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是后街村典型的村霸,村裡大小事他說了算,關起門來做土皇帝,村長村支書啥的在他眼裡就是個屁。
村子不大,村裡每家每戶幾乎都受過老朱的欺壓,很多人敢怒不敢言,也有脾氣硬的直接跟他打起來,其中最經典的是,老朱和村東頭的一戶因為一點小事產生摩擦,老朱上去就給人家一個嘴巴,那戶人家也不是吃素的,直接還手,老朱下手黑直接拿匕首插在人家的肚子上,那人兄弟四個, 一看這情況,就齊上陣,把老朱的腿給夯折了。老朱先動的手,結果他自己躺醫院訛人家,別人卻蹲監獄。腿折的那人媳婦天天在老朱家門口燒紙咒他,他把人家媳婦的臉扇得腫得睜不開眼。從那以後大家都知道老朱在上面有人,老朱也更囂張跋扈到沒天理。
村口是大家茶餘飯後的集聚地,只要老朱一來,大部分人都藉故離開了,當然留下的是幾個諂媚的,背後都被人罵作沒有骨頭的狗。
老朱的媳婦兒女卻是另一回事兒,尤其他媳婦是被強迫嫁過來的,自從嫁過來後沒少捱打,隔壁鄰居總能聽到她捱打時的悶哼聲,她從不哭喊,出門時臉上經常帶傷,見人就賠笑。他閨女壓根不喊他,也不跟他說話。老朱曾經想讓閨女喊他聲爸,喊一聲給100塊錢,那可是90年代,100塊能讓一個農村家庭過一個豐盛的年。但是那閨女到底是不張嘴,臨到老朱嚥氣兒也沒聽到。
不過報應也來得快,老朱在45歲左右的時候,得了肝癌,肚子腫得像臨盆的婦女。這時候村裡的人幾乎都去他家裡看他,面子上是關心,心底下是看他啥時候死,嘴裡還說著風涼話。被他打的那對夫妻直接是帶著一個肉方來的,名義上是讓他吃點好的,實際上是寒磣他。每天都有人來看他,看他疼得在床上打滾,看他痛不欲生,看他的現世報應。老朱終於扛不住了,他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死他並不可怕,他害怕每天村裡人的探望和臉上帶著的戲謔。肝腹水讓他痛不欲生,他開始有些意識模糊了,在朦朧的睡意中,他夢到自己下一世要變成一匹騾子,遭人打罵一生後被剝皮吃肉,醒來後越發的覺得活著沒意思,死了更沒有解脫。他開始拒絕見人,只要有人來他就破口大罵,可是每天來的人還是絡繹不絕專門來聽他叫罵,然後在看他氣喘吁吁地疼,疼到不住的翻身打滾後,再心滿意足的離開。
終於他死了,吐著大口的鮮血,在全村人的注視下死了。聽說他快不行了時,村裡那些受過他欺負的人都跑去了,嘴上說幫忙,實則袖手旁觀他最後一程。連送老衣都是他兒子自己穿上的,這件事在村口被談論很久,帶著義憤填膺,帶著不屑,又帶著幾分大仇得報的快感。農村的習俗一般人過世都是親屬和街坊幫忙穿,這說明死者人緣不錯。而老朱是后街村有史以來唯一一個死有餘辜的特例。
喪事在農村是一件極為莊重的事情,幾乎每戶人家都會出一個人去幫忙,老朱的兒子挨個磕頭去請,街坊鄰居也都答應了,只是在需要幫忙時人都走了,在飯點吃飯時大家都回來了。大家把老朱的喪宴當成村裡有史以來最大的喜事的聚餐,吃得喜氣洋洋,和靈棚中的哀樂和老朱親屬的哭聲成了鮮明對比。喪事的高光環節是把棺材拉進陵園土葬, 說來也怪吃飯時大太陽當頭照,就在棺材釘下釘子後,大雨滂沱。只要棺材下了釘,就得立刻抬走去埋,這時候需要很多人幫忙抬到四輪車上拉到陵園,再從車上抬下來抬進墓坑中。這回老朱的兒子學精了,提前花錢僱了人,嘴上說是從前街村請的人。是的,老朱的棺材,村裡沒有一個人去抬,這在農村是莫大的笑話,以後的子孫後代都是抬不起頭來的。
現在每當村裡有人做了壞事,大家都會說,別壞良心,小心死的時候像老朱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