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神仙,也會動情?
廢話,不然我追那仙尊上百年,是追來玩兒的?
仙尊哪裡都好,就是不喜歡我。
今天是我們相遇的第一百年,為了慶祝,我特地提了兩壇桂花釀,登門拜訪。
開門看見我的那一刻,門被猛地摔上。
“仙尊大人,這不太禮貌吧?”我扯著嗓子在門外大喊。
他清冷的音色從裡面傳出來:“上回本尊允你在府上喝酒,你還記得自己做了些什麼?”
好像……喝醉了酒,抱著他吐了一身。
於是我放下桂花釀,從牆頭一躍,落在他面前:“仙尊大人,那這回就不喝酒了嘛。”
可惜了我從太白君那兒搶過來的桂花釀,小老頭罵了我一天。
仙尊看我一眼,不搭理,轉身離去。
我跟在後面,像往常一樣,煩他,使勁煩他!都說日久生情,我就不信他對我生不出一絲感情!
“大人,聽聞凡間五年一屆的花燈節馬上到了……”我話還未說完,被他打斷。
“本尊已經逛過十九次花燈節。”仙尊道。
“那不妨再逛一次,湊個二十次!”我嘿嘿笑道,死皮賴臉極了。
仙尊不說話,每次他不說話那就等同於預設,我更開心了,湊上前去抱著他手臂,“大人最好啦!”
2.
庭院裡的花如今開的旺盛,漂亮的很,卻在見到身旁人時就黯然失色。
“珏溪,你每日都如此閒?”
仙尊擺弄著茶具,先前就聽他說過,那是他去凡間遊歷時學到的一門手藝,叫茶道。
我雖不太懂,但仙尊泡出來的茶確實好喝!
“不閒啊,我每日都忙得很!”我撐著下巴,笑眯眯盯著他。
“哦?忙著做什麼?”仙尊將瓷杯放到我面前,那隻手白若凝脂,看得我不禁吞嚥口水。
我看向他,只覺得同樣身為神仙,這個人怎麼都能比他人好看千百倍。
“忙著想您。”我道。
那蒼白如玉的手頓了下,轉而摸了摸我的腦袋,我只聽仙尊嘆了口氣,“你年紀尚小,又如何懂這世間情愛?”
這話說的,都幾百歲的人了,還談什麼年紀。
我有些不滿:“那仙尊是覺得,我這些日子對您的所作所為,不過只是小孩子的玩笑?”
仙尊不置可否,品了口茶。
他這是默認了。
我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不想說。
我原以為自己百年來的堅持可以換得他一顆動容的心,沒曾想原來全是自作多情了。
我起身,朝他作了一揖。
“這些日子,多有叨擾,望仙尊海涵。”我道,“不過仙尊既是這樣覺得,那我以後也不會再來打擾。”
說罷,頭也不回離開他住處。
3.
自那天后,為了靜心,我便下了凡間。
腳才剛落地,被躺在樹上的凡人看了個正著。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
“喲,神仙啊。”他的笑容,十分欠打。
我面上帶笑,心裡已經把這傢伙打了一頓。
我看你下凡歷劫,不跟你動手。
這個面容俊秀的凡人,是我的好友,文曲星轉世。
前陣子說自己要下凡歷劫,我還沒放心上,沒想到這麼巧,直接碰上面了。
他從樹上跳下來,打量了我幾眼:“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我一伸手,“打住,不熟,沒見過。”
他頗為無趣地撇撇嘴:“在下邢文,敢問姑娘芳名?”
我坐到河邊,拾起一枚石子,“神仙不知道啊?名字哪那麼容易告訴你。”
說罷,手腕一擺,小石子在水面上連連擊起水波。
邢文坐到我身邊,學著我的樣子打小石子,結果一下都沒打出來。
“倒是沒見過脾氣這麼臭的神仙。”
我嘴角一抽,有生之年我能從文曲星嘴裡聽到這話,真是開眼了。
“我也沒見過連打水漂都不會的凡人。”為了嘲笑他,我又連連擊起一串水花。
邢文也沒和我計較,看著我的一雙眼睛彎成月牙:“姑娘可是有心事?”
“沒有。”
越想越來氣,於是我抓起一把小石子盡數扔進河裡,水花濺到腳邊。
“脾氣果然臭。”邢文點點頭,縮了縮腳。
我嘆了口氣。
“邢文,你告訴我,什麼算‘愛’?”
邢文:“神仙也會為這種事情煩惱嗎?”
“是啊,看來我是個不太合格的神仙。”我低著頭,拔河邊的草。
邢文想了想,認真道:“我不懂何為愛,但我只知道,若是心悅一個人,那便是見到了就會欣喜,想同她分享喜悅,想替她分憂解難……”
我第一眼見到仙尊,只覺得心跳的有些快,眼前人美得不可方物。
之後的每一次見面,都會越發開心。
仙尊第一次答應我去看花燈,記得當晚,我都睡不著覺。雖然神仙不太需要睡眠。
每一次接觸,是更加渴望,然後生出不該有的念想。
愛上神,世人皆稱其為——妄念。
我想,情動如此,妄念也該。
4.
太白來信,魔界時局動盪,仙尊與太子等上位神前去鎮壓。
我心裡說不上來的失落。
那今年的花燈節,只有我一人了。
邢文約了心儀的女子,伶牙俐齒的他居然也有害羞到說不出話的一面。
我得把這一幕記錄下來,等他迴歸天庭了,每天給他放送三次。
看著眼前郎才女貌,我只暗暗惋惜。
這可是情劫,只怕最後,一死一悲,天人永隔。
我不好打擾小情侶的約會,獨自一人買了花燈,卻苦惱寫些什麼。
若是往常,我定會毫不猶豫,很不要臉地寫上:封塵和珏溪,長長久久。
封塵,多麼不近人情的一個名字。
我嘆了口氣,最終提筆寫下。
萬事順意,平安喜樂。
花燈漂了出去,和眾多心願匯聚到一起,是巨大的花海。
那一瞬,人頭攢動,大家驚呼著抬頭,花火在上空炸開,好看極了。
我看了看身旁,空無一人。
罷了,說什麼再不打擾都是氣話,分明就想念的緊,恨不得立馬飛去魔界貼在他身邊。
5.
“珏溪姑娘,別喝啦……”
邢文的小相好輕推我,看我好像醉了,有些無奈。
我拿酒杯的手分明穩穩當當,說話也異常清醒:“我沒醉!”
“沒醉就起來,這東西給你的。”邢文手上拿著張紙,遞給我,“一隻通體雪白的鳥送來的……”
我猛然驚醒,奪過那張紙。
通體雪白的鳥,正是天尊養的那隻赤羽!
「要務在身,原諒我不能同你一起看花燈。以及,我並非覺得你我之間不過兒戲,我只是怕你識不清,耽誤了自己。」
我徹底清醒了。
這張紙!
我要!裱起來!
掛在我宮殿的牆上!
“她好像突然很開心……”
“看來是得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回覆。”邢文笑道,飲下一杯酒。
我連忙告辭他們,回了天庭。
卻見太白君火急火燎地來我殿上,鬍子都要被自己扒光了。
“上神!上神!”
我此時心情正好,語氣歡快:“何事這麼驚慌?”
“魔界那邊、那邊……”
小老頭氣喘吁吁,話都捋不清。
我一聽有關魔界,心下一緊:“可是仙尊出了什麼事!?”
“仙、仙尊他……”
我瞪著他,滿心焦急:“到底怎麼了!?”
“仙尊他……沒事!”
我鬆了口氣。
“那你為何如此急?”我問。
太白君喝了口茶,緩了一緩:“魔界那邊談判成功,這不是想著快點來跟你報喜,順便告知一下三天後的慶功宴!”
“好,好。”
我匆忙聯絡織女們,定製幾件漂亮的衣裳,整顆心都要飛起來了。
6.
慶功宴還沒等到,我病倒了。
神仙理應不會生病,但我不小心吃了太白老頭的吸魂丹,這丹從來都是在妖魔身上用,我是第一個吞了吸魂丹還活著的生物。
因為我是神仙。
魂倒是沒吸走,修為沒了一大半。
我臥病在床,只聽殿外一聲怒吼,吵的我頭疼。
“珏溪!你是下凡玩一趟玩傻了嗎!?吸魂丹都能吃你是把自己腦子也吃了嗎!!?”
文曲星滿臉怒氣衝進來,看見我的那一刻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
我看見他有些驚訝:“這就歷完劫了?你也太短命了吧。”
暮遲沒好氣道:“天上一天人間一年不知道啊?歷個劫能用多久。”
“我還以為你和你的小相好能白頭偕老呢,怎麼也得幾十天吧。”我有些惋惜。
暮遲皺眉,似乎很不願意提起這件事。
“唉,可惜了,我定製的漂亮小裙沒法穿了。”我坐起身,怒吃一塊桂花糕。
“你和那位,怎麼樣了?”暮遲問我。
“我覺得要成了。”我道。
“當真?”他不信,“五十年前你也這麼說的。”
“真!比我的宮殿裡的黃金還真!”
暮遲將信將疑,在我充滿希望的目光下離開了。
7.
仙尊回來了。
聽聞我病倒了,倒是很快來看我。
但是沒挑對時候,一直等到我睡醒了,天都黑了。
我頭髮都沒來得及打理,整個人就是個大寫的亂七八糟,就這樣,去殿內見仙尊了。
仙尊盯了我幾秒,笑出聲。
我好像幻聽了。
“我好像聽到誰笑了……”
仙尊走過來,把我亂七八糟的頭揉的更亂,“沒見過哪個小仙睡成你這樣的。”
我扒拉他的手,小聲嘟噥:“其他小仙都沒我好看。”
我又聽到他笑了,這次笑的很不收斂,笑的我滿臉通紅。
“其他小仙也沒你這麼固執。”仙尊笑道。
趁著自己頭腦不清醒,我抓著仙尊的手,一股腦地把自己從前想說的、不敢說的、害怕說的……全說了出來。
“……我怕再晚點,就永遠沒機會了。”我低著頭,手都在抖。
我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回覆。
一顆心沉了下去。
暮遲,看來這次也成不了了。
我心灰意冷之際,一個吻落在發頂。
“本尊原以為,你不過一時興起,就同其他人一般,沒多久就自會離去。倒是本尊小瞧你了。”
我不可置信般瞪大雙眼,面前這張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我每每看著他,都覺得這個人,太高高在上,不容褻瀆,我的任何一絲念想都是對他的不敬。
但我永遠都不想只敬重他,我想在這漫長的歲月裡,與他長相廝守,看遍世間繁華。
8.
神仙,也會動情?
當然會。
萬人敬仰的仙尊,竟是對我動了情。
莫大的欣喜衝昏了頭腦,我當場抱住仙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一百年。
不多不少,卻比什麼都值得。
“但是你卻缺席了第二十次花燈節……”我哭的直打嗝,此刻還要斤斤計較一番。
“那你為何不想想,前面的十九次花燈節,我怎麼一場都沒缺?”
我呆愣住,沒反應過來。
“你為何不想想,我從不喝酒,卻一次又一次陪你喝桂花釀?”
我張了張嘴,腦子一片空白。
“別哭了,本尊心悅你,還不值得高興?”
修長的手指抹去眼淚,他低頭吻我眼角,小心又珍重。
“一百年,你到現在才說?”我瞪著他,除了哭還是哭。
“若是你看錯自己的心,那本尊這顆心,豈不是錯付?”
“那如今呢,你又怎的不怕錯付於我?”
“再不說,本尊這顆心就連付出去的機會都要錯失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與他,情動一時,妄念一生,再難摒棄世俗,做無慾無求的神仙。
不過這樣。
倒也好。
——END——
番外比正文長系列。
文曲星番外。
1.
聽說過文曲星嗎?
也不能說文采天下第一吧,至少整個天庭沒人比我牛。
我的五百歲生辰要到了,過了這個劫,升職加薪倒是沒有,好歹能拿一個“上神”的名號。
娘了個棒槌的。
這狗屁名號有個什麼用?
生日還要下凡歷劫,我可能不是文曲星,我是掃把星。
我把這事兒同珏溪說了一番。
意料之中看見她幸災樂禍的表情。
“要我說吧,你這幾百年的也沒愛過什麼人什麼仙,不如下凡歷歷情劫,參悟一下世間情愛!”
說著,她吃了一碟桂花糕。
看著她那副樣子,我冷笑:“怕是我參悟透了,你還沒把人追到手。”
那空了的碟子朝我飛來,摔在後面的牆上。
“滾。”
“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珏溪,都快一百年,仙尊那個腦袋再棒槌也得開竅了!”我惡狠狠道,“我看你就是見了棺材都不落淚!”
“遲早把你踹進王母娘娘養王八那個池子裡讓你清醒清醒!”
她被我說蔫了,愁眉苦臉的:“什麼王八,人家明明是玄武。”
“……”
我氣的摔門而出,連五百歲生辰都等不及,直接下凡去了。
奶奶的,遲早找個伴侶回來氣珏溪一頓,不就他孃的情劫嗎,老子還不怕了!
2.
在下姓邢,單字一個文。
再有三天就要進京趕考了。
雖是在鄉下,我家卻也不見得很貧窮,就光看大堂中的那面翡翠孔雀開屏扇,價值連城。
我只知道我爹孃都是京城人,官場日子過煩了才回鄉下來養老。
告老還鄉嘛。
我打小就聰明,也喜歡讀書,就是我爹總說我太皮,以後沒幾個姑娘家看得上我。
我還不太在乎,小爺我這麼好,還需要別人看得上?
我說要進京趕考時,爹孃是反對的。
他們問我:“就算考了個狀元又怎麼樣?你還想去朝廷當官啊?”
我搖頭。
“不啊,我考個狀元,金榜題名,等朝廷來求我當官的時候,我偏不!”
爹看我的眼神很是無語,白眼要翻上天了,他似乎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能混賬成這樣,考上狀元了還想回家啃老。
於是他們答應讓我進京了。
很難不懷疑他們跟朝廷是不是有什麼私人恩怨。
3.
我趕考路上碰見了個姑娘。
好生漂亮。
我只覺得,若是仙女在她面前,都自慚形穢。
聽說過一見鍾情嗎?
相信嗎?
反正我是信了。
4.
姑娘同我打招呼了。
看我一身打扮,怎麼都不相信我是個進京趕考的讀書人。
“我卻又從未聽過邢家公子。”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果然是娘給我挑的衣服太花哨了。
於是第二日,我便換上了壓箱底的白衣。
樸素的很。
姑娘看著我笑,道:“這回兒倒像個書生了。”
我只覺得渾身燥的很,還覺得她真好看。
5.
她姓林,名遇安。
遇安遇安,隨遇而安。
這名字真好聽。
她喊我邢公子,我家不中用的隨從偷偷湊過來跟我說:
“少爺,您臉紅了。”
我怒瞪他一眼。
去你的,小爺這是熱的。
6.
顛簸了三日,我們終於是進京了。
林小姐邀我到她家做客,還說人生地不熟,希望多給我點照應。
我不敢答應,只怕給未來岳父岳母留下個“浪蕩”印象。
但抵不過她再三請求。
我拘謹地登門拜訪了。
還順便想了想,林小姐對我,是不是也有那麼點意思?
7.
岳父岳母誇我一表人才,聽說我還要趕考,還祝我金榜題名。
我和岳父,那是一見如故啊!
晚上沒忍住,多喝了幾杯,險些醉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隨從同我說:“少爺,您是真醉啦,回房路上拽著人家林小姐的手死活不肯放開!還黏黏糊糊地湊上去抱人家!哎呀!簡直太過分啦!”
我面無表情往他腦袋上給了一巴掌,讓他住嘴。
心裡卻是萬分心痛。
怎麼就真醉了。
斷片兒了,啥都不記得了!
我使勁回憶了一下,還是沒找到關於“林小姐身上究竟是什麼好聞味道”這樣的記憶。
8.
明日就考試了。
我趁著大好天色,出來透透氣。
只可惜林小姐沒和我一起,說是要和小姐妹聚會去。
我正躺在樹上,看著眼前美景準備作詩一首,眼前突然天降了個人。
還是個女的。
摸著良心說,林小姐沒有真正的仙女好看。但是!我愛的人是林小姐!在我心裡她最好看!
9.
這仙女脾氣臭的很。
還是我家的好,溫柔起來我心都化了。
10.
暴脾氣仙女問我,什麼是愛。
我哪懂這些,我連初戀都還沒追到手呢。
於是就跟她硬掰了一通,說的頭頭是道,眼看都要把她說哭了。
胡扯技術又見長了,太好了。
11.
暴脾氣一說我才想起來,花燈節馬上要到了。
於是我忙不迭地去問林小姐,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賞花燈。
只見她皺著眉,不滿地看我,有些委屈地問:“為何還叫我林小姐,我原以為……我們之間該更加熟悉才是……”
我一時間昏了頭,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那……安安?”
她的臉瞬間漲紅,話也不說就走了。
啊,好可愛。
這是害羞了吧。
12.
考試當天,安安在我手腕上繫了個手繩,在我腰間繫了個荷包。
“這是我上山去廟裡求來的,聽說靈驗的很!還有這荷包,我辛辛苦苦地繡的,你不許搞丟了!”
我一問才知道,她那天哪裡是和小姐妹聚會,分明就是山上給我弄這玩意兒了。
我心裡一暖,抱住了她。
顯然忘了身旁還有一個人被忽略了。
仙女本人咳了咳,提醒我們注意場合。
礙事了。
鬆手的時候,安安湊過來小聲道:“爹爹說了,若是你金榜題名,便同意我倆的事。”
我愣了一下。
什麼。
我倆有啥事?
我迷茫地看向仙女,只見她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罵了我一句:“榆木腦袋。”
我這才猛地反應過來!
激動地再次抱住眼前人!
“安安!你等我!”
13.
我對自己很有信心。
第一個出了考場。
我和安安的事情,板上釘釘!
14.
花燈節到了。
我覺得穿白衣不妥,太樸素,於是換了身青衣,將荷包小心翼翼別在腰間。
嗯。
非常完美!
15.
安安誇我今天更好看了。
然後主動牽了我的手。
不用隨從插嘴,我把他趕走讓他自己玩兒去了,我知道此刻的自己肯定臉紅的不行。
“快看!”
她驚呼一聲,我也跟著抬起頭。
這場花火,來的正好。
光照亮了身旁少女的臉,我不禁低下頭,吻了她。
“安安,我們成親好不好?”
她將臉埋進我胸膛,聲音柔柔的:“好,和你在一起就最好。”
16.
仙女死活要拉著我們來酒樓喝酒,看樣子她心情非常不好。
我才出去買個糖葫蘆的功夫,仙女本人已經醉了,迷迷糊糊間還說了自己的名字。
我總覺得熟悉的很。
安安在一旁勸她,“珏溪姐姐,別喝啦,仙女喝這麼多酒,不好看啦!”
珏溪一揮手,大聲道:“胡說!本仙女……最好看!”
我和安安都沒法子,坐著看她繼續喝,繼續發酒瘋。
17.
珏溪一收到紙條,整個人簡直精神煥發,脫胎換骨。
酒醒了,急急忙忙跟我們道別,說要回去了。
安安問我:“珏溪姐姐真的是神仙嗎?”
我笑著飲下一杯酒:“就算是神仙,其實也同我們凡人無甚區別。”
安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認真道:“但她真的好美哦。”
我揉了揉她的頭髮,“你更美啊。”
18.
我們成親了。
我爹孃不遠萬里趕來,就為了看看,能看得上自家兒子的姑娘,是有多麼眼瞎。
然後我娘就把安安當寶貝了。
“唉,真是苦了你了,怎麼看上他了。”我娘嘆了口氣,“要是這小子欺負你了,記得跟我說!我把他揍的服服帖帖的!”
安安看著我,滿眼笑意。
我從未覺得,這世間如此溫暖。
轉頭一看,我爹和岳父一見如故,兩個已經划起拳了,再喝下去就不省人事了。
19.
我中了狀元,卻不想在朝廷做官,一家子人圍在一起,為我的就業發愁。
岳父說:“還是當官好,有保障!”
岳母說:“不行不行,官場水這麼深,可不能苦了孩子!”
我爹點點頭:“是啊,太苦了。”
我娘點點頭:“是啊,苦極了。”
他們說到一半,話題偏移,我爹孃吐了一個時辰的苦水,關於他們在官場爾虞我詐的危險生活。聽得我岳父岳母那叫一個眉頭緊皺,氣氛緊張。
我和安安嘆了口氣。
這都是什麼父母啊。
20.
我當了一名教書先生。
大家都很滿意,都說好。
只是怕這些個在我手上的孩子,一個兩個都要不學好了。
21.
安安懷孕了!
我被這一驚喜砸蒙了,岳母笑的格外燦爛,一家子喜氣洋洋。
當晚就做了滿桌子菜。
但是隻準安安吃清淡了。
她那小臉委屈極了,看得我一陣心疼。
於是我放著佳餚不吃,陪她吃了那些清淡菜。
22.
已經吃孕婦餐吃了半年了。
我深刻感受到了懷孕的辛苦,恨不得讓安安肚子裡的小傢伙自己蹦出來,讓安安過上正常生活。
“相公,你摸,寶寶在踢我呢!”她高興極了,“等孩子出生了,我們該給他取什麼名字呢?”
她皺著眉苦惱,我伸手撫平。
“若是女孩,不如叫明月;若是男孩,就叫陽柳。”我說。
明月天雙鑑,楊柳映芙蓉。
她笑的燦爛極了:“好!”
23.
我未曾想,我們一路順風順水,她卻是沒能挺過來,在難產中走了。
婢女將孩子抱過來,想讓我瞧一瞧,卻被我趕走。
是個女孩。
明月。
我得了一輪明月,卻失了暖陽。
自那之後起,我便生了重病。
整日臥病在床,鬱鬱寡歡。
我教的孩子們都來看望我,我卻是一個不見。
就連明月,我也沒抱過她一下。
原諒我無法是一個好父親。
在做父親之前,我是一個不合格的愛人。
24.
林府在一年之內,先後走了閨女和女婿。
兩家人悲痛萬分。
邢父蹲在兒子墳前,苦澀一笑:“我知你愛她愛的深,卻不知已深入骨髓,竟是同她一起去了。”
“我自小就沒少教育你,你卻從來不聽。我還擔心會不會委屈了人家小姑娘,看來是我多慮了。”
明月的哭聲很響亮,不知是在哭什麼。
她或許長大後能從別人口中瞭解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卻連見他們一面,都是奢望。
25.
我剛回到天庭,就聽說珏溪誤食了吸魂丹,整個人虛弱的不行。
於是我都來不及悲痛我失去的愛情,怒氣衝衝地趕到她宮殿,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她提起了我的情劫,還問我怎麼這麼快。
孃的,我難道要跟她說,自己因為悲傷過度生了大病然後死了嗎?
太丟人了。
我文曲星丟不起這個人!
26.
珏溪陪我來參觀我自己的葬禮。
結果我在自己的葬禮上哭了,丟人丟到凡間來了。
“你……還要再看下去嗎?”珏溪站在我身旁,語氣裡皆是不忍。
我看著爹孃無聲流淚,看著明月哭的大聲。
他們卻是看不見我的。
我抬手擦去臉上的淚痕。
“走吧。”
這不過是我的情劫。
凡間黃粱夢一場,何須如此放在心上。
27.
我文曲星又回來了。
真是日他奶奶的個情劫。
真當神仙沒有感情還是怎麼的。
我難受了三日都緩不上來,太白小老頭跑過來安慰我,說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再過個幾百年就好了。
我沒忍住,當場給了他一拳,小老頭氣呼呼地走了。
我下意識摸腰間。
那個荷包還在。
發呆了半日,我拿著荷包來到遙仙台。
這是我對那場夢,最後的念想。
往下一扔。
便煙消雲散了。
28.
“邢公子。”
恍惚間,我聽到了她的聲音。
最終還是沒捨得將荷包扔下。
29.
“邢公子!”
我瞪大雙眼,有些僵硬地回頭。
林遇安一襲綵衣飄飄,笑著看我。
“我走後,你過得可還好?”語嫣摸著我的臉,就像林遇安走時那樣,躺在床上,一下又一下摸我的頭。
“不好。”我語氣生硬,“一點兒都不好。”
“辛苦你啦。”她撲上來,抱住我。
我能感受到她的眼淚,就如同我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樣。
30.
“只是可惜了,孩子我還沒來得及抱一抱。”語嫣失落地低下頭。
“有空,我們下去看看她。”我看著她,好像怎麼也看不夠。
“也好!”語嫣笑了笑,滿臉天真,“偷偷告訴她,其實她爹孃都是神仙!”
我捏了捏她的臉。
她可是我漫長一生裡,唯一失而復得的驚喜。
美夢成真,何其有幸啊。
完
by知乎番茄鍋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