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隨著清王朝的倒臺,中國最後一個皇帝溥儀也退下皇位,開始了普通人的生活。
雖然當時的溥儀已經不再是皇帝,但依然住在皇宮之中。
在紫禁城的圍牆內,溥儀和婉容、文繡這一後一妃,繼續過著皇帝待遇的生活。
可時代的車輪不會停下腳步,北京一場政變之後,溥儀被迫離開自己長大的紫禁城,開始了一生的漂泊。
在各方勢力的裹挾下,溥儀經歷了中國最動盪的幾十年時間。
無論是在軍閥還是在日本人手中,他都只是任人擺弄的傀儡,在感情生活上,也和曾經的皇后、王妃不斷出現裂痕。
在顛沛的生活裡,文繡越發覺得溥儀對婉容的偏愛,而自己總被忽略和無視。
終於在天津的會館裡,文繡選擇了不告而別,離開了傷心之地。
這件事對溥儀造成了很大的打擊,以至於遷怒於婉容,認為是皇后排擠走了皇妃。
但此時,清朝都亡了,又何談后妃之爭。
被遷怒冷落的婉容,精神狀態也差到了極點,甚至沾染上了大煙。
她隨溥儀到東北之後,經常煙癮發作痛苦不堪,而溥儀對此也毫無辦法。
隨著中國人民在抗日戰場上的勝利,偽滿洲政府迎來了它的末日,而溥儀雖然只是傀儡,但也實實在在地參與過偽政府的組建,在戰後被列為“戰犯”,進行進一步改造。
在戰犯營中的溥儀,第一次真正接觸勞動,接觸普通人的生活,重新學習生活常識。
因為自幼在皇宮長大,加上長年不加節制的生活習慣,身體羸弱的溥儀也只能從事更輕的勞動。
但在戰犯營中,溥儀的改造十分積極,他主動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身份,在勞作之餘撰寫自傳。
1959年,溥儀獲得了中央特赦,離開了戰俘營,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之中。
此刻,他也真正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不再是末代皇帝,僅僅是中國公民。
釋放後的溥儀被安排到了植物園工作,1961年又被調動到了全國政協文史研究委員會,開始新的生活。
溥儀也就是在這裡,結識了後半生的知己和伴侶——李淑賢。
顛沛流離的前半生裡,溥儀沒有遇到過真正的知己,除了從小和他成長的婉容、文繡,給過他生活的鼓勵,其他兩位妃子都不過只是政治的犧牲品。
在身體逐漸老去的同時,他的精神也倍感空虛。
在叔叔的介紹下,溥儀也相親過很多物件,其中還有曾經出身名門的格格。
但溥儀卻十分不喜歡這樣的身份,最終不了了之。
終於,在同事的介紹之下,溥儀見到了做護士職業的李淑賢。
對於這樣一個既沒有皇權貴族身份,又有穩定職業的女人,溥儀頓時心生喜愛。
早在偽滿洲政府時期,溥儀對醫療工作就十分感興趣,回到北京後也主動提出想去醫院工作。
但由於缺乏醫護技能,只能遺憾選擇了放棄,這也讓他對於醫護工作者更多了幾分好感。
在第一次約會之後,兩人發現十分有共同話題,感情也不斷升溫。
但年齡成為了溥儀心中的疙瘩。
此時的溥儀已經年過50,而李淑賢僅僅37歲,溥儀不知道自己的追求會不會得到李淑賢的同意。
除此之外,有過四段婚姻歷史的溥儀,也不確定李淑賢是否介意。
但他不知道,其實李淑賢心中已經對這段感情非常肯定。
李淑賢過去的37年中,有著悲慘的童年和同樣不順利的感情生活。
出生在杭州的李淑賢,並沒有機會過多感受在西湖河畔的美好,相反,家庭的變故,讓她從小就經受著痛苦的折磨。
從小李淑賢生活在農村,和母親相依為命,父親只會寄錢回來。
但6歲那年李淑賢的母親不幸離世,她不得不去上海投奔父親。
見到父親後,卻發現父親已經重新續絃,而繼母也對她非常刻薄。
在她的回憶錄中,提到童年經歷,讓她最無法忘記的就是繼母的拳打腳踢。
從年幼就開始強迫她洗衣做飯,只要她做得稍有不好,身上就會多幾道疤痕。
在父親還在世的時候,繼母的欺辱還有所顧忌。
父親過世之後,繼母更加肆無忌憚。
有一次自己因為吃不飽飯,半夜偷吃了剩飯,被繼母發現暴打,額頭都被打出了血。
這樣的日子一直堅持到了15歲,這時繼母竟然準備把自己嫁出去換取彩禮。
李淑賢終於忍無可忍,逃出了這個家。
可跑出來的李淑賢並沒有獲得自由,相反,由於年紀太小,涉世未深,反而遭到了另一個人的欺騙,開始了自己第一段婚姻。
李淑賢的第一任丈夫是北平偽政府的警察,在他花言巧語的欺騙之下,年輕的李淑賢選擇了信任。
但結婚後,對方就暴露了本性。在爭吵和打罵中,兩人勉強維持著婚姻。
1949年隨著新中國的成立,她的丈夫被列為戰犯,執行了槍決,這段婚姻也終於結束。
之後,自己在工作當中又結識了銀行做會計的第二任丈夫,但兩人婚後感情非常不好,沒過多久就又匆匆結束。
生活的坎坷和感情生活的不順,讓李淑賢內心十分渴望真正的關懷和溫暖。
之前遇到的男人,都無法讓她滿意,而溥儀的出現就像是一縷陽光,照亮了她的內心。
在溥儀對於李淑賢的態度拿不準的時候,李淑賢主動邁出了一步。
在一次溥儀去醫院找她聊天的時候,李淑賢主動說“只要感情好,年齡問題並不重要”。
這句話無疑讓溥儀打消了心中的疑慮,他鼓起勇氣向李淑賢提出求婚,兩人也終於順利走向了婚姻的殿堂。
但就在結婚當晚,兩人就出現了問題。
夫妻新婚的當晚,本該是甜蜜溫馨的洞房花燭時刻,但溥儀卻遮遮掩掩,刻意躲開了李淑賢。
最開始李淑賢以為是溥儀身體不舒服,可這種情況持續了一週之後,溥儀依然非常避諱和她圓房,這讓她心中非常彆扭。
終於,李淑賢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看到了溥儀去醫院,便跟了上去,也就是這次,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溥儀早年在宮中的生活非常混亂,到青年之後又四處顛簸,如今已經失去了生育能力。
但溥儀害怕李淑賢因此離開,選擇了隱瞞。
感到被欺騙的李淑賢心中非常失落,她認為可以廝守一生的人還是在欺騙她。
正當她質問溥儀的時候,眼前的男人卻哭著跪了下來。
在溥儀的哭訴中,李淑賢知道了溥儀對自己的愛,害怕自己嫌棄他,才選擇了隱瞞,希望自己可以原諒他。
看著泣不成聲的溥儀,李淑賢心軟了,畢竟這件事之外,溥儀讓自己都比較滿意,便不再繼續深究,但這個問題卻成了她心中的刺。
兩人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軌,溥儀也第一次像丈夫,而不是皇帝那樣面對妻子。
在北京的街道上,經常能看到溥儀接妻子下班的身影。
一次天降大雨,溥儀想到了妻子下班路上有一個井蓋丟失了,心中萬分擔心,害怕妻子失足出現危險。
於是,溥儀在雨中等了半天將妻子接回。
每次到週末的時候,溥儀還會帶著妻子去跳舞、看電影,發工資後還會去吃西餐、喝咖啡。
這樣的關心給李淑賢一直受傷的內心,增添了許多溫暖。
但溥儀的溫暖,更多是在生活之外的遊玩。回到鍋碗灶臺的日常生活之中,溥儀依然無法真正適應普通人的狀態。
作為中國最後一個皇帝,溥儀自小的養尊處優是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
不用說體力勞動,就連最基本的生活自理,溥儀都做不好。
在和李淑賢結婚之後,這樣的缺點更是被無限放大。
一個男人在家中要有頂樑柱的作用,才能給妻子更多的安全感。
可溥儀卻是處處依靠著妻子,除了在風花雪月的遊玩中能讓她開心外,李淑賢更多的是疲憊。
在醫院做護士工作本身就十分辛苦,回到家中還要面對繁重的家務。
最開始李淑賢並沒有太多的怨言,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李淑賢越來越難以接受溥儀的生活習慣。
皇家的生活讓溥儀養成了挑剔的毛病,從穿衣到飯菜,處處有自己的要求,很多惡習讓李淑賢深惡痛絕。
夫妻生活本就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可越到深夜,李淑賢就越痛苦。
溥儀有睡眠問題,常常晚上難以入睡,要開燈繼續看書。
而自己忙碌一天,還不得不陪著他繼續熬夜。
在這樣的婚姻中,除了偶爾遊玩會帶來些許甜蜜和溫暖,大多數時候都是爭吵和矛盾。
身心俱疲的李淑賢想過離婚,但溥儀不同於前幾任伴侶,他不僅是自己的丈夫,更有著末代皇帝的頭銜。
考慮到和溥儀離婚一定會引起很大的反響,所以在幾次考慮之後,李淑賢還是沒有狠心離去。
時間是消磨矛盾的良藥,夫妻在一起即便最開始處處不合,總還是會找到雙方的平衡。
可就當李淑賢原本以為,兩人就會這樣平穩生活的時候,疾病卻悄悄找到了溥儀。
1964年9月,溥儀主動去北京植物園參加義務勞動。
這次勞動原計劃持續兩天的時間,可第一天溥儀就出現了尿血的症狀。
得知訊息的李淑賢,立刻帶溥儀去了醫院。
考慮到溥儀一直都存在身體問題,這次診斷也初步判斷為前列腺炎,接受止血針注射後,兩人便回到了家中。
之後溥儀身體一直非常不適,尿血的症狀也頻繁出現。
11月,再次到醫院就診的溥儀被發現了腎癌。
之後,溥儀接受了幾次手術,逐漸從危機中走了出來。
腎癌的病灶影響下,沒過多久溥儀又患上了尿毒症。
考慮到溥儀身份特殊,醫院動用了所有辦法來治療,甚至周總理也前來看望,病情才逐漸有了好轉。
出院後在家養病的溥儀,心情一直非常低落。
之後,我國國內也因為各種原因,進入了特殊的歷史時期,溥儀因特殊的身份也遭受到了衝擊,治療也有不小的耽擱。
在總理特批的照顧下,溥儀才重新到了醫院,但身體再難以恢復往日。
1967年4月,他選擇從醫院回到家中,在這裡度過了最後的五個月時間。
在溥儀生病這段時間裡,李淑賢全程陪伴著溥儀,她既要在醫院裡跑上跑下,又要在家中照料溥儀的生活。
在近三年的時間裡,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個人時間。
尤其是在溥儀最後的時間中,已經失去了行走能力,只能臥床在家。
李淑賢不得不時刻陪在他左右,從洗漱、穿衣到吃飯、如廁,事事都要自己照顧。
特殊的歷史時期裡,李淑賢除了照顧家庭,還要時刻注意家中會不會發生危險,提心吊膽地過著每一天。
而此刻的溥儀,已經不會再像當初一樣能來給她關心和理解
自知生命將走到盡頭的溥儀,此刻已經不在乎外界的聲音,也沒有心力再關心李淑賢的生活。
他每天最大的快樂,就是喂院中的螞蟻。
他坐在院子當中,用玉米麵吸引螞蟻,看著螞蟻的狀態,就這樣度過自己的一天。
可能這也是他童年,在紫禁城時最愛玩的遊戲吧。
根據後來李淑賢的好友回憶,曾經李淑賢最不願意提及自己的婚姻,但那段時間裡,李淑賢總是在他們家中每天抱怨自己的婚姻不幸。
在提到和溥儀的婚姻時,語氣中也無比後悔。
的確,在那時,兩人結婚才僅僅過了5年,而溥儀生病就已經有三年。
婚姻的大半回憶裡,都是自己陪溥儀看病的時間。
再加上,特殊的歷史時期,溥儀更讓自己的工作都深受影響。
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半路夫妻。
回家養病的五個月的時間,幾乎消磨盡了李淑賢對溥儀的所有耐心,更擊毀了她對婚姻的最後想象。
1967年10月,拖著滿身傷病的溥儀永遠閉上了雙眼。
孤零零的李淑賢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親人,沒人知道此刻的她經歷了怎樣的掙扎。
看著被病痛折磨的愛人離開,是該輕鬆還是難過,可能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評判。
但在那個蕭瑟的秋天,她坐著公交車抱回溥儀骨灰的一刻,她眼中北京的天,一定是灰色。
曾經兩個天涯零落的苦命人,在命運安排下互相支援溫暖;又在生活捉弄下爭吵不休;最後,在北京蕭瑟的秋風中,兩世相隔。
溥儀的撒手而去,並沒有讓李淑賢得到解脫。
相反,因為她身份的特殊,失去了工作,僅能依靠溥儀的稿費勉強度日。
根據多方的商討,溥儀的陵墓由最初安葬的八寶山,遷移到了清西陵,他生前的皇后、皇妃也同樣安葬在了他的身邊。
原本,在溥儀旁邊還留著李淑賢的位置,但李淑賢卻明確表示拒絕。
用李淑賢自己的話說,“溥儀生前一刻都離不開我,但我不願意死後繼續做他的奴婢了。”
在溥儀去世後的三十年,李淑賢並沒再嫁,孤獨的歲月終究一個人扛了過來。
1997年,李淑賢在北京逝世,根據遺願將其安葬在了八寶山,沒有和溥儀“重聚”。
五年的夫妻,一生的芥蒂。溥儀對李淑賢的愛是真的,李淑賢對溥儀的照顧也是真的。
只是,人的情感終究無法琢磨清楚,兩人其中的糾葛,隨歷史的遠去也終逐漸消失,剩下的或許是兩人都有的遺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