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 春末
一位老年男人的歌聲從遠處徐徐飄來,“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下面馬兒跑,揮動鞭兒響四方,百鳥齊飛翔……”
遠遠望去,茫茫山野中好大一支牛群,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整座山樑。放牛的老人,一手拉著長緶,一手託著煙桿兒,席地坐在高坡上,悠閒地瞭望著那滿上遍野的一頭頭,愜意得時不時哼上一段兒,一解無人問津的“愁苦”。
太陽一點點偏西了,放牛人聲勢浩蕩地趕著牛群往村子裡走,人一猜就是個精幹利索的。您聽,緶哨打的那叫一個脆響!一旁的小娃兒都聽出了強烈的號召力,在一旁助威:嘚,駕,馭……
天,黑透了。牛兒回到家,總算把心暫時放肚子裡了。又熬過了擔驚受怕的一天,我還活著,真好!牛兒禁不住慶幸著。
看著牛兒回來了,愛說的狗兒熱情地打著招呼,“剛回來,咋一臉的迷茫,牛大哥想啥呢?這兩天咋感覺你老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你高興呀?”牛兒瞥了狗兒一眼,繼續它的日常動作——反芻。
是呀,狗兒這兩天也不太高興,但它的風險係數比牛兒低,自然心理壓力沒那麼大。自從那天聽了主人的“寵臣”貓兒的話,院子裡幾位兄弟都不淡定了。原來,主人下個月要過生日了,主人跟女主人說想吃肉。
貓兒給的這訊息,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遭了,不會是我吧?”羊兒發愁地說。
“我想,不會是你的,你剛懷孕,主人怎麼捨得吃你呢?”貓兒在一旁評判著,它成天呆在主人的炕上,晚上主人還摟著它睡,最能猜度主人的想法,兄弟幾個中,它最有發言權。
“我想,鴨兒的可能性也不大。畢竟它來的時間太短,年齡小”,貓兒繼續著飛速運轉的思維。
“我呢,我也不太可能吧?我還得幫主人看家護院呢”狗兒說著,一臉沒有底氣的樣子,一臉無辜地看著端坐在高處的貓兒。
看著平時最不進眼的狗兒,神思憂慮、低眉順目地瞅著自己,貓兒也放下了以往錙銖必較的態度。“雖然你工作比較辛苦,但你除了看門啥也不會,還時常給主人添麻煩。上次主人給你善後,賠了鄰居好多錢。你這很難說,再說了看門不是還有鵝兒麼”,大家齊刷刷的看向角落裡。
看著它們都在瞧自己,鵝自信地說道,“肯定不是我,我除了看門,還下蛋呢,上個月在我的努力下,主人增加了不少收入呢。”
聽著鵝的話,狗兒的心理從“忐忑不安”奔到“一籌莫展”,好像明天被宰的就是自己了,心情真是一落千丈!
“別多想,這不是還沒定呢麼”雞兒在一旁耐心地勸著狗兒,想著當初一起早起的情分。
“更不可能是我,輪到我,咋也得八月十五或是過年吧”豬兒氣定神閒地躺在那兒,那身膘姿勢優美地堆在牆邊。
“我覺得最有可能的就是牛了……”貓兒此話一出,無數只耳朵迅速地湊了過來,“怎麼講,怎麼講”,眾人好奇地問道。
“你們說,咱們幾個中,誰活兒幹得最多?”貓兒問道。
“牛大哥”。
“誰脾氣最犟?誰挨主人的打罵最多?”
“牛大哥”。
“誰讓主人費神費心最多?
“牛大哥”。
“誰平時最不愛和主人親近?”
“牛大哥”。
一連串的問題之後,眾人擔憂得眼神重似千斤般地落在了牛的身上。
“所以說,主人最不喜歡的應該就是牛了”貓兒貌似有理地分析著當前的緊迫形勢。
笨嘴拙舌的牛兒,聽著直冒冷汗。心想:這回真的輪到我了麼?我在這個院子裡住了5年了,看著這群兄弟們,來了走,走了又來的,這回真輪到自己了。這些年,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突然到來,心裡還是止不住的難過!主人是常鞭策它,它努力過,可始終學不來狗的溜鬚,貓兒的溫順,它又不能像羊兒那樣,一年多生幾個崽,像雞和鵝多下幾顆蛋。總之,它誰也比不了。想到這裡,思想單純的牛兒頓時烏雲蓋頂。
小會就這樣繼續著,趁著主人不在,哥兒幾個每天晚上開上一會兒,聽著貓兒的最新訊息,各自忖度著多變的形勢。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著。
“明天就是主人生日了,主人定了是誰了麼?”好說的狗兒忍不住問貓兒。
“應該定了吧?不過……唉,我也說不好。”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貓兒心裡竟沒了底氣。
貓兒的話,無疑給本就漆黑的夜,增添了一抹更加憂鬱深邃凝重的基調。
今夜,無眠。
憂鬱著,憂鬱著,被定義為“午時三刻”的這一天,終於來到了。半晌午時候,女主人從集市上回來了,手提袋子裡拎著剛買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