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7月23日,第一野戰軍第一團第七軍第二十師奉上級命令,前往隴縣地區,參與圍殲國民黨軍閥馬步芳手下的騎兵第十四旅。
這股敵人原本盤踞在隴縣縣城,後被第一野戰軍第一軍打得一路逃竄,又被堵在了一個名叫固關的古鎮。
第二十師六十團按照上級部署,推進至固關以西,準備配合兄弟部隊對敵人實行圍攻。
然而,由於固關是周邊地區一座重要商埠,有大量的商戶和老百姓,敵人混雜在其中,如果我軍對鎮內發起猛攻,極有可能傷及無辜。因此這一仗到底怎麼打,讓二十師師長張新華十分為難。
在這樣的情況下,首長只能讓部隊暫時圍住敵人,既不能讓他們跑掉,但也不能急於進攻。
為了摸清敵情,六十團作戰參謀閻廷華向師、團首長主動請纓,帶著黃義德、胡先榮這兩名偵察員到固關附近了解情況。
閻廷華等三人化裝成小商販,打算混進鎮子裡去,但是敵人已將封鎖了各條通道,不許任何人進出,因此“渾水摸魚”的計劃無法實現。
三人在鎮外轉悠了一整天都無計可施,但閻廷華又不願這樣空手而歸,三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在鎮外的農舍中借宿一夜,第二天再來偵察。
晚上三人就住在老百姓家裡,也沒有打聽到什麼有價值的情況,這讓他們很失望。
次日一大早,閻廷華便帶著兩名偵察員出了農舍,準備再次到鎮子周圍去碰碰運氣。
三人走到一邊靠近鎮子的一片樹林時,偵察員黃義德忽然捂著肚子說有點不舒服,要去解個大手。
閻廷華又好笑又好氣地說:“剛才在老百姓家裡,你咋一點事兒也沒有,跑到半路上卻出了這個情況。你就在樹林裡解決吧!”
黃義德急忙跑進樹林裡,找了一個僻靜處解手。
此時正是盛夏時節的大清早,空氣正清新,林子裡不少鳥兒在鳴叫著、跳躍著。
黃義德解手完畢,身體一下子通泰了,心情也變得無比舒暢,便情不自禁地伴和著那些鳥兒學起鳥叫來。
黃義德是南方人,他的家鄉每年在春末夏初都會有不少布穀鳥飛來鳴唱,因此他從小就會模仿這種鳥的叫聲。
他撮起嘴唇,發出“布穀布穀,布穀布穀……”的聲音來,還真是被模仿得維妙維肖。
不料他剛學了兩聲鳥叫,樹林另一端的灌木叢中竟然也傳來同樣的叫聲:“布穀布穀,布穀布穀……”
黃義德嚇了一跳,此時正是盛夏,布穀鳥一般不會在這段時期到處鳴叫。何況這叫聲雖然也模仿得很像,但只要仔細一聽就知道是人發出來的聲音。
黃義德連忙又學了幾聲布穀鳥叫,沒想到那邊再次發出相似的鳥叫聲,似乎在有意應和自己。
真是怪事!究竟是誰在跟自己一唱一和地學鳥叫呢?肯定不是閻參謀和胡先榮,因為方向不對。
黃義德越想越奇怪,一邊繼續學鳥叫,一邊朝著發出應和之聲的地方走去。
隨後他就看到了讓他非常吃驚的一幕,一個腦袋從灌木叢中探了出來,見黃義德隻身一人,而且是平民打扮,原本緊張的神情一下子放鬆下來,隨即開口問道:“馬旅長叫你來的?”
黃義德這時才看清楚,對方是個身材瘦長、臉色蠟黃的中年漢子,本地鄉民打扮,但衣服明顯有些不合身,看來也是經過喬裝改扮的。
這莫名其妙的話讓黃義德聽了一愣,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什麼馬旅長?我軍各個旅都沒有姓馬的首長啊。哦,對了!這個馬旅長一定是敵騎兵十四旅旅長馬成賢!
他馬上意識到,對面這個人很可能是敵人派來接頭的,而接頭的暗號極有可能就是自己無意中學的那兩聲鳥叫,這真是陰差陽錯!
既然如此,何不將計就計?他當即不動聲色地反問道:“你說呢?”
對方將信將疑地打量了黃義德幾眼,說道:“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們馬旅長叫我來送信給你們馬旅長,可是共軍包圍了固關,我也進不去,這封密信就交給你轉達馬旅長吧!”
說罷,此人解下腰帶,取出一塊寫了不少字的布條,交給黃義德。
黃義德心中大喜,表面上卻不露痕跡,只是含含糊糊地說道:“那辛苦你走一趟了,我立即把密信交給馬旅長!”
此人轉身正打算離開,黃義德趁其不備,突然衝了上去,一舉將其制服。
這時閻廷華和胡先榮聽到這邊吵吵嚷嚷,趕緊跑了過來,卻見黃義德押著一個陌生人走來,都驚愕不已。
經審訊此人得知,他是身上所帶的密信是敵騎兵第八旅旅長馬英寫給敵騎兵第十四旅旅長馬成賢的。
原來,馬成賢本來約定與馬英共同對付解放軍,沒想到逃進固關鎮之前,馬成賢的電臺在途中損毀。馬英便派人送信來,讓馬成賢再堅守七天,屆時他糾集更多兵力前來增援。
過去,二馬之間的聯絡人都用學鳥叫的方式作為接頭暗號,沒想到這次送信的人辦事極不牢靠,碰上在樹林裡解手的黃義德無意中學了兩聲鳥叫,便以為前來接頭的,未確認身份便貿然將信交給了黃義德。
閻廷華看罷密信大喜:“這下好了,咱們馬上回團部,把俘虜和密信交給師團首長,商定破敵之計。”
師團首長得知此事後,表揚了黃義德的機智,並決定將計就計,派人模仿信中的筆跡,另寫一封假信送給馬成賢,假稱馬英將在第三天上午九點增援固關,約馬成賢在鎮西的三橋子一帶會合之後,一道回師蘭州。
這是因為師長張新華早就研究過了周邊地形,認定三橋子有一段狹窄的公路,是伏擊敵人騎兵的絕佳之地。
馬英手下那名送信人往日受過不少壓榨,經我軍政工人員做工作,同意向我軍投誠,並前往固關將那封假信送給了馬成賢。
後面的事都出人意料的順利,馬成賢見信後深信不疑,果然在第三天傾巢而出,行經三橋子時遭到我軍第六十團的伏擊。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激戰,六十團大獲全勝,將敵騎兵第十四旅一舉擊潰,共斃傷敵200餘人,俘敵副旅長馬承逵以下206人,受到彭老總的親自嘉獎。
可以說,這是我軍歷史上非常奇特的一個戰例:偵察員無意中學鳥叫,卻陰差陽錯地截獲了敵方密信,一下子打開了局面,助我軍取得一場寶貴的勝利。
參考史料:政協陝西文史資料委員會出版的《陝西文史資料》、《第一野戰軍征戰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