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上哪兒去了?大晚上的亂跑什麼?”一個老嬤嬤走上前掐著我的胳膊,低聲訓斥,“你一身怎麼溼成這樣?一天天的能不能給我省點心?”
我煩躁的甩開她的手,低著頭道,“要你管。”
“橫什麼橫?還真當自己是主子了?呸。”
“我也是倒黴,被派來伺候你這個賤蹄子,真是晦氣。”嬤嬤念念叨叨的走了。
一陣冷風吹過,我冷得打顫。
我叫秦彥,一個宮女生的賤蹄子。
2.
換好乾淨的衣服,我縮在被窩裡冷得直打抖。
屋裡沒有炭,被子也是用了好幾年的舊棉被,硬邦邦的,蓋上許久也沒有暖和起來,依舊冷到骨頭疼。
今晚應該會發燒吧?
不過也沒什麼,燒幾天就好了,反正死不了。
我賤命一條,連閻王爺都不收。
今晚我被人推到了湖裡,本來以為可以死了,卻被人救了。
我知道她,她是皇后的親侄女,江柔。
她經常被召進宮,我遠遠的見過她幾次,是個嬌養的孩子。
她不該救我的,我償還不起。
3.
我病了一場。
迷迷糊糊了好幾天,徹底醒來後發現我躺在一片草地上。
不用想便知道,嬤嬤見我病得嚴重,最後惡毒的把我拖到這裡。
她想要我自己死在外面,好推卸責任。
這是很偏僻,不遠處是一個瘋子嬪妃住的冷宮,我來過好幾次,她拉著我喊兒子。
只是她的兒子已經死了,生下來就死了。
這次雖然熬過來了,但我現在渾身沒力氣,這裡離我住的地方太遠,我根本走不回去。
馬上就要天黑了,我若再躺一晚,沒被病死也要被凍死。
我踉踉蹌蹌走過去,冷宮的東面有個很大的狗洞,見四周沒人,鑽了進去。
一路走進內殿,屋裡比外面好不了哪去,瘋子嬪妃坐在床前抱著一個破枕頭在哄她的“兒子”入睡。
我故意露出聲響,撞了一下旁邊的桌子。
她聽見聲音抬頭看來,原本麻木的眼神一下子亮起來,“兒子!兒子,孃親好想你。”
我被她抱得嚴嚴實實,原本冰冷到毫無知覺的身子總算有了點溫度。
我拒絕不了這份溫暖,低聲開口,“孃親,兒子冷。”
4.
嬤嬤瘋了。
她以為我變成了歷鬼來向她索命,自己嚇瘋了。
我坐在破舊的銅鏡前,一點點擦乾淨臉上的白粉和血液。
這是瘋子孃親給我的。
5.
江柔又幫了我一次。
一眾皇子將我堵在牆角,用他們自認為最惡劣的語言羞辱我。
賤人之子,狗雜碎,賤種,骯髒,卑賤。
我坐在角落閉口不言。
不過是些換湯不換藥的手段。
“你們在做什麼?”
“你們的功課做完了嗎?我要告訴太傅了。”
一眾皇子紛紛離去,只是太子的眼神中充滿了惡毒。
太傅是她的爹,江相,皇后的親哥哥。
“你沒事吧?來,擦擦。”
我看著她伸手遞過來的手帕,沒接。
“你以後別管我。”
說完,我推開她的手,跑了。
宮裡不需要好人。
她不該為了我得罪太子,他才是她以後的丈夫,我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真蠢。
6.
我渾身帶傷的跑到我的皇帝爹面前暈倒了。
醒來後,宮裡來了個新嬤嬤。
她叫歷嬤嬤,是皇帝的奶孃之一。
他這回怎麼這麼大方?
我心裡對她很戒備。
但是她對我很恭敬,也很嚴格,有時還會教我一些我接觸不到的知識。
她入宮前應該是一個很有才華的女子。
我漸漸對她放鬆了戒備。
7.
瘋子孃親死了,上吊自盡的。
我發現時,她的身體已經臭了。
晚上,我拖著她,把她埋在後宮的最西邊,那裡人少,靠近宮外。
我坐在地上自言自語。
為什麼會自盡呢?
你是突然清醒過來了嗎?
這樣也好,活著也沒什麼盼頭,還是死了輕鬆。
我也想死,只是不是現在,我先把欠江柔的恩情還了,還了我就來陪你。
你先去吧,之後我來給你當兒子。
對了,這回選男人前要擦亮眼睛,給我挑個好點的爹。
8.
我在宮裡好死賴活了幾年。
直到有一天我聽見他們的談話,徹底改變了我。
“江柔?那個假的要死的人?”
“誒,皇兄,您怎能這樣說?江小姐氣質卓然,是個妙人吶。”
“皇弟可別打趣了,她每次都對我愛搭不理,高傲得很,肯定無趣。我看吶,那事上面也差得很,看她以後嫁過來,我怎麼收拾她,還不如青樓的巧兒來得可心。”
這麼多年,我第一次衝動。
我像發瘋的狗一樣,衝上前抓著太子毆打起來。
只是皇子眾多,寡不敵眾,我很快敗下陣來。
“喲,我瞧這是誰呀?原來是你這個狗雜碎啊?怎麼?喜歡江柔?她以前倒是老護著你,還護出感情來了?”
“就你?痴心妄想,江小姐是皇兄的未來太子妃,豈是你能肖想的?”
“誒,皇弟,非也非也,要不這樣,反正我也不喜歡她,我先玩兩天,等我玩膩了就送你好了。”
“混蛋!”我衝起來又跟他們扭打在一起。
氣憤之下,太子被我揍得鼻青臉腫,我也好不到哪去,渾身是傷。
9.
毆打太子是死罪。
只是近來太子許多做法早已令皇帝不滿。
這次皇帝並未太動怒,只罰了我六十板子,禁閉半年。
行刑完畢後,我像一塊破布被人丟在宮裡。
昏昏欲睡間,我看到了瘋子孃親。
我想跟她走,但是她一直把我往後推,她說她還沒長大,讓我再等等。
我又活了過來。
果然命賤,想死也死不了。
好在歷嬤嬤不是當年的那個嬤嬤。
我養傷的這段時間過得還算舒坦。
10.
這段時間我有了一個想法,大逆不道的想法。
我想做皇帝。
既然江柔是皇后,為什麼我就不能是皇帝呢?
一旦有了這個想法,便在心底埋下了一粒種子,生根發芽,瘋狂生長。
我那皇帝爹最近兩年越發昏庸無道,勢必會有一番奪位之爭。
太子整日不學無術,除了逛青樓,就是去賭博,廢物一個。
三皇子才能出眾,果斷狠絕,又善於偽裝,只是他的生母是個歌女,和我不同的是,那個歌女如今正得盛寵。
其餘皇子不是年齡未到,便是跟我一樣沒有什麼存在感。
這麼看來,我只有兩個競爭對手。
一個拼地位,一個拼才能,兩敗俱傷,我倒是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我開始暗自謀劃。
11.
江柔託人給我遞了信,還送了最好的藥膏。
她問我怎麼會毆打太子,問我有沒有事,需不需要她幫忙。
我看了許久,回了幾個字,“姐姐,我很好,勿念。”
我應該叫皇后一聲母親,江柔是皇后的親侄女。
她比我大兩歲,所以我理應稱呼她一聲姐姐。
12.
幾年後,我等來了機會。
皇帝病入膏肓,各個皇子暗自裡開始爭奪皇位。
我聽聞京都郊外有一座神廟,便請旨前往為我的皇帝爹祈福,不料路上遭人暗算,身中奇毒。
我的出事,徹底打斷了表面的平靜,許多皇子紛紛開始收網。
今天傳來某皇子掉水裡淹死了,明天傳來某皇子突發瘋病。
短短數日,沒有自保能力的皇子少了大半。
我躺在床上冷哼出聲,瞧,生這麼多孩子最後又能活幾個?
哦,忘了,又不是他來生。
夜晚,有一謀士急匆匆進入三皇子府,稱皇帝早已擬旨,傳位太子。
原本還在明哲保身的三皇子突然被下了降頭,第二天便逼宮篡位。
豈料顧將軍早已等候多時,三皇子當場被擒拿,最終掙扎時,不幸被斬首。
聽到這個訊息時,我還有點回不過味來。
這迷幻藥藥性這麼好?
太子果然好東西多。
13.
三皇子一死,太子便是穩穩當當的皇位繼承人。
太子得意忘形,這幾日行事越發荒唐。
城郊老李家的女兒長相清純,被太子強迫,第二日跳河自盡。
眾人敢怒不敢言。
我想起了那日他說的話,“我先玩兩天,等我玩膩了就送你好了。”
不能再等了。
14.
太子騎馬摔斷了腿。
我也沒做什麼,我只是讓人告訴了太子,他敬愛的母后嫌棄他這個傀儡兒子太過愚笨,打算再培養一個傀儡孫子。
不過是在他縱慾過度之後告訴的。
精力不足又情緒低落,有個意外很正常。
沒有任何人懷疑馬有問題,包括他自己。
15.
我其實也沒說錯。
這是實話,江柔本來就是江家培養起來的皇后。
肥水不流外人田,兒子養廢了,再養個孫子。
不管怎樣,最後都是江家的,也只能是江家的。
皇后的如意算盤一直打得很好。
16.
國不可一日無君,眾人大亂。
這時,一位江湖神醫遊歷到京城,恰好治好了我的毒。
於是民心所向,登基為帝。
誰也沒料到,我這個一沒資源,二沒才能,原本混得最差的皇子,最終得到了皇位。
我也沒想到。
這本就是一場賭博,反正賤命一條,贏了就皆大歡喜,輸了就死。
皇后也沒料到,不過皇后的心理素質向來強大。
他很快便接受了這個事實。
江柔嫁給我,次年生個傀儡孫子,她還是貴為太后,皇嗣還是留著江家的血液。
挺好的,我沒意見。
17.
登基前,我去見了我的皇帝爹。
他病得不輕,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說著胡話。
我湊近了聽,他在喚睿兒。
秦睿,三皇子。
一聲聲睿兒喊得情深意切,聽得真讓人感動。
我的皇帝爹,你是沒見到他逼宮那天的嘴臉。
估計恨不得殺了你吧。
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為父子情深呢。
我在殿裡待了一晚上。
果然找到了藏好的聖旨,傳位三皇子的聖旨。
我面無表情的扔進了火爐裡。
18.
新帝登基,擬了一道聖旨 ,封江家嫡小姐江柔為後。
美名曰為病重的太上皇沖喜,為江山社稷後繼有人。
19.
江柔最愛玉蘭花,我便在鳳儀宮種上滿院的玉蘭。
江柔喜愛貓,我便下令四處尋找最為聰慧的貓。
我的這一番舉動驚擾了太后。
她知曉了我的心思。
不過也沒事,以前連我自己都護不住,這份心思只能藏起來,但是現在不用了。
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姐姐,在這吃人的皇宮,我有能力護住你了。
你以後只需要在這個小天地裡,保持自己就好了。
後宮再骯髒,我也要為你留一片淨土。
20.
帝王更新換代,奏摺堆積如山。
我並不聰明,從小能學到的東西都是靠自學摸索來的。
儘管我已經盡力了,但還遠遠不夠,這點積累不夠當一個皇帝。
這些奏摺看得我頭疼。
有幾個我還不敢輕易下筆,生怕出了錯。
我煩躁的起身,被奏摺難倒的皇帝,有史以來怕是隻有我一個。
心煩意亂的走到鳳儀宮,內殿還沒有裝飾完成。
站在外面聽著叮叮咚咚的幹活聲響,內心突然平靜了。
以後若是姐姐陪我批閱奏摺,應該就不會這麼心累了。
難怪我那皇帝爹要娶那麼多美人。
可能是壓力太大了。
他也不太聰明。
21.
今日是帝后大婚。
從前幾天起,我就緊張得睡不好覺。
這會更是異常興奮。
高頭大馬,十里紅妝。
這是我們的新婚。
22.
在今天之前,我設想過很多結局。
美好的,遺憾的。
但都不是現在這樣刀刃相見。
新婚之夜,我的皇后要殺我。
她用最惡毒的眼神看著我,她說我就是個瘋子,她恨我。
血液在一點點的流逝,我低頭看著插在我心口的匕首,渾身抖得厲害。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
她拔出匕首,又瘋了一般朝自己胸口刺去。
不!
我沒了力氣跌倒在地。
眼前的人是那麼的陌生,她是我認識的江柔嗎?
我不敢相信。
不是這樣的,我認識的江柔不是這樣的。
我認識的江柔會親切的問我有沒有事,她會關心我疼不疼,她會在那麼多人面前挺身而出為我解圍,她還會在寒冬臘月跳進水裡來救我。
不是這樣的。
我感覺很冷,像又回到那年冬天,冰冷的水,冷到刺骨。
23.
我躺在床上,眼神麻木。
我沒死,這一刀雖然很深,但沒傷中要害。
江柔也沒死,如今昏迷不醒,太醫說她身子弱,不好好醫治的話,可能會成為活死人。
還活著做什麼?
以前活著,是為了還她的恩情。
現在呢?
找尋了所有,也找不到活著的意義。
要不拉著她一起死了好了。
24.
我來到她的床前,她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像睡著了一樣。
為什麼呢?
她是因為不想嫁我嗎?
但我哪點不好了,我總比那個太子強吧。
難道是秦睿?
秦睿之前也幫她說過話,難道他們互相喜歡?
查。
死也要死得明白。
豈料,查出來竟是顧將軍之子顧奕遠。
他們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只是後來顧奕遠被送去邊關歷練。
她這些年便一直等著他,等他學有所成後回來娶她。
我笑了,笑得扯到了傷口,染紅了衣裳。
江柔啊江柔,你的好父親未與你說過,你生來便是皇家的媳婦,死後也只是皇家的鬼嗎?
你怎麼那麼天真?還企圖妄想嫁給你的竹馬情郎?
哈哈哈,命啊。
誰叫你要生在江家?
又是誰叫我要生在皇家?
25.
我不甘心。
我要等,等她醒過來。
等她醒來親口告訴我,說她是一時糊塗。
她那麼聰明,這次應該只是一時衝動,等她想明白了,就會知道我才是最適合她的人。
只要她肯向我認錯,我便原諒她。
26.
帝后大婚,出了這種事,傳出去肯定大亂。
我暫時瞞了下來,但是也瞞不了太后和江相。
太后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從我那快一命嗚呼的皇帝爹手裡弄了個免罪旨意。
何必呢,我又沒本事治他們的罪,擬一個旨意很容易,但是實施下去,到時候沒人聽我的,我豈不是打臉?
不過也算給了我一個臺階下。
好玩的是,江相送了一個替身來。
看來江相在後宮的爪牙還挺多的,一個大活人都能這麼直接的送進來。
不過沒關係,再多爪牙也經不住一點點的剔除。
27.
我去見了這個替身。
見她的第一眼,我差點以為江柔活過來了。
太像了,簡直太像了。
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人?
會不會躺在鳳儀宮的是假的,眼前這個才是真的?
我又說胡話了。
受傷了就好好養著,免得頭腦不清醒。
28.
有了江柔的教訓,我這次開頭便將這人查了底朝天。
但是這人太乾淨了。
她叫江婉。
當初江夫人生的是一對孿生子,只是妹妹剛出生時身子弱,便從小養在郊外,這麼多年顯有人知,江家也快把她忘了。
她在郊外時常生病,湯藥不斷,平常除了偶爾散步賞花,做做女工,便是睡覺。
長大了身子才漸漸好點。
生活單調,看起來也很普通。
又沒犯什麼事,殺了有點殘忍。
好吧,只要她安分守己,那就留她一段時間。
但是宮裡不養閒人。
我聽聞她來宮裡的這一個月,整日胡吃海喝,不是在看話本子,就是在睡覺。
而我這個皇帝,整日看奏摺,處理政事,帶傷工作,累得要死。
她倒好,一天天的好吃懶做,日子挺悠閒啊。
29.
我氣不過。
在她來我宮中請安時,我把她嚇了一頓,最後又威脅了一通。
只是她太無趣,嚇兩次就跟個鵪鶉樣,我也沒了興致。
見她行個禮行得不倫不類,我便讓歷嬤嬤去教她禮儀規矩。
歷嬤嬤的嚴格我是深有體會。
這回總有苦讓她受了。
30.
太上皇生辰這天,江婉作為皇后自然要出席。
不知道這段時間她學得怎麼樣?
若還是老樣子,我定要嘲諷她一番。
我先前往了她的宮殿。
進入內殿,我看到她穿的皇后華服,眼瞳狠狠縮了一下。
這身裝扮是我想象中的樣子,可惜不是她。
心情難免變得低落。
這段時間忙於政事,我刻意不去想她,但終歸騙不過自己。
生日宴上,我坐在上首看著觥籌交錯的場景,一時有些恍惚。
以前我是沒資格參加這種宮宴的,儘管我是皇子,卻連一個下人都不如。
走到今天這一步,贏了嗎?
好像是贏了。
31.
宴會中途,太后藉著關心顧老將軍的身子,慈祥有愛的和顧奕遠聊天。
我在一旁沉默不語。
顧家如今手持兵權,太后自然想要拉攏顧家。
前些日子,顧老將軍上奏退老還鄉,退位給顧奕遠,我應了。
我其實看他很不爽,但又拿他沒辦法。
顧老將軍一生為國為民,年輕的時候南征北戰,是個大英雄。
顧家這麼多年也是忠心耿耿,從不站隊,只聽命於皇帝,朝堂上也叫人挑不出錯來。
至於顧奕遠本人,也算年少有為吧。
勉勉強強。
32.
宴會上氣氛輕鬆活躍,我沒勁極了,想走又走不了。
無聊的看了一下江婉,她高冷嚴肅的端坐在座上,只是頻繁的看著眼前的各類糕點,暗自咽口水。
不錯,原來不止我一個人不爽。
我一時心情愉悅的喝了一杯。
只是好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
吳相和顧奕遠兩人相談甚歡,兩人的談話聲和笑聲總是傳過來。
言語之間,吳相對顧奕遠更是讚不絕口。
我聽得極為煩躁。
這個吳相,最為迂腐,朝堂上反駁了我好幾次,絲毫不顧我的面子。
如今怎麼這麼好說話了?夸人的話張口就來,他顧奕遠哪點好了,讓他這麼滿意?
“恕我冒昧問一句,賢侄如今可有婚配?”吳相的大嗓門又傳過來。
我眼前一亮,吳相看上顧奕遠了?
雖然拿顧奕遠沒辦法,但我可以給他添堵。
我藉機出聲,將吳家小姐誇了一遍,便揚言要給他們賜婚,說完還補了一句,“皇后意下如何?”
江婉自是不會忤逆我,她說極好。
我成功的看見顧奕遠臉黑了。
他語氣強硬的拒絕了我,我也沒較真,原本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本來想擺擺手將這事翻篇。
結果太后跳出來對我冷嘲熱諷了一番,言語上說我多管閒事,我與江柔是本身感情好,才會帝后情深,叫我不要亂點鴛鴦。
說得好啊,帝后情深。
是挺深的,傷口挺深的嗎?
33.
江婉藉機溜了。
我隨後也溜了。
出去後一路跟著她,她越走越偏僻,走到一座涼亭,見四處無人,便四仰八叉的癱在那。
我在暗處看得一陣無語。
早上還有模有樣的,這會就現出了原形。
哎,一天都裝不了,連我都不如。
我正準備回去時,顧奕遠來了。
不知出於何種心思,我躲了起來。
顧奕遠喝醉了,把江婉當成了江柔,又是送玉蘭簪子,又是哭著訴說衷腸。
我默默聽著,聽到後來,差點就忍不住笑了。
這是喝了多少酒?連私奔去邊關的話都說出來了。
早幹嘛去了?他要從小就把江柔拐去邊關,我倒是敬他一條好漢。
現在來當什麼馬後炮?
就算沒有我,江柔這會也嫁給原先的太子了。
等他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江柔是死是活還不一定。
想到這,我猛地啞了聲。
……現在的江柔也是。
原來我們都輸了。
34.
我意外的是江婉的回答。
她說如今她貴為皇后,至高無上,早已不稀罕玉蘭了。
我低聲冷笑,野心倒挺大。
看來這些天的好吃懶做,只是演給我看的。
不錯,演技挺好。
35.
我的皇帝爹死了。
剛過完生辰,還是死了。
死前的最後一刻都在詛咒我。
那雙滿眼惡毒、死不瞑目的眼睛,像是地獄的惡鬼在凝視我。
他咒我不得好死。
我喃喃道,不得好死嗎?
有什麼關係呢?就算不得好死,我也要讓整個王朝陪我。
大家都一起好了。
36.
等我回神時,我已經站在了鳳儀宮外。
這是第十二次了。
每晚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都控制不住的會去她門前站站。
只當她在與我鬧彆扭,她還好好的在鳳儀宮當皇后。
我一邊欺騙自己,一邊又無比清醒。
所以我不敢進去。
我害怕看到那滿院的玉蘭花。
當初從別的地方運過來,我看著他們一棵一棵的栽種,細心養護。
這會初春,那些玉蘭應該開花了吧。
當時有多欣喜,現在就該有多諷刺。
太傻了。
還在期望什麼呢?期望她會醒過來繼續殺我?
還是期望她可以對我笑一笑,像以前一樣笑著對我說,別怕,姐姐幫你。
又在痴心妄想。
37.
夜晚的風有點冷,我穿的這件衣服過於寬鬆,風吹到了心坎。
受了涼,心口開始隱隱作痛,那是她用匕首刺過的地方。
我笑了笑,轉身離去。
沒走幾步,卻碰到了江婉。
大晚上的,鬼鬼祟祟做什麼?
我皺著眉頭上前,把她嚇得摔倒在地,止不住的大喊大叫。
聲音之大,吵得我耳朵疼,我只好出聲提醒她。
她聽出我的聲音才不再害怕,狼狽的爬起來,對我破口大罵,指責我大晚上出來嚇人。
幾日不見,這人膽兒變肥了?
本來該回去的我,鬼使神差的進入了玥鶯宮。
這是我第二次走進她的宮殿。
進來後我就後悔了。
這個時候來她宮殿,我還要留宿不成?
最近怎麼越來越衝動行事?
去鳳儀宮也是,如今也是。
雖然我後悔了,但我又拉不下臉,只好象徵性的四處轉轉。
結果在她書桌上看到了春宮圖。
有意思,不用想也知道是太后搞的鬼,挺急不可待啊。
就這麼想要孩子?有本事她自己生啊。
38.
我氣得想撕碎它。
跟在我後面的江婉看見我手裡拿的東西,羞憤的想來搶。
我舉起來,沒讓她得逞。
誰知她搶不過,竟直接朝我撲來。
我們離得很近,近得我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活的。
我順勢抱了她,“笑一笑。”
她笑得燦爛絢麗,像回到了以前她把我抱在懷裡的感覺。
有片刻的恍惚,讓我覺得這是真的。
她真的乖乖在我懷裡,我們成了親,像普通夫妻一樣,相濡以沫,互相扶持。
帝后情深不再是一場笑話。
39.
理智和感性爭鬥不休。
身心俱疲。
我閉了閉眼。
她不是江柔,江柔如今躺在鳳儀宮,不知道還會不會醒來。
好累。
活得好累。
什麼時候江柔成了我的執念?
什麼時候我才能放下這份執念?
40.
我沒再去鳳儀宮。
既不想想起江柔,也不想看到江婉。
41.
近日周邊小國動作頻繁,我剛登基,恐怕是想試試我的水平。
也是天真。
我就算能力不行,不代表大秦也不行,這麼多年積累的國力,不是他們一時就能挑戰的。
但是地處偏遠,派誰前往是一難事。
朝堂上各大家族心懷鬼胎,既想立功,又不想吃苦。
每日上朝就是聽他們吵架,關鍵還吵不出結果。
煩躁。
42.
顧奕遠主動請旨前往。
他在邊關歷練多年,確實是朝中最合適的人選。
我從頭到尾的打量了一番,這麼廋,抗打嗎?
43.
我不太放心,準備私下跟他聊聊。
豈料,多日不見的江婉這回倒是賢惠的給我送膳食來了。
十天半個月不見人,今天倒是積極。
這是聽聞顧奕遠來了,便火急繚繞的趕來了?
她想做什麼?
莫不成也瞧上他了?
我心裡有點不爽,當著她的面說了顧奕遠此番前行之事。
她沒什麼反應,低著頭站在旁邊漠不關心。
顧奕遠也沒什麼反應,領完旨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走了。
沒勁。
44.
顧奕遠走了,她還杵那不動。
她要把地面盯出花來不成?
不知為何,我看見她就很暴躁。
說不出來哪裡煩,又偏偏哪裡都煩。
我諷刺她,不是送膳食嗎?不擺上幹嘛?
她默不作聲的擺好,便退居一旁。
一個大活人杵在那盯著我吃飯,讓我怎麼吃?
我又挑刺,“站著做什麼?”
她乖乖坐下。
坐下後我繼續找茬,諷刺她今天異常的行為。
她哭著辯解,說平日也來,只是李德全不放她進來,又太過擔心我,今日才藉著太后的名義來送膳食,控訴我冤枉她。
講得是一番情真意切,就是哭得有點假。
我當著她的面獎賞了李德全。
果然眼淚瞬間沒了。
她也不裝了,惡狠狠的吃飯宣洩自己的不滿,一顆小白菜被她咬著咯吱響。
我看著都牙疼。
她一直無視我,我有些氣惱,“朕準你吃了?”
她白了我一眼,又給自己盛了一碗湯,拐著彎說我小氣。
我……
吃飯上挑不了刺,我便說起了顧奕遠,也問出了想問的,“顧奕遠此行異常兇險,你還吃得下?”
“顧將軍有勇有謀,定會平安凱旋。”
……我真是找氣受。
拿起筷子想像她一樣惡狠狠的吃東西來發洩。
剛夾起一顆小白菜,又想起來我以前說過不會吃她送的東西。
她第一次送的糕點還被我拿去餵了狗。
今日按理來說也該是送去餵狗的。
見她吃得這麼香,我表情略微古怪的丟下筷子。
就當餵狗了吧。
我也是糊塗了,跟她較什麼勁?
奏摺批完了嗎?
很閒嗎?
45.
今日難得悠閒。
最近朝堂上沒什麼大事,都是些家裡長家裡短的瑣碎。
看著量多,實際可看可不看。
我興致勃勃的找了一副棋子出來練練手。
正高興著。
江婉又來了。
又來了!
今日不送膳食,換送荷包了。
我不想搭理她。
她自顧自的說著,見我不說話,便動作嫻熟的系在自己腰上。
“……”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人。
“江二小姐是不是太沒誠意了些?”
她不情願的取下來,一把遞到我面前,直接懟我眼睛上。
“……一邊去,礙眼。”
她這回不再這麼明不張膽,而是偷偷把荷包藏進了衣袖裡。
太沒誠意了。
就算我不想要,你也別擺出一副我巴不得你不要的姿態啊。
算了,懶得計較。
想了想,還是算不了。
我問她會下棋嗎?
她說不會。
我知道她不會,之前打探過,她除了吃飯睡覺,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一點女紅。
所以我是故意的。
“那彈個曲兒吧。”
“也不會。”
“那你會什麼?”
“臣妾從小在郊外長大,沒有父母悉心教誨,臣妾啥都不會。”
“……”
我擺了擺手。
我以為她多少會有點羞恥心。
好吧,我想多了。
46.
接下來我安靜的下棋,她站在旁邊安靜的打盹。
她的頭一點一點的往下低,帶著整個身子都在往前栽。
我撐著下巴靜靜的看著,看她這回是自己驚醒過來,還是摔在地上摔醒過來。
這時李德全進來詢問,是否用膳了?
她猛然驚醒,抬頭看過來。
好戲被打斷。
真遺憾,再晚一點她估計就要栽下去了。
“傳吧。”
“那皇后娘娘……”李德全看向她,猶豫著請示。
她脫口而出,“也要一份。”
聲音之洪亮,難以想象這是從一個剛要睡著的人嘴裡吼出來的。
奇人。
47.
她在我這死皮賴臉的一直待到晚上。
若不是我趕她,她怕還要吃完夜宵再走。
我以為今日我算見識了。
豈會料到,這只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才是一次又一次令我大跌眼鏡。
她連續數十日往我這跑。
今天是送膳食,明天是送點心,後天是送水果。
一套流程走完後,又改成了今天是送藥補湯,明天是送魚湯,後天是送大骨湯。
每種大類又分成許多種小類。
次次不重樣。
我並不吃她送的東西,我有專門的小廚房做膳食。
所以這些食物最終全是被她自己吃了。
這還不算什麼。
關鍵是,她吃完後,還要來吃我的。
我算是明白了,她就是找各種理由來蹭吃蹭喝。
我當然不會讓她得逞。
每次在她吃飯時便說她小家子氣,規矩白學了,吃飯跟個餓死鬼投胎一樣,沒有大家閨秀的做派……等等。
說得我快窮詞了。
但是她跟個沒事人一樣,依舊該吃吃,該喝喝。
一點也沒影響到她的食慾。
我也是服了。
48.
江柔那邊出事了。
劉太醫說,近日江柔身子本來已經開始轉好了,但是昨夜宮人疏忽職守,沒有關窗,害江柔凍了一晚上。
最近好不容易養起來的氣血,一瞬間退回原樣。
我大怒。
每個去鳳儀宮伺候的宮人,都是經過千挑萬選,最終選的最優秀的宮人。
如今竟犯這種低階錯誤。
是我最近太好說話了嗎?
我看著跪在地上一排的宮人。
怎麼處理呢?
送去煉獄,還是直接打死好呢?
我還沒想好,江婉直接跑進來了。
李德全從後面衝出來跪地求饒,說他沒能攔住江婉。
我臉色陰沉,叫他們都出去,那就送去煉獄吧。
江婉也想跑。
我冷笑的看著她,進都進來了,晚了。
“皇后留下。”
她急著解釋,“陛下息怒,李公公並未說明陛下在處理正事,臣妾不知……”
上次也是,李德全是跟她有仇嗎?
一向有分寸的李大公公,卻因著江婉,兩次擅自主張,上次我沒計較,如今膽子越發大了。
看來他也該敲打一下了。
我掐著眉心,略顯疲憊,看著江婉不知說什麼。
她到底想幹嘛?
“江二小姐是不是來得過於頻繁了?”
她低著頭充當啞巴。
我冷笑一聲,直接捅破窗戶紙,“你們想要個孩子。”
她死不承認,謊話張口就來,“臣妾心悅陛下。”
隨後又十分矯揉做作的開口,“一日不見便思念得緊。”
我輕蔑一笑,伸手端起面前的茶,邊喝邊問,“心悅朕?”
“陛下丰神俊朗、氣宇不凡,初見陛下時,臣妾……便丟了心。”
謊話連篇,不知羞恥。
“江二小姐,別忘了你的身份。”
“臣妾的身份是陛下的皇后。”
我猛地將茶盞猛的擱在桌子上,沉聲怒道,“住在鳳儀宮的才是皇后。”
說完,我愣住了。
心裡湧上無力的挫敗感。
我以為這段時間已經放下一點了。
結果還是在自欺欺人。
49.
我喝酒了。
我還去鳳儀宮看她了。
坐在她床邊雙目無神的看了很久。
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想。
我也不知道來幹什麼。
魔怔了。
50.
回去吧。
我腦袋反應遲鈍,愣了很久才站起來。
剛站起來就一個踉蹌,眼前的東西有些模糊。
我多半是醉了。
迷迷糊糊往外走,卻在門口看到了她。
??
搖了搖頭,再看過去,就是她!
她最愛穿鮮豔的衣服,真好看。
我笑得很開心,“姐姐今天真美。”邊說著邊上前牽她的手,“姐姐是來看我的嗎?”
她對我笑了,牽著我往前走。
我乖乖跟著她,心裡高興極了,腳步有點飄。
她把我帶到一個宮殿,勸我好好休息,但是我不困,我想一直這樣看著她,睡著了她就不見了。
見她有點不高興,我只好妥協,希望她陪我。
可是她說她不是姐姐。
我急了,怎麼不是,長相一樣,衣服也一樣,怎麼不是了?
她就是不想陪我。
“男女授受不親,我不能和你一起睡。”
哦,原來是這樣。
不過我還小,我們可以一起睡的。
但是我也認真的承諾,“我以後會娶你的。”
我一定會努力,不會讓她嫁給太子的。
說到“娶”字,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畫面,但是很快又模糊不清。
我使勁的捶頭,畫面才有一點點清晰。
“我看見你穿了嫁衣,有好多的血,好紅好紅。”
“別別別想了,你喝醉了,我們休息,我陪你睡。”
聽她說這話,我也不想再想了,會想得頭疼。
乖乖躺在床上,腦袋脹得厲害,整個人暈乎乎的,我急忙抓緊她的手,別把我弄丟了。
睡得迷迷糊糊時,我夢見了我們的婚禮,那一場滿是血的婚禮。
我還看到了她安靜的躺在床上,我抱著她說胡話。
巨大的痛苦湧上來,我不安的抱著她,“姐姐,我難受。”
51.
第二日醒來,昨晚的記憶後知後覺湧入腦海。
我閉上眼睛等了一會兒,又睜開,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一臉陰沉的看著睡得正熟的江婉。
該殺人滅口呢?還是殺人滅口呢?
我就靜靜的看著她,等她醒來看她有沒有什麼遺言吧。
她醒來看見我後直接連滾帶爬的滾下床。
我怎會讓她跑了?一把拽著她的腳硬生生的拖了回來。
“陛下饒命,我什麼都不知道!”
要是昨晚她把我敲暈,我都能饒她一命。
晚了!
我把她拖到床裡側,自己則堵在外側,確定她跑不了,才靜靜的看著她。
“陛下您冷靜一點。我發誓,我發毒誓,我要敢說出去,我不得好死!”
“朕覺得只有死人才會乖乖閉嘴。”
該怎麼讓她死呢?毒藥?白綾?
不行,我是明君。
要不然把她毒啞吧。
“陛下,你殺了我,世上再也找不到……如此像姐姐的人了。”
我一口氣差點沒順過來,她竟敢威脅我!
“陛下,留著我對您來說,只是後宮多了一個吃飯的人,您就大人有大量,把我當個花瓶放這,想看的時候就看看,不想看的時候,我就藏起來,不礙你的眼。”
我微微一頓,內心有點複雜。
我一直都知道她不是江柔,也從未想過要把她當作替身。
要是需要用一個假的東西來尋求慰藉,我都看不起自己。
更何況,我討厭這張臉,更討厭她在眼前頻繁晃悠。
她見我軟硬不吃,眼睛提溜亂轉,我一見這表情就知道她要耍花招。
她還能有什麼花招?最多便是搬出太后。
太無知了。
我徹底斷了她的念想,“太后不會保一顆無用的廢棋。”
“我怎麼廢了?”
我被她吼得怔愣了片刻。
然後她哭了。
這次是真哭了。
……我還沒說要把她怎麼樣,她怎麼就哭了?
我一時有點不知所措。
猶豫了一下,回答她上一個問題,“這麼久都沒生出皇子,你在太后那已是棄子。”
我沒故意挑撥,這是實話。
太后對誰都是冷血的,包括她的親兒子,她在乎的只是你有沒有用處。
正猶豫著再說什麼補救一下,一個不明物體朝我撲來。
“喵喵喵~”
……這是當初給江柔準備的貓,她怎麼在這兒?
她抓著我的衣服要上來,我只好順手把她撈進懷裡,還空出一隻手粗魯的揉了揉她的頭。
好久沒見到她了,怎麼長得這麼胖?還變得這麼莽撞?
以前不挺高冷的嗎?仗著自己的聰慧,總覺得自己高貓一等,對誰都愛搭不理,一不高興了,幾天不見貓影。
我有時候都懷疑,自己不是找了一隻貓,而是找了一個祖宗。
但是她怎麼跑江婉這裡來了,我抬頭詢問,“她怎麼在你這兒?”
剛說完,這隻貓回頭看了江婉一眼,還跑去拱了拱她的手。
“……”
這隻貓是被江婉下降頭了?
我問她用了什麼歪門邪道,讓這隻貓對她如此親近的?
“因為我像姐姐呀。”
……又開始了。
剛剛還嚇得要死,這會就又是一副欠打的表情,真是欠收拾。
我沉默著不說話,這隻貓的確是為江柔準備的,但是她還不知道。
精心為她準備的那些東西,她都不知道。
為什麼要採取這麼決絕的方式呢?
為什麼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呢?
意識到我又陷入了死迴圈,趕緊強迫自己走出來。
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小安子過來提醒我該上早朝了。
也提醒了我,明明是要殺了江婉滅口的,結果又被她帶偏了。
我心裡氣悶。
江婉,江婉。
我還真拿你沒辦法了是嗎?
就算不殺她,威脅也不能少。
“朕可以有很多花瓶,若是不高興了,隨便摔幾個也無妨。江二小姐這個花瓶,最好能讓朕刮目相看些。”
52.
江婉給這隻貓取了一個俗不可耐的名字,叫大哥。
虧她想得出來。
“陛下,大哥以前叫什麼名字呢?”
我不說話了。
大哥也挺好聽的,有特色。
53.
這幾日,我的一切作息起居都在玥鶯宮。
不過江婉睡榻,我睡床。
朝堂上,我暗中剔了江相好幾個暗樁。
太后氣得不行,不過見我日日歇在玥鶯宮,又生生忍住了。
上次喝醉,也算誤打誤撞。
喝醉了不清醒,把江婉當成了江柔,發生了關係。
嚐到了甜頭,之後這幾日便如膠似漆,恩愛有加。
挺好。
有那種沉迷於美色的昏君感覺了。
太后急切的想看到我們這樣,那就做給她看唄。
實際上雖然整日待在玥鶯宮,但是我很少與江婉說話。
這麼多次的接觸,對她也有那麼一點了解。
本來以為她是太后那邊安排的細作,表面上的這些只是做戲,實際心懷叵測。
結果我高看了她,她是真的一心只想著吃。
平常家女子的溫婉賢德,她是一點都沒有。
我有時也看不懂她。
有時候感覺她很怕我,不敢惹我。
有時候又很會順杆子往上爬,爬到我頭上作妖。
不過我的心態放平和了,看著她也順眼了點。
平日裡批批奏摺,看看書,累了就逗逗貓,日子還算過得舒坦。
至於江婉,日常都癱在那個矮榻上,不是看話本子,就是吃著東西看話本子,或者看話本子看到睡著。
有時候看她實在閒得慌,我也會讓她幫我研研磨。
一切都挺好的。
偶爾還有點小意思。
最近江婉在吃我的醋,因為大哥老是往我身上跑,不怎麼理她。
有時候她就會在旁邊像一副受氣的小媳婦一樣盯著我們。
有時候又會把大哥強硬的抱在懷裡,不讓她過來。
有點幼稚。
還有點……
不是,只是幼稚。
54.
玥鶯宮院子裡有一個地方剛好可以看到鳳儀宮的一角。
有時候批閱奏摺到深夜,我會在這裡站站。
沒有以此來想念江柔,只是有點感嘆。
今日忙完的比較早,我出來透透氣。
江婉窩在躺椅上歇涼,整個人愜意得很。
有時候看著她,整天沒心沒肺,無慾無求的模樣,還有點羨慕。
我走到她旁邊坐了下來,就這樣安靜的坐著,看一下月亮,放鬆一下,挺舒服的。
本來挺好的氛圍,她偏要來打破。
“陛下明日還在玥鶯宮嗎?”
我微微一愣,這是要趕我走了?
“每天時時刻刻都能見著陛下,臣妾甚是歡喜。”
又開始了,又開始演戲了。
真想直白的告訴她,她那點水平,演的真假。
她是沒見過以前我爹的那些妃子,人家那才叫演技。
怕傷及她面子,我沒理她。
她又嘆息著開口,“每天像做夢一樣,總覺得一旦夢醒了,就什麼都沒了,陛下也不會再來了。”
這會算是聽明白了,今天的演戲不同於往日只是單純的給我添堵,今天這個是有目的的。
我看著她,不動聲色的試探,“為何這樣說?”
她向我提及了明年初春選秀之事,說我有了美人,肯定就不會來玥鶯宮了。
……要不是穩住太后,我現在也不來。
只是這麼快就要選秀了嗎?原來都快一年了。
登基快一年了,江柔也睡了這麼久了。
怎麼還不醒?
我愣了神。
江婉一直在我耳邊嘰嘰喳喳,沒完沒了。
我煩躁的讓她把選秀之事往後推。
還好太后急切的想要江家的孩子,不然早就給我安排一堆美人了。
從小在後宮摸爬滾打,我見過太多美人背後的陰險惡毒,不敢忍,不敢碰。
朝堂上還一團亂,到時候後宮再一團亂,我會煩死。
但是她說她做不了主。
我差點氣笑了,她做不了主,她這個皇后是拿來幹嘛的?
平時的吃喝住一切起居都是按皇后的級別來享受,現在一到幹活就幹不了?
“陛下曾說,住在鳳儀宮的才是皇后,……臣妾不算。”
我……
真行。
江婉你可真行。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說來氣我的。
從我坐在這裡就開始了,先前的一切都是鋪墊啊。
真是長本事了!
55.
早晨,江婉打著哈欠幫我更衣。
剛開始時拿著衣服的手都在抖,現在是閉著眼睛也能給我穿好。
我看著她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無動於衷。
我可沒逼她。
這不,她自己做了虧心事來討好我嘛。
我得給她機會呀。
更衣完後,我按部就班的去上早朝。
今日江相請了病假。
他是心虛的不敢來見我吧。
我心裡冷笑。
近日有探子來報,江相在江西私自制造兵器。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探子並沒查到具體位置,我按兵不動,放出了一些有真有假的謠言。
江相和太后這會怕是急得團團轉了。
先讓他們怕一陣子吧。
網要慢慢步,收的時候才會有驚喜。
56.
太后出手了。
我沒想到太后竟會急得對江婉出手。
罰跪祠堂?
我倒想看看江婉吃不吃她的這套威脅。
要是江婉因此記恨上了太后,是我喜樂見聞的好事。
快到正午時,那邊還沒傳來訊息。
我皺了皺眉頭,太后這回這麼狠?還是她倆合起夥來跟我演戲?
我想了想還是讓人去把江婉帶回來了。
一邊坐在矮榻上看書,一邊等著江婉。
沒想到的是,她回來的第一件事卻是向我行禮。
……以前怎麼不見她這麼守規矩?
要不是看她腿彎的那一瞬差點倒下去,我還以為她是假跪呢。
莫名其妙。
我叫了太醫為她上藥。
很快我便發現了不對,江婉對我的態度不對。
我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瞧了半晌,“母后何故罰你?”
她竟滿臉的自責與愧疚,“是臣妾無用,惹怒了母后。”
“……”
她是被太后下藥了?
我咋不知道她是以德報怨的人?
難道是嚇到了?
我觀察了她半響,看不懂,想不通。
見她明明很疲憊,卻要強撐著應付我。
我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你好好休息吧。”
“謝陛下。”
57.
江婉做噩夢了,在夢裡都在哭,我叫了好幾聲才把她叫醒。
她猛地坐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見她這模樣,我一時心軟,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沒事,噩夢而已。”
她呆呆的向我看來,沒一會便嚎啕大哭。
……我有點不知所措,等她哭累了才出聲制止,“好了,別哭了。”
看著她滿臉鼻涕滿臉淚的,忍不住往她臉上糊了一張手帕,“自己擦了。”
她接過去自己乖乖擦著。
見她不哭了,我才鬆了一口氣。
她問我,“你,你怎麼在這兒?”
“……”
要怎麼說?
我本想看看她的傷好點沒,走過來剛好碰到她做噩夢。
我是在關心她?
我為什麼要關心她?
這樣說太假了吧。
大腦飛速運轉,突然看到她扯著我的袖子,是我剛才叫她時,她不自覺抓住的。
於是我找到了藉口,扯了扯袖子,“是你抓著朕不放的。”
她聽完立馬鬆開,哽咽著開口,“我不是故意的。”
可憐巴巴的模樣。
我沉沉的盯著她,開始反思。
我是不是做得太過了?
從小在郊外長大的小姑娘,又沒有父母寵著,平日還要靠藥罐子吊著命,能活著長這麼大都不容易了,哪受過這種懲罰?
越想越覺得是我欺負她。
過了一會,我彆扭的開口,“不會再有下次。”
豈料她聽完又哭了,語氣又兇又委屈,“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怎麼這麼小氣。”
“……”
我就不該對她心軟。
“朕說的是,太后這事不會再有下次。”說著不耐的起身甩了甩衣袖,“什麼腦子?光哭有什麼用?”
一時衝動的朝她吼完,見她又要哭,趕緊甩袖離開了。
58.
戌時了,江婉還在睡。
按她的性子,竟然沒被餓醒?
我又等了一會,只好叫小七去喚她起來吃飯。
沒一會,她穿著一身寢衣,一邊敷著眼睛,一邊瘸著腿來了。
“參見陛下。”
我不禁皺了皺眉,倒是沒多說什麼。
“嗯,起吧。”
安靜的吃完飯,她便要告退了。
我看著她的樣子,默了默,“今晚你睡床吧。”
她有點意外的看著我,低聲道謝,“謝陛下。”
有什麼好意外的?
我又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慢悠悠的吃完飯,再慢悠悠的洗漱完,江婉已經睡著了。
我看了她一會,默默的脫衣上床。
剛躺下,她突然回頭,“陛下,你……你要睡在這裡?”
我身體僵了僵。
又不是沒睡過。
片刻後,定了定神,理直氣壯道,“不然呢?朕難不成去睡榻?”
她聽後猛然起身,“是臣妾想的不周到了,臣妾去睡榻。”
都瘸成那樣了,還折騰個什麼。
我又不會佔她便宜。
“站住。”我伸手過去擋她,輕輕用力便把她推倒回床上。
只不過……
我碰到她的胸了。
她回過神來猛地推開我,雙手護在胸口,一臉戒備的看著我。
我……
被她推回來的手有點燙。
……好軟。
“咳,抱歉。”
說完,又不自然的補了一句,“床這麼寬,還睡不下你嗎?”
江婉氣呼呼的捂著胸口滾到床裡邊,離我遠遠的,像防色狼一樣防著我。
至於嗎?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也別過了頭,離她遠了一點。
時間一點點耗著,我還是沒睡意。
江婉睡在最裡邊,呼吸並不平穩,估摸著她也睡不著。
或許可以藉此機會跟她好好談談。
“睡著了嗎?”
沒等她回應,便繼續說了她爹在江西私自制造兵器這一事。
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沒有一個皇帝能忍,我更不可能。
不過江婉我也調查過,這麼多年江相基本把她忘了,除了身上流著江家的血之外,江家的一切都跟她毫不相關。
最近發生的事情也可以表明,江婉並沒有乖乖聽太后的話,至少目前來看,她沒有什麼壞心思。
我不會昏君到因為江相的事連坐到她。
“太后一直想要一個皇子來取代朕,並且這個皇子只能生於江家,目前來看只有你了,你可以選擇站在太后那邊,也可以選擇站在朕這邊。”
“只是,今日你也意識到了吧?你在太后眼裡並不算什麼。”
不得不承認,太后這次發瘋,推了江婉一把。
我可以藉此機會把她拉入陣營,就算不能做什麼,陪我演戲也好。
她涼涼開口,“……今日我也意識到了,我在陛下眼裡也不算什麼。”
“……”
難怪她這兩次的行為這麼異常,原來是在心裡記恨我呢。
我就說她不是以德報怨的性子。
我側過頭看著她,十分誠意的道歉,“今日之事是朕的不對,朕的確存了利用你的心思。”
她看了我半響,很豪氣的回答,“行吧,原諒你了。”
……這麼幹脆?
我輕笑出聲,繼續回過頭看著幔帳,也豪氣的開口,“你有什麼所求的儘管開口,朕可以滿足你。”
見她許久沒有應聲,這人不會是在心裡憋大招吧?
她若獅子大開口?
……好像也行,國庫應該夠我敗。
心裡有數後,我側過頭看她,剛好對上她的眼睛。
她看我的眼神竟有點……痴迷?
媽呀,話說早了。
我身體不由自主的又往外移了一點,出爾反爾道,“……除了孩子。”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好在她很快恢復正常了。
“陛下,我不會什麼規矩。”
我笑了笑。
她終於對自己有點數了。
不過我也習慣了。
規不規矩的只是表面功夫,並不能說明什麼。
江相對我規矩有禮,恭敬有加,實際心底指不定盼著我早點死,他好取而代之。
而吳相和李相,一個賽一個嘴狠,我只要有政事沒處理好,兩人能指著我罵一個時辰,但是心裡卻是一心為國,忠心耿耿。
我說我不介意,讓她隨意就行。
“那我能求每天都有好吃好喝的嗎?
這回我有點一言難盡了,像看二傻子一樣看著她,“……難得的機會,你就求這?”
她重重的點頭,眼睛裡冒著亮光。
我有點無語。
“後宮還敢短你吃食不成?”
“現在不會,但以後呢?我若不是皇后了,就不一定了。”
我微微一怔,看向她的眼神變得複雜。
住在鳳儀宮的才是皇后,這只是之前的氣話罷了。
我其實內心很清楚,我和江柔沒可能了。
那套自我安慰的說辭,說什麼只要她認錯便原諒她的屁話,只是不想面對現實。
就算她醒來,會認錯嗎?
那天那麼決絕,沒有一丁點猶豫的她,怎會認錯?
我忍不住嘆息,就算她醒了,最多也是體面的結束。
怕的是,依舊不能。
“陛下你還沒答應呢?”
她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回神過來,“嗯,朕保你一生衣食無憂。”
“陛下,我還有一事要問。”
“問吧。”
“……我跟你的身份並不對等,其實你也可以不需要我。”
這回變聰明瞭。
“而且我終歸是江家的女兒,萬一我中途叛變了呢?”
我意外的挑了挑眉,“你也是什麼都敢說。”
“有些話還是要說明白的。”
我陷入了沉默。
目前對我來說,她的用處不大。
不過也說不準,有時候最不起眼的,反而會成為最狠的那個。
尤其是後宮的女子。
從太子妃到皇后,太后其實很有謀略,在她眼裡上得了檯面的嬪妃都被她打壓得死死的,沒有一個是她的對手。
但是諷刺的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歌女反而差點把她拖下位。
我和歌女一樣,正因為太后打心眼裡瞧不起我,才讓我鑽了空子。
這種輕敵的思維根深蒂固,即使我現在坐上了皇位,太后依舊覺得我是幸運使然。
吃過虧卻不漲記性,這就註定她會失敗。
江婉現在看著沒什麼壞心思,但是若逼急了,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良久後我出聲,“朕從小在後宮長大,自然知曉後宮女子不容小覷。”
“你入宮這段時日也沒什麼壞心思,後宮這麼大,多你一個也無礙。”
“若你中途叛變……”
“就看你和朕誰更勝一籌了。”
她聽完十分狗腿的表明忠心,“不會,絕對不會叛變!”
保證倒挺快。
我沒好氣道,“你最好說到做到。”
“那當然。”
不知不覺的已經很晚了,我也達到了我的目的,睡意便來了。
“陛下,你會要江相的性命嗎?”
“朕不是昏君,他的命一直在他自己的手裡。”
唉,當明君也很憋屈啊。
我要是昏君,第一個殺的就是顧奕遠。
說起他,也不知道他那邊什麼情況。
可別死在外面了。
59.
昨晚才想起他,今早就來訊息了。
顧奕遠說鄰國派了兩個探子暗中進了京都。
我冷笑出聲,下令加強京都的防守,時刻留意他們在做什麼。
若是來玩的,玩個三五天就差不多了,若還想待得更久,就可以攆人了。
下朝後便和幾個大臣商討對策,做好了萬無一失的部署工作。
回到玥鶯宮時已經有點晚了。
我心裡想著事,一個不察,江婉直衝衝的朝我撞來。
“哎喲。”我倒沒怎麼著,她自己被撞得摔地上了。
我看得一肚子火氣,“朕這麼大個活人,看不見啊,直接悶頭就撞來?”
沒一會她狼狽的爬起來,搖搖晃晃的上前湊了過來,“咦,帥哥?”
“……你喝酒了?”
她神神叨叨的圍著我轉了一圈,“帥哥你哪來的?家在何處?是不是找不著家了?要不住姐姐這吧,跟著姐姐有肉吃。”
我暴喝,“江婉!”
但是她一點也沒收斂,反而上前摸我的胸口,佔我便宜,“不要這麼生氣嘛,若氣壞了身子,姐姐會心疼的,姐姐還……”
我惡狠狠的盯著她,還沒發怒,她突然頭一偏,“嘔……”
簡直忍無可忍,“……江婉,你怎麼這麼噁心!”
簡直臭氣熏天。
強壓著怒氣等她吐完,我粗魯的扯著她的胳膊,把她拽到床上。
正要放手,她順帶著把我也扒拉了下來,“謝謝帥哥~~小女子一窮二白,只能以身相許了~”
我被氣得眉心突突地跳,“你給朕閉嘴!現在好好睡覺,朕還能饒了你!”
她看著我老實了一會,我以為她不再鬧騰了,正要鬆口氣時,她突然伸手過來捂住我的嘴,“噓!帥哥的嘴是用來親的,不是用來說話的。”
“……”
什麼虎狼之詞?
不知羞恥!
眼見著她還想整個身子都扒拉上來。
我實在忍無可忍,一計手刀把她砍暈了。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真是欠收拾。
60.
江婉吐得到處都是,整個屋子都是臭味。
氣得我恨不得把她丟出去。
咬牙切齒的死盯著暈過去的江婉,看她明天醒來怎麼認錯!
這時,我突然心生一計。
最近太后對我和江婉有所懷疑,拐著彎來試探過好幾次,只是都被我打發了。
次數多了,她估計更為懷疑,況且上次沒有落紅。
那今天倒是個好機會。
想好後,我浩浩蕩蕩的叫了幾次水。
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
等第二天江婉醒來,再放點血就實證了。
其實現在也可以,不過在她清醒的時候嚇嚇她更好。
早晨,我喝著茶不慌不忙的等她醒來。
“啊!”猛地聽到她一聲尖叫。
我急忙走過去,“江婉?”
我還沒有所行動,江婉醒來先發了瘋,“啊啊……你走開!”
邊說著,邊拿起枕頭朝我砸過來。
我一手開啟枕頭,臉色沉了下來,“江婉!又在發什麼瘋?”
她回過神來,對我打著哈哈,“剛才是誤會,臣妾做噩夢了,又猛地被您嚇著了,才會如此反應。”
我可不吃她這一套,“無礙,咱們先說一下昨晚的事。”
江婉嘴上還是想要矇混過關,“……什麼什麼事?”
我皮笑肉不笑的盯著她。
“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還想有下次?
再有下次,直接把她丟出宮去!
我冷笑一聲,抽出了準備已好的匕首。
“陛陛陛下,有話好好說。”
我懶得再聽她廢話,一把抓過她的手,很快的在她食指上劃了一刀,隨後又從傷口處擠出一些血滴在床上。
江婉全程傻愣愣的,一點也沒反應過來。
我好笑道,“嚇傻了?”
她回過神來,小心翼翼的跟我討價還價,“陛下,功過相抵了嗎?”
“下不為例。”
她連忙乖巧應好,“謹記陛下的大恩大德。”
我滿意的點點頭。
果然要嚇一下,才會老實。
61.
第二日,我前腳剛走,太后就迫不及待的找江婉了。
訊息傳來時,我還在去早朝的路上。
我想了想,歷嬤嬤最近閒得無聊,這次便讓她跟著江婉一起去,也好在太后面前表面我的態度。
畢竟都發生關係了,我怎麼也要護犢子一下。
正好之後有歷嬤嬤在,江婉也好收斂點。
免得又喝醉了發瘋。
62.
太后那邊成功騙過去了。
最近日子過得悠閒自在。
在玥鶯宮沒有煩心事,也沒有勾心鬥角,空閒時看看書,下下棋,江婉則在旁邊看話本子。
安安靜靜,各玩各個的。
這種感覺還不錯,許久沒這麼輕鬆過了。
看來當初留下江婉是個明智的決定。
今日我拿了本詩集類的書打發時間,江婉在院子裡逗大哥。
暖暖的陽光打在身上,慵懶又愜意。
但是好景不長。
李德全過來說,江柔昨天醒了一會,不過很快又睡著了,劉太醫說這是好事,估計這兩天,她會徹底醒過來。
“陛下可否要去看看?”
看,當然要看。
我猛地起身要走,只是站起來時又頓住了。
江柔醒過來了,江婉應該怎麼辦?
江柔又該怎麼辦?
“陛下?”李德全出聲提醒。
我撥出一口氣,不再多想。
原來她的醒來,已經不再是純粹的歡喜了。
63.
回到玥鶯宮已經很晚了。
我心裡很亂,說不清道不明,是從未有過的心亂。
江婉柔聲詢問,“陛下,要傳膳嗎?”
我看了她一眼。
更亂了。
“不用。”說完便進入內殿準備洗漱。
睡一覺再說。
等我洗漱出來,她已經把飯菜擺好了,“要不吃點?”
我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我讓小安子吩咐小廚房做的,陛下放心吃吧。”
我剛拿起筷子的手停頓了一下,愛刺我的毛病一點也沒改,陳年往事還拿出來說。
我又沒懷疑她下毒。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也不回她,自顧自的吃起來。
她笑呵呵的看了我一會,也了坐下來。
“你還沒吃飯?”
我可不會認為她會餓著肚子等我回來一起吃。
“那啥,夜宵夜宵。”
“……你怎麼這麼能吃?”
“陛下才許諾我一輩子衣食無憂,這才多久就嫌棄我吃得多了?”
我被她一噎,悶悶應聲,“你隨便。”
她衝我笑了一下,埋頭默不作聲的吃飯,大快朵頤。
我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她每次吃飯總會表現出一臉的幸福感。
吃個飯而已,又不是什麼天大的好事。
也不知道這人怎麼這麼容易快樂。
我本來沒什麼胃口,見她吃得歡,勉強多吃了幾口。
不一會,還是歇了筷子。
她悶頭吃飯,冷不丁的開口,“心情不好就要多吃點,美食最能讓人心情愉悅了。”
“何以見得朕心情不好。”
江柔要醒了,我怎會心情不好?
“難得有空閒,還沒怎麼休息就被叫走,換誰都心情不好啊。而且,你臉上寫著呢,我心情不好,別惹我。”
她語氣誇張,逗得我笑了笑,嘴上卻道,“那你還惹。”
“我是體貼,體貼。”說完不忘抱怨了一句,“瞧你把大哥餓的,跟你出去大半天,飯都沒給她吃。”
我去鳳儀宮時,大哥見我一走,也跟了過來,不過我心裡想著事,沒有顧得上她。
“你把她照顧得很好。”
這話是真心實意的。
江婉在這一方面很好,大哥被她照顧得很好,她身邊的宮人也很依賴她,不是主僕卻像朋友。
是後宮裡的一朵奇葩。
“當然,大哥是我好哥們兒,應該的,應該的。不過大哥現在可懶了,又懶又廢,跟我有得一拼。”
我失笑,“你好在還有自知之明。”
“行吧,笑了就行。會笑就多笑笑,不要成天板著個臉嚇唬人,這樣老得快。”
……她是在逗我開心?
我有點不自在,顧左右而言他,“貌似某人比我大吧。”
氣氛變得輕鬆,我們又說了些有的沒的。
“最近怎麼都沒有見到李公公?”江婉突然問道。
“將他調到前院去了,你有事可以找小安子。”
“還以為他失寵了,哎,白高興了。”
……我無語。
她也太直白了吧?
都不藏著點嗎?
也知道他倆怎麼這麼不對付。
“陛下,你不會是因為我,才把他調到前殿去的吧?”
……看來有時候太直白了也不太好。
“你這叫朕如何回答?”
“不用說了,我懂啦。”
我忍不住低聲嘀咕,“明明是孿生子,怎麼性格相差這麼大。”
至少江柔不會這樣。
是啊,若江柔也這麼直白的有什麼說什麼就好了。
心裡有所想,我便不自覺的說出來了。
“你姐要是像你這樣,有什麼話都直白的說出來,或許就不會是現在這種結局了。”
對於江柔,我心裡是怨的。
我怨江柔什麼都不說,不給我任何機會,便做得這麼絕。
“我敢這麼隨意,是因為知道陛下不會生氣,不然也只會乖乖當個啞巴。”
我猛地一震。
她突然點醒了我。
是啊,我那道聖旨下得猝不及防。
不是她不給我機會。
是我沒給她機會拒絕。
……難道錯的是我?
我陷入了沉思。
強迫自己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重新看我們之間的事情。
從一開始,我對江柔的情感來源於她救我、幫我的恩情。
自從知道原先的太子並不尊重她,之後也不會對她好,我才有了取而代之的念頭。
我不想讓她嫁給那種人渣,我想強大起來,換我保護她。
只是我一直都陷入了一個死衚衕。
自以為她是皇后,我便做皇帝。
但是當皇后不是她自願的,她是被江家和太后逼著來當的。
她靠自己改變不了這個局面。
但當了皇帝的我可以。
只是我沒有,我一直默認了她是皇后,娶她便是理所應當的事。
我甚至沒有詢問過她,便直接擬了聖旨。
聖旨一下,便是定局。
我緩緩閉眼,壓下心底複雜難言的情緒。
我好像真的錯了。
64.
我做夢了,夢迴了以前。
一堆人對我辱罵毆打,而我蜷縮在角落裡無力還手。
直到江柔走了過來,她解救了我,一臉溫柔的向我伸出了手。
我傻傻愣愣的看著她,剛想抓住她的手時,她卻一步一步往後退,越退越遠。
夢裡的我慌張又無助。
我求她不要走,試圖跑起來抓住她,卻怎麼也抓不住。
就在她要消失不見時,一道聲音闖了進來,“再不乖乖睡覺,姐姐就要生氣了。”
我猛地驚醒了過來。
醒來後發現我正被江婉緊緊抱在懷裡,而且她還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拍著我的背。
我頓時全身僵硬,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已經連著兩次被她看到了我的狼狽,實在羞愧難當,索性閉著眼睛裝死。
真丟不起這人。
她一直不厭其煩的輕輕拍著,有時候嘴裡還會嘟囔著,“乖啊,睡吧睡吧。”
我聽得人都沒了。
這樣僵持了許久,身子卻慢慢暖和了起來。
我以前住的那個坡屋裡沒有炭火,棉被又硬又薄,每晚我要睡到大半夜才會暖過來。
慢慢的就變成了習慣,即使後來做了皇帝,蓋了最舒適的被子,放了許多炭火,也還是覺得冰冷。
她的懷抱很暖,聲音很輕,像是衝破了破冰,給這冰冷的身子帶來了一點暖意。
我漸漸地放下所有的防備,睏意來襲,就在她懷裡安安靜靜的睡著了。
一夜無夢。
65.
第二日醒來,神奇氣爽。
好久沒睡得這麼舒心了。
江婉躺在不遠處的矮榻上睡得正香,只是睡姿一言難盡。
我嘆了口氣,起身走過去,把地上的被子撿起來給她蓋好,又把她耷拉在地上的手輕輕抬起來塞到被子裡。
做完這些,我站在旁邊看著她熟睡的模樣出神。
這些時日她的一點一滴鮮活又可愛的記憶紛紛湧入腦海。
什麼時候開始習慣她的存在了?
後知後覺,為時已晚。
我心裡很亂,有無措,有後悔,也有熱烈。
但更多的是沉重。
不該的。
溫暖都是帶刺的。
既然早已習慣了冰冷。
便不能半途而廢。
66.
“陛下,這是今日的摺子。”
“送去承乾宮吧。”
“……是。”
“你待會去玥鶯宮把朕的東西都收拾回來。”
“是。”
太后已經完全相信了,那這套戲就沒必要繼續下去。
糊里糊塗的待了這麼久,也該搬出來了。
最近我忙著政事,江婉忙著吃喝。
互不干擾。
挺好的。
67.
江柔醒了。
這次是實打實的醒了過來。
但我沒去見她。
我很忙。
這幾天我派人好好的教訓了一下那些探子。
就在昨日,他們已經夾著尾巴連夜逃了回去。
顧奕遠那邊也完成得不錯,已經在回程的路上了。
他將他們的實力摸得一清二楚,老皇帝被大皇子下了慢性毒藥,又縱慾過度,身體早已空虛。
過段時日等他一死,朝堂更新換代,一大堆破事需要處理,夠他們忙活好一陣子。
再加上探子帶著對我們的懼怕回去,想必之後也會歇了不該有的心思。
這件事便告一段落。
但是江相那邊卻小動作不斷。
最近我經常出宮。
我與太后也快有一個結局了。
68.
今日又折了江相一個羽翼,我心情大好的回了宮,卻見到了江婉。
我愣了愣,淡然詢問,“你怎麼在這?”
她笑著迎上來,十分狗腿的樣子,“我想你呀陛下。”
“正常說話。”
她眼珠子直轉,看了一下四周的宮人,我瞭然,揮了揮手。
待他們都出去後,她才一臉嚴肅的開口,“那個,太后要搞事情。”
我愣了愣,“怎麼說?”
江婉張了張嘴,又不說話,我見狀直說,“若你有所隱瞞,後果自負。”
她聽後一骨碌把話全說了。
太后坐不住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也應該衝我來才對,她想讓手下的宮人對江婉做什麼?
“我聽到的就這麼多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看著江婉若有所思,想不通便只能靜觀其變。
她見狀一臉防備的看著我,“打住,別拿我當誘餌,我不幹。”
“朕保你安全。”
也不算誘餌,只是的確要等到太后出手,我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
“……毫髮無損的那種?”
“是。”
“那我要做什麼?”
“當作不知情就行,主要是你這麼笨,除了吃還能做什麼?”
“……那個,我可以提個建議嗎?”
我意外的挑了挑眉,“洗耳恭聽。”
她看著我一本正經道,“以後像最後這種實話,就不用說了。”
我聽後臉色有些黑,無語的看了她一會,便邁步進內殿了。
江婉在我身後喊道,“那個,這麼晚了,我今晚就不走了哦。”
我頓了頓腳步,還沒說什麼,她便搶先一步開口,“我懂規矩,我睡榻。”
“嗯。”
69.
我加派了暗衛人數,日夜守著玥鶯宮。
但還是差點出了事。
得到訊息時,我正在宮外辦事。
太后給顧奕遠下藥,想讓他和江婉發生關係。
我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她當朕是死人嗎?
急忙趕回宮,見到江婉好好的站在那,一直提著心的心才放了下來。
吳公公已經帶人將玥鶯宮團團包圍了起來,正下令搜宮,見到我來,顛顛的迎上前,“陛下,您可要為奴才主持公道啊,今晚宮裡來了刺客,奴才怕……”
看著他諂媚的嘴角,更是火氣大,他們那點心思我又怎會不懂?
顧奕遠已經擒獲,他在這大張旗鼓圍著玥鶯宮,不抓人,只鬧事,是想鬧得整個後宮都知道朕的皇后宮裡進了外男嗎?
我臉色鐵青,一臉暴怒的打斷了他的廢話,“滾。”
不到片刻,這場鬧劇歇了場。
我怒氣衝衝的進入宮殿,一進屋,便再也不憋著,一口氣踢翻了兩個凳子,“江氏,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踢完後猶覺不解氣,又氣惱地拂掉了矮桌上的花瓶和茶盞。
江婉在背後哆哆嗦嗦開口,“……我冤枉。”
我涼涼的看著她,“朕說的不是你,心虛什麼?”
她挺偏袒顧奕遠的啊,還想著放他走。
想到這便一肚子無名火。
“顧奕遠發什麼瘋?”
“他,他……”
她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我看得沉了臉。
“太后告訴他,江柔當初自殺過,他一時接受不了,憑著衝動勁來找我悔過了。”
一口氣說完,說得挺溜啊。
既丟擲了太后這個始作傭者,又說明了顧奕遠是因為衝動才會一時糊塗。
她咋不直接說他被鬼附身了呢?
我冷哼出聲,“你倒是會向著他說話。”
她蹩腳的轉移話題,“陛下,太后想做什麼?今日之事,太無厘頭了。”
我沒好氣道,“春藥都用上了,你說她想做什麼?”
“什,什麼春藥?”
這會知道害怕了?
我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緩緩開口,“今日太后不惜犧牲一個窩點,把朕騙出宮,目的就是給顧奕遠灌春藥,讓你們發生關係。”
越說越氣不過,猛拍了一下桌子,“堂堂太后竟如此做派!”
她這如意算盤打得好啊!
皇后與大臣發生關係,這是死罪,既拿捏了顧奕遠,又給我帶了綠帽子。
若江婉因此懷孕了,更是大好事,順理成章的生下傀儡皇子,到時候江家連同將軍府一起扶新皇登基。
想得挺好,卻算漏了我並沒有碰過江婉。
若是今晚……
我看向江婉,她正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止不住陰陽怪氣,“想什麼呢?遺憾這件事被朕發現了,沒能跟他顛鸞倒鳳?”
她回過神來,猶豫著問出口,“但是看他的樣子,並不像中藥了啊。”
“你身邊的芷蘭把藥換了,沒想到啊,你收買人心的本事倒是不錯。”
她皮笑肉不笑的開口,“謬讚了,我不過是陛下手下的區區棋子罷了,哪比得了您的手段啊。”
被她一堵,表情有點僵硬,“……出了點意外,就算朕沒能及時趕回來,暗衛也會出動,你不會有事。”我也不會讓你出事。
默了默,又涼涼開口,“剛不還幫他說話嗎?”
“那,那……”
見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樣,我就知道她在擔心顧奕遠。
我一個眼風眼風掃過去,不想聽到她提顧奕遠的名字。
“顧老將軍英明一世,怎生出他這個草包?好生待在天牢裡醒醒腦子吧。”
不殺他也要他脫一層皮!
這次朕定要教他好好做人。
70.
今天是太后離宮的大喜日子。
臨走前還叫去了江婉。
我怕太后發瘋對她不利,還是趕了過去。
一見到我來,太后直接摔了兩個茶杯。
“母后何必動怒?年紀大了,應該修身養性才對。”我慢悠悠走過去,語氣輕蔑。
“哀家真是小看了你。”
我深感欣慰,還好到了現在,她沒有再說是我運氣好的話。
看了一眼四周,自個兒找了個乾淨的位置坐下,“太后對先帝一往情深,先帝逝世後,整日鬱鬱寡歡,悲不能寐,遂主動請旨駐守先帝陵寢。”
“母后,該收拾東西了。”
“秦彥,哀家咒你不得好死!”
這句話我都聽膩了。
我淡然一笑,“果真是一往情深呀,這話父皇已經說過了。”
這麼久了,我不依舊活得好好的嗎?
“你別太得意,就算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利又如何?不會有人真心待你!沒有人喜歡你這個瘋子!”
“哈哈哈……秦彥,哀家咒你所求皆不可得,你就在這囚籠裡一輩子孤獨終老吧。”
我斂下神思,隨手拿了一杯涼茶喝,淡淡道,“以後的事就不勞母后費心了。”
她看著我許久,眼底蓄滿了厭惡,“當初就不該留你。”
“話不能這麼講,若是秦睿得了皇位,母后覺得,你會是什麼下場?所以,你應該慶幸才對。”
我頓了頓,停下來喝了口茶潤潤嗓子。
“這麼說來,母后的一生也真是失敗,堂堂相府嫡小姐,御賜的太子妃,最後差點被一個歌女拖下位,呵,就連唯一的兒子也是不學無術,愚不可及。”
邊說著邊搖頭嘆息,“真是史無前例吶。”
殺人誅心誰不會呢?
太后被我氣得臉色發青,顫抖著手指指著我,半天都沒憋出一個字來。
我冷笑一聲,痛了嗎?還不夠呢。
“你知道你兒子為什麼會摔斷腿嗎?”
“是你動的手!”
我嗤笑出聲,“那個腦包還不值得我動手。”
“你!”
“彆氣呀,聽朕說完。朕不過是好心告訴他,他敬愛的母后嫌棄他這個傀儡兒子不懂事,打算要一個傀儡孫子呢。”
“可惜了,朕還沒有所行動呢,他就自己騎馬失神摔斷了腿。”
太后暴怒,“秦彥!你挑撥離間!”
我收起了臉上的嘲笑,聲音冰冷,“朕說錯了嗎?江柔的存在不就是奔著後位去的嗎?江氏,這個朝代姓秦,不姓江,日後在皇陵好好悔過吧。”
今日一過,後宮再無太后。
我說完便拂袖而去。
或許今日不該來的,兩敗俱傷,誰也好過不了。
所求皆不可得嗎?
那不求便好了。
71.
小安子走進來說,江婉在門口要見我。
我愣了愣。
太后走了,我也不再過問她的事,按理來說她應該逍遙自在極了才對。
怎會想著來找我?
“讓她回去吧。”
小安子又跑了一趟,看著我支支吾吾的說,“娘娘說她想要吃小廚房做的飯菜。”
我拿著筆的手頓了頓。
原來如此。
“午飯的時候給她送過去。”
之前在民間找了一位大廚,手藝極好,會做的菜品樣式多種多樣,夠她吃的了。
72.
今日難得空閒,我在院子裡精心泡好一壺茶,好不愜意。
這陣子跟江婉接觸下來,除了學會了偷懶,還學會了善待自己。
不跟自己較勁後,心情的確輕鬆了很多。
這時,小安子提著一個鳥籠走過來,“陛下,娘娘送來了一個鸚哥兒。”
我拿過來看了看,這隻鸚鵡長得花裡胡哨的,看著倒挺機靈,他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也在打探著我。
江婉這是要搞什麼?
最近送過去的飯菜不合她胃口?
“放那兒吧。” 我若無其事的端起手裡的茶杯,不動聲色問,“近日送過去的飯菜怎麼樣?”
小安子愣了愣,“娘娘很喜歡呀。”
那現在是為何?
我揮了揮手讓他下去,留著我和那隻鸚鵡乾瞪眼。
自顧自的喝起茶,既然都送來了,便養著吧。
“會說話嗎?唱個曲兒給朕聽聽。”
原本安安靜靜打量我的鸚鵡突然鬧騰了起來,撲騰著翅膀叫道,“小寶貝兒累了要休息呀,小寶貝兒要好好吃飯呀,小寶貝兒要開心一點哦。”
“咳……”剛喝進嘴裡的茶,差點一口氣噴出來,嗆得我直咳嗽。
好你個江婉!
尋我開心呢?
73.
江柔最近在鬧節食。
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還想死是吧?
我氣沖沖的去了鳳儀宮。
江婉,江柔。
一個也不讓人省心。
到了鳳儀宮,江柔坐躺在床上,面容虛弱。
見到她的這一刻,神情有些恍惚。
跟她的所有恩恩怨怨好像是上一世一樣,太久遠了,我都快記不清了。
“為何不吃飯?”
她聞言看了過來,眼底充滿恨意和不屑,“殺了我便是,何必假惺惺。”
我閉了閉眼,好像沒有多說的必要了。
“你想死沒人能攔著你,想要靠餓死是最慢最蠢的辦法。”
說罷,我丟了一把匕首在她床邊,“試試鋒利嗎?”
“你!”
她憤怒的抓起匕首向我丟來。
我輕輕的側身躲過,也不再與她廢話,直言道,“你想要什麼?”
“你放我出宮。”
“不巧啊,顧奕遠還在天牢裡待著呢,你出去了要跟他一起不成?”
她果然動怒,表情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秦彥!你就是個瘋子,你有什麼衝我來啊!你放了他!”
我站在旁邊默默地看著她的歇斯底里,要不是因為身體虛弱,她或許還會爬下來掐死我。
秦彥,這就是你以前日夜所盼望的,盼望她醒來再給你一刀嗎?
我在心裡止不住的冷笑,笑自己,也笑命運。
以前我接受不了她的決絕,她給過我太多的美好,無論怎麼想,都想不到我們會走到刀刃相見這一步。
我想著就算分開,也希望她能平和的與我說明白,也算給這段過往一個體面的結局。
現在卻覺得沒必要了
“你一頓不吃飯,顧奕遠就餓一天,你隨意。”
說罷我便走了。
她若好言相待,我或許還會立即放她走。
非要吃這個苦頭,便吃吧。
踏出鳳儀宮門口的那一刻,突然就釋然了。
以往的一切都結束了,今後要向前看。
74.
我正在批奏摺,江婉怒氣衝衝要見我。
後宮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她剛才進了鳳儀宮,現在跑我這來做甚?
為她姐姐打抱不平?
她進來後也不說話,就惡狠狠的盯著我。
我別過眼不忍看她,“聽說你去了鳳儀宮?”
“是。”
“看到人了?”
“是。”
“……她現在很虛弱,你要沒事可以多去陪陪她。”
她氣得咬牙切齒,“怎麼?真的回來了,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我這個假貨呢?一杯毒酒?又或者像之前進宮一樣,把我偷偷運出宮去,好給你的白月光騰位置?”
“說什麼胡話?”
原來是擔心自己,不是為江柔打抱不平。
我正準備說以前怎樣,她今後也會怎樣,她卻氣沖沖的走了。
我叫住她,“上哪去?”
“要你管!”
頭也不回,腳也不停的。
……脾氣咋這麼大了?
75.
最近江婉變得很奇怪,經常叫人拿珠寶首飾出宮換銀票。
短短几天功夫,估計已經把全部首飾都當完了。
她這些操作我看得雲裡霧裡。
這人現在除了吃又開始愛錢了?
後宮缺她錢不成?
我看了眼旁邊的鸚鵡,難道是買這隻鸚鵡把她錢花光了?
想了想,我叫小安子準備了兩大箱珠寶首飾,黃金白銀。
江婉性子怪得很,我只好每樣都來點,總會有她喜歡的。
去到玥鶯宮,整個宮裡一個宮人都沒有,
青天白日,房屋關得死死的,江婉和她的宮女小七兩人擱那偷偷藏錢。
我忍不住出聲提醒,“你們在幹嘛?其她宮人呢?一路進來不見人,偷懶去了?”
“我,我讓她們不用伺候的。”
“你抱著個大箱子作甚?”
她心虛的往身後藏,“沒,沒什麼,我正在收拾一些首飾。”
我看得心裡直嘆息,就這心理素質,就這演技,她是怎麼安全長這麼大的?
懶得理會她,朝屋外命令道,“抬進來吧。”
她哆哆嗦嗦問道,“這,這是什麼……什麼意思?”
“前陣子你送的那隻鸚鵡,朕甚是喜歡,所以禮尚往來,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每樣來了點。”
“小七,我腿軟,你過來扶我一下。”江婉顫顫巍巍的伸手朝小七求救。
“……”
“……奴,奴婢也腿軟。”
“……”
“瞧你出息。”我大笑出聲,笑累了才正色道,“以後想要什麼直接跟小安子說,宮裡不缺你這些。”
我嘆了口氣。
除了貪吃,現在又多了一個貪財。
76.
聽到訊息時,我不知道自己是何種心情。
最近江婉的不尋常,原來也是為了出宮。
或者可以說,也是為了顧奕遠。
她把那些首飾當了,只是為了在宮外買一個宅院。
不對,是為了在顧奕遠的私宅旁邊買一個宅子。
好樣的,江婉你可真行!
莫不是想著江柔醒了,她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當初她也是被迫進宮,想必心裡也是不願意的吧。
以她那性子的確不適合宮裡的勾心鬥角。
我氣惱的摔了一屋子的東西。
虧我還以為她缺錢,屁顛顛的給她送了兩大箱東西。
結果她呢?巴不得換了錢趕緊走是吧?
發洩一通後,我猛地想起她之前對顧奕遠說的“貴為皇后,至高無上。”
或許是還沒接觸到皇后的權利,等她接觸到了,應該就會喜歡了。
這樣想著我便招來了小安子,叫他把皇后之璽送到玥鶯宮去。
等小安子走了,我才後知後覺到自己剛才的失控。
也不得不面對事實。
……感情這種東西,不是我控制著不見江婉,就可以阻止的。
這次我又敗了。
我頹然的跌在椅子上。
內心沒有一點欣喜,反而是滿滿的痛恨,痛恨自己好了傷疤忘了疼。
77.
小安子回話說,江婉約我晚上去玥鶯宮吃飯。
我心情大好,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全然將剛才的情緒拋之腦後。
不一樣了。
江婉和江柔不一樣。
我和之前也不一樣。
我這樣安慰自己。
晚上我提前到了玥鶯宮,只是剛走到門口,卻被鳳儀宮的人攔住。
嬤嬤說江柔最近脾氣鬧得很大,讓我去看看。
我煩躁的不想管。
她又說江柔不進食,強迫吃了也會吐出來,再這樣下去身體是真的扛不住了。
看了看玥鶯宮,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會,我想了想還是先去了鳳儀宮。
進入鳳儀宮,相較於上一次而言,江柔又虛弱了很多。
這世上最不可取的就是折騰自己,來威脅別人。
我也沒再氣她,直接開門見山,“吃飯吧,等你身體好了就送你出宮。”
她原本看向我的眼睛充滿了惡毒,一瞬間變成了不可置信。
有什麼不可置信的?她若一直好好與我說明白,我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李員外最近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名叫李依,為了彌補小女兒這麼多年顛沛流離,懇請朕為其賜婚,之後你便以李依的身份嫁給顧奕遠吧。”
她看著我的神色有些複雜,語氣有些生硬,“……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朕也有私心。”
到了這個時候,再去計較誰對誰錯已經沒有意義。
這樣的安排,對她來說是夢寐以求的喜事。
對我來說,也是好事。
我想過了,江婉不可能喜歡顧奕遠,但是她又的的確確每次都在偏袒他。
只要顧奕遠和江柔成了親,按她的性子應該不會去破壞別人感情吧。
剛說完,渾身輕鬆的走出來,卻在門口碰到了江婉。
“你怎麼在這?”
看到她的一瞬,神色有些慌張,她什麼時候來的?她又聽到了多少?
她聽到我說讓江柔嫁給顧奕遠了嗎?
一大堆想法湧入腦海,只是還來不及細想,我便愣在了原地。
她哭了。
“你,你怎麼哭了,我,我……”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說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她也沒想聽我說完,一把抹掉眼淚,抽泣著跑了。
78.
一路追到玥鶯宮,她沒再哭了。
但是比起哭,她現在的表情更我讓慌張。
“臣女參加陛下。”
我走過去把她拉起來,“怎麼今天這麼規矩?不用行禮,你也不是什麼臣女。”
她低眉下氣的開口,“臣女不敢逾越,之前是臣女不知天高地厚,現在會注意自己身份的。”
我聽得莫名有了火氣,“哦?注意什麼身份?”
以前我曾對她說過,讓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當時還說,她的身份是我的皇后。
如今卻是句句不離“臣女”兩字。
她是在告訴我,她的身份是江婉,江家二小姐,與我毫無關係。
她低著頭不接話,僵持了一會,我只好妥協,“吃飯吧。”
我拿她沒辦法,也不想跟她冷戰,只好跟個沒事人一樣,笑呵呵的坐下和往常一樣打趣,“不是說請我吃飯嗎?準備了什麼好吃的?”
“比不上陛下小廚房的膳食,還望陛下見諒。”
淡淡的一句話熄滅了我所有的熱情。
“嗯。”我點了點頭,一時也不知道該以什麼語氣開口。
“臣女為陛下佈菜吧?”
我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心裡不是滋味,片刻後報復性的爽快答應,“行啊。”
“若是夾了朕不喜歡的菜,該怎麼懲罰你呢?”
聽到我這句話,她嚇得筷子一鬆,一塊雞肉猝不及防的掉落下來,滾落到我的腿上,留下一片油汙。
“陛下恕罪。”
“怎麼恕罪?朕得好好想想了。”
我漫不經心的擦拭著衣服上的油漬,看著她緩緩開口,“要不拿你在宮外的那套宅子恕罪好了。”
她驚恐的抬頭看我,與我無聲的對視,只是沒一會,她默不作聲的跪了下來。
以前她最怕我的那段時日,她也從沒跪過我。
拿著帕子的手不自覺的緊緊握了起來,我還是問出了這句話,“想出宮?”
她磕頭,“……是。”
這個動作更是刺激到我,“可能嗎?江婉,我告訴你,這輩子你就算死也得死在宮裡。”
心裡有股鬱氣攪成一團,憤怒和慌張同時折磨著我,險些讓我失了理智。
深深吸了口氣,丟下一句“早點休息吧。”
我逃了。
下次吧。
下次我們心平氣和的好好談談。
79.
我還是低估了她氣人的本事。
每次我去玥鶯宮,她都是恭敬有加,一口一個“臣女”。
我見不得她這樣,又怕自己因為一時憤怒說錯了話,於是每次都是待不了多久,便被她氣走。
接連碰壁,心中越發鬱結。
唯一慶幸的是,江婉很惜命,雖然在我面前自降了身份,但是每天也會按時吃飯,正常作息。
只要她不拿命來逼我,我便可以慢慢跟她耗下去。
等過一段時間,我們都能心平氣和了,便找她好好談談。
但是談什麼呢?直接明著問她願不願意留下來?她要是不願意怎麼辦?
不得不承認我內心深處並不想讓她走,我自私的想要佔有她。
但若是她非要走,我又該怎麼留住她?
轉念一想,她那麼愛吃,有時候御膳房的飯菜都不合她的口味,她要是出了宮,宮外的飯菜她能習慣嗎?
有了一絲希翼,我又細想了她之前在宮裡的狀態,也沒見她有多牴觸,反而有時候她和大哥玩得還挺開心。
思來想去,有好有壞。
我陷入了糾結之中。
或許我可以爭取一下?
但是如何爭取?
又猛地思緒全無,無從下手。
我想得煩躁不安,叫來了幾壺烈酒。
一杯接一杯的喝著,烈酒入喉,並沒有壓下心底的躁動,反而放大的我對她的佔有慾。
……是不是她懷孕了,有了我的孩子,就不會離開了?
這念頭一旦冒出便瞬間衝破了所有理智。
80.
我藉著酒意,去了玥鶯宮。
“參見陛下。”
手心裡全是冷汗,我盯著她看了半響,強裝著淡然開口,“今夜侍寢吧。”
她的身體僵了僵,隨後抬頭盈盈一笑,“陛下您喝糊塗了。”
這副恭敬又疏遠的笑容猛地刺痛了我,“你最近不是很懂規矩嘛?既然如此,你是朕的皇后,這便是你的分內之事。”
連帶著最近在她這受的委屈通通湧上心頭,我絲毫不給她機會,走過去一把將她攔腰抱起。
她回過神來,終於不顧規矩對我拳打腳踢,“啊,秦彥,你放開我!你她媽發什麼瘋?”
她的暴怒和罵聲竟讓我生出幾分快感來,“呵,總算正常了,晚了。”
話落,我將她一把摔在床上。
“我,我警告你啊,你要敢對我……”
剩下的話語被我堵在了喉嚨裡,我顫抖著身體,毫無章法又十足蠻橫地闖入她的唇齒。
一吻不可收拾,直到她快要把自己憋死了,我才不舍的放開了她,“呼吸。”
沒了我的禁錮,她一腳給我踹來,連滾帶爬的縮到牆角,一臉警惕的防備我,“你今天要敢動我,我,我……”
這會酒也醒了一大半,我神色複雜的看著她,“我該有子嗣了,江婉,總會有這一天的。”
說罷,我起身做到旁邊的椅子上背對著她,似乎這樣,就能不用面對剛才卑鄙到想要借酒發瘋的自己。
“你她媽滾,要找找江柔去,想讓我給你們生孩子?哪來的臉吶?混蛋,我就算死也不給你們生!你們有多遠滾多遠,別來噁心我!”
猛然一震,一臉莫名的轉過身看著她,“你說什麼胡話?”
心裡有個念頭呼之欲出。
“行,你不放我走是吧?行,你最好有本事殺了我,不然我不好過的話,你和江柔也別想好過!”
我看著我半響不說話,那個念頭越發清晰和明確。
我笑了,笑得很大聲,還笑得溼了眼眶。
像是在荒漠求生無門的人,突然得到了一滴水,還是一口甘甜。
我沒想到自己最後能得到這樣的結果。
江婉還沒有從憤怒中走出來,見到我突然笑起來,像瘋子一樣看著我,手裡不自覺的從頭上扯了一隻簪子。
我興奮得全身都在顫抖,只想緊緊的抱住她,一直一直抱著。
她顫抖著手舉起簪子,“你別過來。”語氣帶著哭腔。
我猛然清醒,“好,我不過來了。”
眼下當務之急不是高興,而是解除誤會。
我站在不遠處認真的說,“你是江婉,我一直都知道的,雖然當初娶的是你姐姐,但是之後住在我心裡的一直是你,我心裡的皇后也是你。”
細想來,從第一天開始,皇后就是她。
我笑了笑,“本來就是你。”
“等你姐姐身體好點後,就送出宮去,給她找個假身份,許嫁給顧奕遠。”
“你說,我只有一個皇后,這生育皇家子嗣的任務不得落到你頭上?”
她傻愣愣的看著我,我知道她不會衝動行事了,便走了過去,輕輕的拿起她手裡的簪子。
江婉愣了愣,還是鬆手了。
“真乖。”說著,滿含愛意的吻了吻她的額頭,“這段日子,你是在吃醋嗎?”
原本還不在狀態的她卻脫口而出,“我沒有。”
我笑了,“你在。”
“你也是有一點在乎我的是嗎?中宮之位的權利也都給你了,以後各種美食,我都依依送過來,再多在乎一點好不好?”
她這會又不在狀態了,我無奈嘆息,伸手輕輕將她額前的碎髮理到耳後,滿眼歉意,“剛剛有沒有嚇到你?”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我……只是覺得有了孩子,就能留住你。”
說到這又很氣惱,“誰叫你把房子都買好了,就這麼想出宮?”
總算明白了她最近的反常,她怕我和江柔重歸於好,才會委曲求全的告誡自己的身份,替身的身份。
所以才會口口聲稱自己臣女,才會想方設法去當首飾換銀票在宮外買好宅子,就怕我把她攆出宮,她沒有容身之處。
想到這我心口猛地一疼,看著她正色道,“該走的也不該是你。”
我說了這麼多,她還是傻傻愣愣的模樣,可愛又心疼。
抑制不住的又笑了一會,“我說完了,你慢慢消化吧,我睡了。”
隨後自顧自的脫了外衣鞋子,抱著被子滾到了床的裡側。
她看著我的背影傻眼,“……這是我的床。”
“以後也是我的。”
哎,傻姑娘。
一遇到這種無關緊要的事她倒是靈活,但一說正事她就反應不過來。
算了,我說了這麼多,留她點時間消化吧。
聞著被子上獨屬於她的味道,我心滿意足的進入了夢鄉。
以後在這冰冷的皇宮裡,我再也不是獨身一人。
我愛她,她也會愛我。
真好。
——end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