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農曆十月初一為寒衣節。寒衣是逝者禦寒所用的衣物。據《東京夢化錄》記載此日:“城市內外,於九月下旬,即買冥衣靴鞋席帽衣緞,以備十月朔日(初一)獻燒”。 《河間縣誌》中說:“農曆十月初一為寒衣節。舊時,祭墓、燒紙錢和紙衣,表示給亡者送衣物、錢幣。今民間的上墳燒紙”。《帝京歲時記勝》中也說:“十月朔…市民家祭祖掃墓,如中元儀”。
據說,寒衣節起源於周代,因為《詩經·豳風·七月》明確記載:“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從農曆九月開始,天逐漸冷了,該添置禦寒的衣裳了。《禮記·月令》也記載:農曆十月立冬時,周代有迎冬之禮。禮畢返宮,獎賞為國捐軀者,撫卹其妻子兒女。有人推測,《禮記》所載周天子對逝者的賞賜就是送寒衣。上行下效,相沿成習。
千百年來,每到十月一天冷之時,古人焚燒寒衣,讓已逝的家人先祖有過冬的衣穿。 我們現代人或許會問:燒寒衣真的有用嗎?死去的先人真的會怕冷嗎?
智慧的古人沒想過這個問題麼?
古人當然想過,南宋愛國詩人陸游去世之前所作的《示兒》詩,
就表達了對待這一問題的態度: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在古人這裡,元(原)知萬事空”是認知,“家祭無忘告乃翁”是情感的期待。對“死去”的認知與家祭相告王師北定中原的情感是調和的,而非矛盾。
寒衣節亦如是,焚燒的是寒衣,寄託的是思念,維繫的是後人對故去親人的追述與感懷。
我們常講,古人的世界觀是天人一體的整體文化觀。在時間的這條維度上,我們文化觀也是整體性的,在一代代追述先人傳承後人的薪火傳遞中,才有了生生不滅,綿衍至今的中華文化。 道家有個詞叫做“承負”,《太平經》說“承者為前,負者為後”。它發展了《易傳》中“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的觀念,將它善惡承負的概念範圍由家族拓展至社會層面: 先人作惡,後人遭殃。相反,一代人積極作為,下一代人承其碩果。我們今日和平幸福的生活,正是無數先輩們無私奉獻、艱苦奮鬥換來的成果,這就是一種“正向”的承負。
我們在寒衣節中,祭奠先祖是盡孝道,也是追述先人對我們的恩德,是個人與家族的承負。人組成家,家組成國,祭奠先人也提醒我們自己,是一個大的“承負”系統中的一環:民族如是,國家如是,世界也如是。 所以,寒衣節更深一層的意義,不僅僅是詮釋先人與寒衣本身,而是提醒我們是文化血脈傳承的中一份子,在滾滾的歷史長河中,我們雖然渺小,卻不孤立,即使能力微不足道,但也承載著歷史賦予我們的責任與使命。
我們的視野不應只看眼前的林林總總,追述先輩,也是後世子孫的前一輩人,我們種下的善的、惡的種子或者結成的果實,都將留給我們的後人。 “承負”永遠都是雙面性的,譬如《太平經》提出“承負”論的時候,正是社會積弊已久,民生凋敝的悲慘時代,那個時代的道家人,以此為理論基石,展開濟世度人的勇敢嘗試。 所以,講承負不是要我們“認命”,也不是要因我們當下的困難而苛責前人,而是知道問題的來處。對前人的給予,好的心懷感恩,不好的就去補救,給我們的後人留下好的因果承負。
我們生活在和平的盛世中國,但我們的社會、文化還許多待完善的地方,我們這個時代也有自己的課題和問題,這是我們這代人肩負的使命,我們播下善的種子、不懈的努力會讓我們的後來者承接善的果實,在我們打下的基礎上繼往開來創造更加強大繁榮的盛世。
一如我們常感念我們的先輩們說:這個盛世如您所願!感恩彼時您們的奉獻與犧牲!
此時,我們也可以不負疚於先輩和後來者:我們沒有辜負這個盛世,承載了時代賦予的責任與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