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李文生又來到隊長宿舍看新聞,這是他二十多年前在部隊養成的習慣,現在雖然早已復員多年,他總是喜歡關心一下國家大事,儘管他的妻子經常嘲笑他:自己家的事都整不明白,還關心國家大事,真是閒吃蘿蔔淡操心。
但是不管妻子怎麼嘲笑他,別人怎麼鄙視他,他仍然我行我素,每到新聞聯播的時間,他總是在電視機前正襟危坐,聚精會神地看播放。當前國家正在嚴懲黑惡勢力,每天總有些黑勢力團伙被打掉的新聞被爆岀。這天晚上也不例外,只是當黑惡勢力團伙的頭目被爆岀時,讓文生驚的目瞪口呆。因為那頭目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幾乎天天見面。
說到文生和這位頭目的緣分,還得從他剛被調到這個小區時說起,那天他正在小區內巡邏,發現一輛賓士車旁邊一個年輕人正在與“頭目”爭吵,文生過去一探究竟,才知道那年輕人是一名代駕,“頭目”因和老婆吵架,老婆跑回孃家,這“頭目”一人也不想做飯,便獨自跑去飯店喝悶酒,結果是喝得一榻胡塗,飯店的老闆便找這年輕代駕把他送回別墅,可當代駕讓他付錢時,他卻找不到自己的錢包,於是便和代駕爭吵起來。後來文生便替他付了代駕的錢,並把他扶回家裡的沙發上。就這樣,他們兩個有了第一次接觸。
這件事過去兩三天後,就在文生把這件事快要忘記的時候,那“頭目”突然來找他,還給了他墊付的代駕錢,並要求文生上他的賓士車,去外面一起吃個飯,文生婉拒道:“飯我就不吃了,現在是上班時間,公司有規定不能隨便脫崗”。
“沒事的,我去和你們隊長請假”頭目仍然堅持道。
“我們公司有規定,不能和業主一起吃飯”文生推辭道。在文生心裡,那天對頭目的幫助,不過是自己份內的事,換作其它任何一個人他都會幫忙的,是那種不需要感謝更無需報答的幫忙。他覺得頭目今天有些太客氣了,他始終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明白和頭目之間的差距。而當今中國正是一個講究身份和地位的社會。
那頭目不過也算善解人意,他沒有免強文生,在看到文生執意不上車時,他說:“既然你沒時間,那就改天再說”,然後開著他的賓士一溜煙走了。
不過第二天,那頭目還是給了文生一個意外之喜,那天文生正在門口站崗,一輛黑色的賓士越野車駛入小區,在文生面前緩緩停下,文生一看是那頭目的車便開啟路障,並舉手向頭目打招呼。那頭目開啟車窗從副駕駛座上拿過一個盒子遞給文生,並說:“我朋友開了一家皮鞋廠,送我一雙皮鞋,我不喜歡黑色,送給你吧,你試一下合不合腳”
文生馬上推辭道:“不行,不行,公司有規定,”文生的話還沒說完,頭目就插嘴說:“我知道,你們公司有規定,不能收受業主禮物。我說你們公司的規定就為你一個人定的嗎?我自己的東西願意給誰給誰”。說完把鞋塞到文生懷裡一踩油門溜了,走了兩步又停下伸出頭衝文生喊:“如果不合腳就拿給我,我去給你換”。
文生見頭目有些生氣,便勉強收下。他低頭看一眼自己的皮鞋,上面的黑漆早已磨去,皺皺巴巴的,一副滄桑的模樣。文生早就想買一雙新的了,可是每次去超市一問價格又猶豫了,太貴了,實在不是他這樣的打工人能買得起的。他怏怏不樂地走岀超市,想著:再堅持兩月,還是等收秋的時候回老家再買吧!
文生回到保安室,拿岀新鞋穿上,不大不小挺合適,心裡不勉對頭目有了一種感激之情。然後又把舊鞋裝進鞋盒子裡,吹著口哨走向垃圾桶,說一聲你可以光榮退休了,然後毫不猶豫地丟了進去。扭頭走了幾步又停下了,“萬一那天干一些髒活,總不能穿新鞋幹吧,倒不如先別扔,放著幹活穿”。於是文生又回到垃圾桶旁邊,把那雙跟了他五年之久的滿目蒼痍的鞋又撿了回來。
從那以後,文生對那頭目總是心懷感激,每次看到他的車岀入,總是早早把杆挑起,向他打招呼。而頭目也總是鳴號感謝。文生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樣的一個好人怎麼會是黑惡勢力的頭目。
不敢想象,這表面看似繁華的世界裡,隱藏了多少骯髒與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