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就看到山間霧騰騰的,天也陰沉沉的。喂罷雞,便拿出狗繩走到狗籠旁,大狗嘟嘟的眼倒是怪尖,早看見狗繩,知道我要帶它出去,在籠子裡跳躍轉騰,煞是興奮!我走上前,它便主動靠在籠邊上不動,昂起頭把脖子底下的項圈露出來,讓給它掛狗繩。嘟嘟是條三歲的阿拉斯加雪橇犬,在它的故鄉是拉雪橇在雪原上奔跑的好手,拉力頗大,體力驚人。
掛好狗繩,我拍拍它的頭以示誇獎,開啟籠子後,它從籠子裡一躍而出,轉頭就往山上跑,帶著我一路小跑就到了金山公園門口。我被它一路拖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想想不禁好笑起來:我這是在蹓它,還是它在蹓我啊?
公園依山而建,順著山脊修了踏步梯,蜿蜒而上,雖不很陡峭,卻也不是十分平緩。木板做的踏步既使像今天這種雨天,踏上去也是澀澀的,不會打滑,加上爬山,自是要看山景的,嘟嘟可沒這雅興,攢著勁往前掙。我望前看看,也許是雨天的緣故,公園裡上沒有一個人,索性便解開了狗繩。那傢伙三竄兩跳,頓時在樹林子裡沒了蹤影。
徐步而上,走上三五十級臺階,我便停下來緩口氣。四周圍的松樹,正在換松針,黃的,半黃的和綠的夾雜著,就像個熟人突然換了件衣裳,顯得與往日裡的松樹頗為不同起來,林間有霧,遠一點點,便看看起來影影綽綽的,這氛圍倒和松樹的新衣很搭調。闊葉樹的葉子落了大半,樹邊的草也枯了,雨水再這麼一溼,那草便倒了下來,林子裡便顯得有些空曠起來。這時,幾聲烏鴉的叫聲從山那邊傳來。我聽了便隨口吟出句:疏林冷落鴉聲遠。只是再三思索,卻對不出下句,不免有些氣悶起來。
低頭走了一會兒,轉個小彎,便是座玻璃橋架在山谷上,橋面鋪著玻璃,橋被一個造型很別緻的蓋子遮住,剛好擋住強烈的陽光,站在橋上,橋底下的景色便盡收眼底,斜依欄杆,見橋那邊一株大柞樹上的十里香藤蔓長得甚是茂盛,竟像座小山包似的,它本就是常綠植物,其綠葉在這連綿秋雨的潤澤下,更是綠的不像話,其間夾雜著密密麻麻細小的花蕾,我不禁在心底暗暗想像來年春天,這該是場多麼盛大的花事啊!山谷中間長著幾棵不知名的闊葉樹,葉子落了一多半,樹很高,但站在橋上,卻和它半腰平齊,樹身上長有好多苔蘚,斑斑駁駁的,顯得好蒼老的樣子。濃霧沉澱在谷裡,微微有點小風,推著霧順著山谷向山埡湧去。經過橋的時候,一切都朦朦朧朧的了,橋變沒了,我像是站在虛空裡,四周霧氣騰騰,我簡直覺得自己是飛騰成仙了呢!
走過橋,才看見,嘟嘟見我沒來,早在那株大樹下等著我呢!一頭的水,滿身的草籽,坐在那,吐著長舌頭哈著白氣,一付嫌棄的樣子望著我。我知道它是嫌我走的太慢的緣故,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前進不到幾米,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到第一個山樑上,只見一個大大的平臺,平臺望東走,下兩步臺階,就是一個建在山脊上的觀景臺,四野空曠,大有種“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氣勢。站在臺上,極目遠望,只見眾山橫亙連綿,參差交錯,如巨浪翻滾,怒海滔天,難怪元人張養浩在他的《潼關懷古山坡羊》形容說:峰巒如聚,波濤如怒。真真很是貼切。山下,體育場和佛坪中學的校舍歷歷在目,顯得井井有條,那是我的母校,我在那兒度過了美好的少年生活。望南看,大霧瀰漫,但是霧裡卻清晰地傳來遠處高鐵站報站的播音,我想,這大概是此處地勢較高的緣故吧!
山下的霧慢慢的順著山谷向山脊湧上來,到了山脊頂上,陡然沒了山的阻礙,就像倒的過滿的啤酒泡沫一般從山脊上溢了過去,慢慢地流向那些沒有霧的山谷。微微的起了點風,攪亂那些萌動的霧流,把它們扯開來,又捲起來,接著,還是攤開,鋪成平平的一層,我迷惑了,這是要給那位仙女做嫁衣麼?可是什麼樣的女仙才能配上那麼美,那麼柔的嫁衣呢?
霧氣在山頭盪漾的時候,帶來些似雨非雨的水滴,浸溼了我的頭髮,忙迴轉幾步,到玻璃廊橋上,捋捋溼發,看著四周的高樹,忽然想起唐代志南和尚的詩:古木蔭中系短笠,杖藜扶我過橋東,沾衣欲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他雖說的是春雨,但和今天的氛圍倒很吻合!
慢慢往回走,在半坡的一個轉彎處,有一個小小平臺,一枝紅葉斜斜的從欄杆外伸了進來。欄外谷裡依然是白霧瀰漫,這紅葉被霧水打溼,顏色更是豔麗非常。左右兩側的霧裡時而露出綠的竹,紅的葉,黃的葉,幾番交替,竟如同看幻燈片般,都幾乎把我看呆了。不知不覺,一路又走到了公園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