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高中同學,我們大學畢業後都各奔東西了,很少見面。一晃,現在也已進入知天命的年齡了。但聽老家的人說,他現在是我們那一帶乃至周邊市縣有名的“神”醫了 ,說他“神”,好像不只是醫術“神”,還有說他看病方法“神”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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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黃經,他本來上高中時叫黃靖,他說他是學中醫的,崇尚《黃帝內經》,所以考上中醫學院後就把“靖”改成了“經”。聽說改身份證時還費了一番周折,可他就是這麼個人,認準的事誰都改變不了他,非改不可。
他的形象在我們同學當中算是“成熟”比較早的了,頭上除了四周有一圈黑頭髮外,其他地方都是明光閃亮的,連只蒼蠅都很難落腳。兩隻眼睛不大,還老眯著,但很亮,放著光。
他畢業後進入了一家市級醫院,當時我們都很羨慕他。可不知為什麼,過了幾年,他卻辭職回老家自己辦了個小中醫院。
現在,他在我們老家那一帶名氣很大。說他看病有三大特點,一是把脈準,二是善用佛教理論開導患者,三是他開藥還送個字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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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把脈準,當地有很多人是很迷信他的。他看病先不問病情,總是先眯著眼給患者把脈。這期間誰也不準說話,屋裡必須保持安靜,等把完脈,他會告訴病人有啥病,然後再和患者交流。大部分患者都說他脈底很好,對病情說的非常準。所以人們去了都是往那兒一坐,不說話,先伸出胳膊讓他把脈。
但他把脈是有時辰的,只在上午,而且不超過十個人,多了就不看了,就得排到第二天。他說,他把脈多了會頭疼,就把不準了,最準的是早晨把的第一個脈。對這一點好多人都知道,所以人們都往前趕,都想讓他來把每天的第一脈。
(3)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他信仰了佛教,他座椅對面掛著一個大大的“佛”字,桌子上還插著兩盞小國旗,總感覺有些不搭調。
他給人看病時,總要不厭其煩地用佛教的思想先開導一番,給患者寬寬心,主要是講些“要學會捨得,學會放下,一切東西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只有身體是自己的”等等,還會把書裡一套一套的理論搬出來開導患者,這些東西他都背的滾瓜爛熟,聽的你暈暈乎乎的。
但患者大多都很樂意聽,聽完感覺他說的在理,心裡就放下了,好多東西就不再糾結了。周邊人有的心裡不痛快了,就來聽他聊聊,聊完乾脆不買藥就走了,對這樣的人,他沒有一點怨言,還都是樂呵呵的接待,他把這叫“話療”。
(4)
他看病還有一招,就是開完中藥後,他會在黃紙上畫上幾個誰也看不懂的圖案,然後雙手恭恭敬敬的放進裝草藥的袋子裡,但這種方法只對那些上年紀的老人。然後叮囑那些老年人,喝完一服藥,晚上把藥渣倒在村外,面向北方把那個字條燒掉,邊燒要邊心裡默唸著“病走嘍,病走嘍”。
他總是用這些方法看病,還甭說,迷信他的人還真不少,聽說外市縣的還常有人驅車幾百裡來找他看病的。
(5)
我總感覺他這樣“裝神弄鬼”的看病是個迷!
一次,週末我回老家,專門去他的小醫院喝酒。因為好長時間不見了,喝的都很盡興。藉著酒勁兒,他給我講了他這樣做的道理。
他說人得了病,是“三分吃藥七分養”。養,其實主要是養心,病人去不了心病,吃藥也作用不大。他用佛教理論主要是開導開導病人,讓他們把心事放下。給畫個字條,其實就是解個心疑。病人要信了,肯定對病情好轉有幫助,病就好的快。要單說那個字條,其實就是一張紙,啥用也不管。
他解釋完,還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把他這個“迷”告訴別人。
我心裡一怔,原來只感覺這傢伙神神叨叨,不是正經醫生,是專門用這“半醫半巫”的東西騙人的。 可聽完他這一套,感覺有點欽佩他了。然後舉杯恭恭敬敬的敬了他一杯酒。
這時,他弟媳婦來了,求他給寫個字,說兒子明天要中考了,寫句吉祥話保佑一下。這倒是不新鮮,當地人經常家裡有事就找他,什麼取名的、擇日的都找他,農村人就是那樣,迷信他,覺得他什麼都會。
我說,這考試你也能保佑啊?他喝得臉紅撲撲的,眯著眼說:“能,管用著呢!”說完,拿起毛筆,背過身去,很快寫好了,用黃紙包好,還用膠水粘上。然後遞給弟媳婦,並叮囑,讓孩子把它放在懷裡,在考試結束前絕對不能開啟,提前開啟看了就不靈了,最後說:“讓孩子放心去考吧,文曲星會保佑他考好的,去吧!”
他弟媳婦走後,我們繼續喝,我不解地問他,到底在黃紙上上寫了些什麼東西?他一仰脖幹了一杯,然後放聲大笑,他拿起筆在紙上飛快寫了幾個字說,你看,就寫的這幾個字,我一看是“平時不用功,寫啥都不靈”。望著這十個字,我們都笑出了眼淚。
他突然止住了笑說,你還別笑,對他考試肯定從心理上是個幫助!這孩子平時不大用功,考好壞不敢說,能讓他正常發揮就行。如果真考砸了,考完看了這字條,也可能會讓他有所悔悟,也許還會好好學了呢。
聽完,我也止住了笑,覺得他真不是在“裝神弄鬼”,感覺他又很有智慧。難怪有那麼多人迷信他,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去評判他了,越來越搞不明白他到底是個啥樣的中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