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長期奉行不結盟政策的印度更想在世界主要大國之間左右逢源,未必願意完全跟隨美國步伐
來源:2021年11月17日出版的《環球》雜誌 第23期
文/吳祝慶 俞俊
作者單位:陸軍指揮學院
有美國媒體近日披露,中印邊境東段附近的印度軍隊已經列裝了“支奴幹”直升機、M777超輕型牽引榴彈炮等美製武器。
事實上,自2017年美國推行所謂“印太戰略”以來,美印在多個領域“抱團”,尤其在軍事層面,雙方合作不斷深入。
儘管如此,由於種種原因,美國和印度的軍事合作也存在諸多限制,尤其在高精尖武器方面,美國並非對印度有求必應。
提高軍事合作層次
長期以來,印度主要軍事合作伙伴是俄羅斯,雙方合作長達數十年。2005年,美國和印度簽署《美印防務關係新框架》協議,標誌兩國開啟了軍事合作,但當時的定位是“更寬層面美印戰略伙伴關係的支援和組成”,其後也沒有實質性突破。
近年來隨著亞太地區戰略環境深刻變化,美國企圖推動印度在全球事務上發揮更大作用,這與印度莫迪政府的內政外交目標不謀而合。2015年6月,美印兩國簽署新版《美印防務關係框架》協議,將軍事關係定位為雙邊關係的“關鍵要素”和“重要支柱”。
2016年6月,莫迪訪美時,美國首次承認印度為“主要防務夥伴”。8月,美印簽署《後勤交流協議備忘錄》,規定兩軍可進行加油和補給等協助,打開了停靠對方軍事基地並進行後期補給的大門。12月,美《國防授權法案》賦予印度“等同於最親密盟友夥伴的主要防務夥伴”地位。
2017年6月,莫迪再次訪美,美印發布的聯合宣告提出“美國是印度實現崛起,成為負責任、有影響力的世界大國的首要夥伴”,並建立外交與國防部長的“2+2”對話機制。
2018年9月,美印簽署《通訊相容性和安全協議》,允許印度在美國出口武器裝備上安裝和使用美製高階通訊裝置。時任美國防部長馬蒂斯評價:“該協議具有里程碑意義,美印兩國可分享最先進的防禦技術。”
2019年12月,美印在華盛頓舉行“2+2”對話,宣告將進一步擴大兩國戰略合作的範圍,強調印度將加強與美國“印太”司令部、中央司令部以及非洲司令部的合作,簽署了《工業安全附件》。
2021年3月,美國新任國防部長奧斯汀訪印期間指出:“提升美印重要防務夥伴合作是拜登政府的一項政策要務,將透過地區安全合作、兩軍之間互動和國防貿易來做到這點。”
幾年下來,美印已拓展到擁有40多個政府間對話,建立了層次上涵蓋部長級,內容上包括太空、海上、通訊、軍事物流等多個方面的合作機制,美國將印度從“主要防務夥伴”提升到“首要夥伴”。
加深軍事合作程度
隨著美印軍事關係不斷“提檔升級”,雙方在軍火貿易、技術轉讓、聯合軍演三大主要領域的合作程度不斷突破和加深。
冷戰時期,印度從美國進口的裝備常年處於低位甚至幾乎為零的狀態。如今隨著兩國軍事關係愈加緊密,美印軍貿的數量和種類大幅增加。據統計,2013~2017年間,兩國軍貿增長了近557%,美國已經成為繼俄羅斯之後印度的第二大武器進口來源國,印度也成為美國第七大武器出口目的地國。2020年2月,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訪印期間,兩國又簽署多項軍貿協議,其中包括26億美元採購24架MH-60R“海鷹”直升機、8億美元採購8架AH-64E“阿帕奇”直升機等專案。
2015年,美印確立了旨在促進裝備共同開發的“防務貿易與科技倡議”,商定共同研發新型航母的彈射裝置、下一代“烏鴉”無人機等裝備,並於2016年啟動了下一代無人機、情報監視艙等6個先行技術合作專案。2017年,美國同意將F-16戰鬥機在得克薩斯州的生產工廠遷往印度,讓印度實現該型戰鬥機的國內生產。2018年7月,美商務部將印度在美國戰略貿易許可地位提升至第一層級(授予印度“一級戰略貿易授權資質”),從而使印度擁有了與日本、韓國同樣的許可地位,這讓美印兩國在較為敏感的軍事技術、裝置開發合作上的障礙和限制有所減少。
值得一提的是,印度是與美國舉行聯合軍演次數最多的非盟國之一,每年演習和交流活動達50多次。美印陸軍“準備戰爭”聯合軍演、海軍“馬拉巴爾”聯合軍演、空軍“對抗印度”和“紅旗”聯合軍演、特種部隊“瓦拉吉·普拉哈爾”聯合軍演等都已機制化。與此同時,美印聯合軍演已從雙邊、低級別的聯合軍演逐漸走向多邊、高級別的聯合軍演。例如,“馬拉巴爾”聯合軍演最初為美印小規模的雙邊軍演,2015年發展為美印日三方聯合軍演,2020年11月澳大利亞首次參加,標誌四國軍事安全合作進入具體化階段;演習地域也從孟加拉灣逐步擴大到日本海域和關島沿岸;參演兵力從最初的小型輔助艦船發展為主力艦艇,2017年共有16艘艦艇、2艘潛艇、95架飛機參加,且各國均出動航母,創下了歷年之最。
拓寬軍事合作領域
在軍火貿易、技術轉讓、聯合軍演三大領域合作不斷深化的同時,美印也積極拓展新的軍事合作領域。
隨著網路安全在國家安全中的地位作用不斷上升,美印適時將軍事合作從有形空間延伸到無形空間。2015年8月,美印在華盛頓重啟已中斷數年的網路對話合作,透過該對話機制,雙方可及時協調與溝通雙邊和多邊網路問題。2016年,美印發布《網路關係框架協議》,提出將考慮加強關鍵基礎設施建設、技能培訓和能力建設等方面的合作;當年9月,美印共同提出“要促進兩國在執法和網路犯罪問題上的雙邊合作,設立相關行動小組”,這成為兩國網路執法領域合作的標誌性事件。
此外,雙方在情報共享方面也不斷深化合作。美印情報合作始於上世紀50年代末,但其後合作成果並不多。2017年以來,雙方情報合作進入了“快車道”。2017年1月,當時的美國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公開宣稱,美印已建立共享印度洋上外國軍艦活動情報的機制。2020年5月,時任美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與印國家安全顧問、美軍參聯會主席與印國防參謀長、美國務卿與印外交部長以及兩國國防部長分別通話,其中一項重點內容就是兩國在安全、軍事和情報部門之間的資訊共享。同年10月,美印簽署《地理空間情報基礎交流與合作協議》,規定雙方可共享部分衛星情報、導航等資訊。據相關媒體報道,目前美印軍事情報合作已從海上拓展到邊境方向,可分享高畫質衛星影象、電子訊號以及相關國家武器裝備、人員部署等多類資訊。
“9·11”事件後,印度加入美國領導的反恐聯盟,但並無實質的反恐合作內容。2016年,印度和美國簽署“交換恐怖主義篩查資訊”的協議,兩國同意在篩選資訊、相互司法援助、聯合打擊恐怖分子等方面相互協調。2017年12月,美印舉行首次反恐指定對話。據相關材料披露,兩國擬共同打擊“伊斯蘭國”“穆罕默德軍”“虔誠軍”“達烏德團伙”“聖戰者黨”等,表明美國認定的反恐物件範圍己從威脅美西方擴大到威脅印度的武裝組織。2021年11月4日,美印反恐聯合工作組和指定對話第八次會議在華盛頓舉行,美國重申與印度一起打擊恐怖主義的承諾,並共同對巴基斯坦施壓,要求巴方將2008年孟買恐怖襲擊案的主謀哈菲茲·賽義德(逃亡巴基斯坦多年,2020年因其他罪名被關押)繩之以法。
出口先進裝備難突破
美印軍事合作多點開花的同時,有一個方面始終難有突破,即印度無法享受購買美國先進武器裝備的“待遇”。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印度欲購F-35戰鬥機,洛-馬公司副總裁卻表示:“不是世界上每個國家現在都能獲得F-35……還有些國家可能只是因為它們的軍事力量還不成熟,很難從米格-21直接跳到F-35。”甚至,美國“忽悠”印度購買號稱具有五代機水平的F-21戰鬥機,並轉移生產線到印度,但印度防務專家發現,這款飛機基本是F-16的更名版。
過去15年,特別是近5年,美印軍事合作關係從冷淡疏遠快速升級為“首要夥伴”,其根本原因是美國欲利用印度讓其在亞洲發揮制衡作用。但長期奉行不結盟政策的印度更想在世界主要大國之間左右逢源,未必願意完全跟隨美國步伐。美國前駐印度大使羅伯特·布萊克威爾認為,“美國在美印雙邊關係中投入過多、讓步過大,但卻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已經使人對這一雙邊夥伴關係的長期可行性感到失望和懷疑。”正是因為這種矛盾心態,美國不可能毫無保留地將高精尖裝備出口給印度。
莫迪擔任總理後,試圖將軍貿逐步轉向美國,特別是獲取高精尖武器裝備,逐步擺脫對俄製裝備的依賴。對此,美國也相應出臺了對印有利的相關政策。但是,印度外購武器裝備時,經常附加轉讓技術、合作研發、投資建廠等條件,這就違背了美國軍工企業的法規和慣例,特別是在涉及隱形飛機、艦載機、反導系統、新一代主戰坦克等關鍵核心裝備時幾乎完全沒可能。
由於印度的軍購來源國眾多,美印軍事合作不可避免地還會受到外國因素尤其是俄羅斯的影響。2017年8月,特朗普簽署《以制裁反擊美國敵人法案》,規定將對進口俄羅斯軍事裝備的國家實施經濟制裁。美國既不想出口先進武器給印度,又不允許印度購買俄羅斯裝備,這勢必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2018年,印度不顧美國反對,與俄羅斯簽署購買S-400防空系統的協議,不久後又簽訂購買10架卡-31艦載預警直升機的合同。事實上,由於現代裝備需要整合化建設、體系化運用,印軍特別是海軍、空軍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內擺脫對俄羅斯的武器依賴,美國武器裝備目前只是“點綴”,並且印度國防部內部許多官員也仍堅信,俄羅斯是比美國更可靠的武器供應國。
來源: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