案例都讓人頗受啟發。譬如錢宗明提出,打造夜遊產品的要訣是圍繞一個點縱深開掘,為內容找到合適的形式:無錫拈花灣,緊緊圍繞“禪”字,大到一棟建築、一場水秀,小到一爐梵香、一卷書香,無不是禪意的外化;西安的大唐不夜城抓住了“盛”,南京夫子廟景區聚焦水境之“幽”、商境之“繁”,這些成功案例的關注點都是準確和單一的。相反,如果想以水秀形式來講述一個家族的變遷史,或是以暖色調燈光來展現道家文化,就是講錯了故事或搞錯了“語法”。 劇場演出雖不是夜遊的“專利”,卻由於大部分在晚上舉行,事實上構成了夜間文旅的重要組成部分。論壇上,話劇導演柏昱提示行業關注數字技術與演藝創作的融合:今年8月首演的舞蹈詩劇《只此青綠》,透過數字技術實現了演員在王希孟《千里江山圖》中自由出畫、入畫的驚豔效果;在中國掀起打卡熱潮的陸帕執導話劇《狂人日記》,對多媒體的運用達到了“哲學的高度”。還有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週年大型文藝演出《偉大征程》,那麼多的燈光裝置,那麼多的投影,那麼大的LED螢幕,能夠一榫一卯、嚴絲合縫,沒有一個漏洞,沒有一個壞點,柏昱認為,這都是科技“隱秘而偉大”的表現。 方申黎回憶,有一年導演王潮歌到他們公司來,展示她的《印象西湖》創意效果圖,激動地說要在西湖上做一顆炫彩的水球,要讓許仙和白娘子在“水橋”上表現他們的愛情,那時的技術其實還沒有那麼成熟,但她敢想,並且最終做成了,“所以做夜遊一定要有‘造夢’的激情,並充分吸納新的技術手段,如果還是揣著老的思維、老的技術,就沒法征服打現代遊客的心靈。” 由此引申出一個更深層次的話題:科技運用的閾限在哪裡?文化與藝術如何恰到好處的結合?如何避免“技術崇拜”所導致的文化和科技“兩張皮”?這個問題事實上已經被夜遊產業的從業者所意識到了。 在夜遊的“變”背後,其實還蘊藏著深沉穩固的“不變”。這種“不變”,是我們和800多年前的古人們欣賞“東風夜放花千樹”時懷有的共同情感。一如錢宗明說的,夜遊就是在燈火下讀著一首詩,在月光下哼著一首曲,在舞池裡忘情地跳動和歡歌,在遠方星空下的吟唱,夜遊的打造者就是書寫詩歌以及編輯遠方故事的人。這說明,不論夜遊產業如何迭代,它背後的密碼永遠是不變和簡單的。 新華日報·交匯點記者 馮圓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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