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作為我國最後一個封建王朝,隨著歷史潮流的推進,逐漸衰敗。1912年2月12日,末代皇帝溥儀頒佈了退位詔書,宣告著清朝的結束。但是許多皇族過慣了奢侈的生活,為了能夠繼續維持下去,不惜通敵賣國,其中有一個人沒這樣做,他就是愛新覺羅·載濤。
按照輩分,載濤是溥儀的七叔,清朝被推翻之後,他的生活也是一落千丈。在生活困頓之時,那些圖謀不軌之人幾次三番來請他為敵人做事,並許諾高官厚祿,卻都被載濤堅定拒絕,他說,自己寧願自己餓死,也絕不當賣國賊。
新中國成立後,載濤受到了毛主席和周總理的接見,毛主席還親筆簽署了委任他為馬政局顧問的委任令。甚至在他死後,骨灰還被安放在八寶山。原本載濤的身份就比較特殊,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能讓一位末代王爺葬入八寶山革命公墓呢?建國後,載濤又是如何得到毛主席的重用,享副部級待遇呢?
寧賣破爛也不賣國的王爺
載濤經歷了清朝兩位皇帝在任,第一位是他的哥哥光緒皇帝,當時年僅三歲的載濤就已經被封為二等鎮國將軍,後來溥儀即位後,載濤的官職也越來越大,同時擔任軍諮大臣和禁衛軍訓練大臣。清朝滅亡之後,載濤開始過起了深入簡出的生活,雖然沒了俸祿,但還有“清室優待條件”所發放的家用補助。
只是好景不長,1924年,馮玉祥將溥儀逐出皇宮,原本的優待條件也作廢了,皇族們一下斷了生活來源,載濤也不例外。一大家人吃喝難以維持,他思前想後,決定賣掉濤貝勒府,然後另外在寬街的山老胡同買了一處小宅院住了下來。
載濤平日裡不搞社會活動和政治活動,或是在家養花唱戲,或是到馬場賽馬,或是騎著腳踏車在北京四處轉。只是畢竟沒有收入,再豐厚的家底也有耗盡的那一天。再加上民國末期通貨膨脹,物價上漲,錢和紙一樣不頂用,這樣的悠閒生活也沒維持多久,很快載濤家裡連吃玉米麵的局面也維持不住了,雖然他表面不動聲色,但實則心中非常著急。
有一天,門外衚衕裡傳來了一陣撥浪鼓的聲音,載濤眼前一亮,連忙開門把走街串巷收買舊衣的人叫到家裡,把一些不穿的舊衣物和用不到的東西換成了錢,總算解了一時的燃眉之急。
但很快他就發現這不是個長遠的法子,因為這些人是流動著做生意的,經常來了一天之後就換其他地方,許久才能見一次。
載濤想著靠人不如靠己,別人不來收,自己可以把東西拿出去賣。德勝門外就有一個集市,大家稱之為“鬼市”,因為這個集市通常在黎明前開,天一亮就散。為了趕“鬼市”,每天晚上,載濤就在家裡翻騰,把用不著的衣服物件挑出來,歸攏到一起打包好,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拿著東西到“鬼市”擺攤。
載濤去的次數多了,就和集市上的小販們混熟了。每次出去都會遇到和他打招呼的人,大家叫他七爺。這一片的人都知道,曾經的濤貝勒爺,如今和大家一樣要靠“賣破爛”為生了。這樣的生活載濤過了一年多,一直到北平解放後,他把山老胡同的房子賣掉後得了一筆錢,生活才略有好轉。
曾經身為王爺的載濤,難道除了“賣破爛”,真的沒有別的活路了嗎?當然不是,當時有許多人曾來找過他,希望他能再次“出山”,幫助自己,卻一一被他拒絕了,理由只有一個:寧死不當賣國賊!
1924年,第二次直奉戰爭後,張作霖進京。為了穩定東北的局勢,他想到了載濤,雖然清朝沒了,但是在一部分人的心裡還對以前的皇族心存敬意,特別是滿族人。張作霖知道載濤喜歡騎馬,就以賽馬交友為由將他邀請出來。在賽馬的時候,張作霖仗著自己的馬快,讓載濤先跑幾步,誰知沒多久他就被遠遠甩在後面。
賽完馬之後,張作霖還安排了晚宴,載濤知道這才是這次邀請的目的所在。果不其然,張作霖提出讓他協助自己主持東北政局,同時加以高官厚祿誘惑,誰知載濤斷然拒絕,絲毫沒有猶豫。張作霖雖然想要他的助力,但遭到拒絕之後也不好強求,只能作罷。
溥儀為了恢復昔日的尊榮,甘心成為日本的“傀儡皇帝”,在東北建立偽滿洲國。此時的他想起了以往輔佐自己的七叔,於是派日本人田中到北京邀請載濤,去偽滿洲國任“滿蒙騎兵總司令”一職。溥儀原本以為載濤會顧念親情,再次前來協助自己,誰知結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田中帶著一隊日本兵來到了載濤的住處,剛開口說明意圖,就被載濤打斷。他說:“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可不能去東北當那個亡國奴!”還痛罵侄子賣國求榮、對不起祖宗。日本人聽完,還拿槍逼他,仍舊遭到拒絕,只得悻悻離去。
1935年,溥儀到北陵掃墓,想讓他陪祭,載濤不僅自己拒絕了,還動員其他族人也不要去,弄得溥儀十分下不來臺。
幾乎在同一時間,還有一個人也來邀請載濤出山,那就是偽華北政務委員會委員長王揖唐。兩人之間有故交,所以王揖唐不似其他人那般拐彎抹角,直接到載濤家裡對他說:“濤貝勒,你是政界、軍界名流,經驗豐富,有才幹,我年紀大了,你來幫幫我吧。”
載濤聽他這麼說,心下明白王揖唐是在為日偽辦事,如今日本眼看要被趕出中國了,王揖唐是想拉他當墊背的。於是載濤向對方作了個揖,說:“你饒了我吧,我坐不了你們那種小汽車,還是騎腳踏車自在。”雖未明著拒絕,但話裡的意思卻是明明白白,當漢奸換來的好日子,他不稀罕!
清朝皇室在民國時期分不清形勢、投靠偽滿洲國的人非常多,載濤堪稱其中的一股清流,寧願餓死也不當亡國奴,被大家稱為“最有骨氣的王爺”。他不僅自己做到不與敵人為伍,還時常告誡自己的後人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忘記自己是中國人,任何情況下都不能當漢奸。
晚晴皇叔參加政協會議
面對高官厚祿的誘惑,載濤堅持不做亡國奴而拒絕,但是建國後,他卻因為毛主席的一道委任令而激動地落淚……
滿人善騎射,所以清朝皇室在學習文化的同時,也十分注重騎射的培養,載濤也不例外。他從小學習武術騎射,到十幾歲的時候就已十分精通。只是與旁人不同,他善騎馬,更懂馬。1909年到1910年間,他還去法國的索米爾騎兵學校學習了騎兵戰法、相馬理論、改良馬種和馴養軍馬等知識。
經過系統的學習,載濤在相馬和馴馬方面十分在行。當時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濤貝勒不僅能騎馬,還會養馬,相馬。他單憑眼看,就能很快分辨出騎馬、馭馬、馱馬、耕馬,在改良馬種方面也十分有心得,十分厲害。後來評書名家連闊如還曾向載濤請教相關知識。
“七七事變”後,日軍騎著馬在大街上橫行霸道,還不允許中國人騎馬。載濤看在眼裡氣在心裡,轉頭就把家裡的馬全部賣掉,再也不願騎馬了。在民族大義面前,他毅然放棄了自己的愛好,令人佩服。
不過他存在腦海中關於馬的知識,反倒是讓他在解放後有了一番大作為。
1950年春,李濟深來到揚威衚衕看望老朋友載濤。兩個人久未見面,交談了許久。載濤這才知道李濟深已經把自己的情況跟周總理介紹過了,大家都希望他能夠站出來,為新中國的建設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載濤又是高興又是擔憂,他沒想到自己還能夠為新中國出力,又擔心自己做不好。
沒過多久,經過毛主席的批准,周總理特邀載濤參加政協第一屆全國委員會第二次會議。在休息期間,周總理還特地接見了他,同他說:“載濤先生,一屆一次會議沒請您參加,怪我有大漢族主義,把您這位滿族人民代表給忘了。”
載濤握著周總理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後來周總理把一屆一次會議的紀念冊送給他,請他向大會提出提案。這下載濤犯難了,在他看來,自己提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提案。最後還是李濟深、蔣光鼐提醒他:“利用你的特長,你不是懂馬嗎?那就提個和軍馬有關的提案吧。”
載濤一聽,連連稱是。經過思考,載濤利用自己的相關知識寫出了一份《擬請改良馬種,以利軍用》的建議。李、蔣二人看完提案,覺得寫得不錯,就在副署人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提案中載濤表示,目前我國在軍事上仍然要依靠馬力,但是未進行過馬種改良,現有馬種效力低,他願意貢獻自己的力量,幫助改良。周總理對載濤的提案十分重視,很快就交給了毛主席。毛主席在批閱之後,也對載濤十分欣賞,立即批示組建軍馬局,落實軍馬的生產與管理。
1950年8月10日,毛主席簽發了委任載濤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炮兵司令部馬政局顧問的委任令,這個職位的行政等級為13級。載濤拿著委任狀讀了又讀,十分激動。他從沒想過,自己這個清朝的王爺竟然還能有機會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
在此之前,他還未與毛主席見過面,毛主席就這般信任他,這令不由得激動得老淚縱橫,說:“毛主席真偉大,知我者,毛主席、周總理也,我一定為我軍的軍馬事業作出貢獻,不辜負領導的信任和期望!”
而這時,這兩人之間的交集才剛剛開始,在此後的許多年,毛主席不僅在工作上對載濤有知遇之恩,在生活上也曾多次照顧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幫助下,載濤與毛主席之間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誼。
毛主席出錢給載濤修房子
1954年9月19日,載濤當選了全國人大代表,67歲的他對於這個新身份十分喜歡,曾向別人說:“解放後我是準備隱居的,但想不到毛主席、共產黨不嫌棄我,周總理禮賢下士,又把我請出來了。”
成為人大代表的載濤有機會參加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在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上,他還向毛主席提了一個意見。
當時是大會休息時間,周總理看到載濤,親切地向他問好,還把他介紹給身邊的毛主席。三人一起談起了滿族的情況,從長白山發祥地到入主中原,從康乾盛世到辛亥革命。載濤見毛主席和周總理如此平易近人,就大膽提出了自己的一個想法:他認為大家總把清朝稱為滿清,這個叫法不太合適,滿族人聽了也會反感。
周總理也十分認同他的看法,說:“清朝就是清朝嘛!為什麼不提蒙元,單提滿清?應該改!”
毛主席聽完笑著說:“有道理,應該改。”
沒過多久,國務院就釋出了一個通知,規定在行文和書刊中一律不用滿清的稱謂。這一通知讓滿族同胞十分高興,還有人寫信給載濤,託他向毛主席表示感激之情。
在這次會議上,毛主席還說溥儀改造得不錯,主動提出讓載濤去看看侄子。載濤沒想到毛主席連這一點都能關注到了,激動地答應了。大會閉幕後,沒多久北京市人民政府就派人到載濤的住處對他說:“毛主席給了你一個任務,去看看你多年不見的侄子吧。”隨後政府安排了具體事宜。
1956年3月10日,載濤帶著兩個侄女前往撫順戰犯管理所,看望溥儀和兩個侄女婿。此時再見,早已沒了君臣之別,只有叔侄之情。載濤把毛主席和周總理誇獎他們在獄中學習進步的話,以及安排自己前來看望等事一一道來,使得溥儀等人十分感動,紛紛落下淚來。
令載濤記憶深刻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毛主席資助他修房子。那天他正在政協開會,家裡人突然打電話找他,說北房塌了一個大窟窿,催他趕快回去修。載濤接完電話繼續參加會議,同志們問他出了什麼事,載濤幽默地說:“天公不作美,房子塌了,我怎麼修得起房子呀。”
載濤這話並非作假,從他留下來的自述資料中可以看出當時他的經濟狀況。
新中國剛成立的時候,載濤把原來的房子賣了6000元,其中3400元被他用來購買國家建設公債和捐款,埋葬前妻又花去了1800,只留下少部分補貼每個月的生活費。而他每月的收入只有200,僅能平衡日常開銷,實在拿不出多餘的錢來修房子。不過,載濤能在自己並不富裕的時候,慷慨購買公債和捐款,由此可以看出他對於國家事業的支援。
後來這件事被毛主席知道了,毛主席在一次座談會上提起來,他說:“聽說載濤生活不寬裕,房子壞了沒錢修。從我的稿費中拿出2000元,給先生修房。”
當章士釗把2000元送到載濤手上的時候,載濤激動地落下了眼淚,連連感謝毛主席的關懷。
房子修好之後,載濤給毛主席寫了一封信,再次表示了感激之情。後來載濤驕傲地對別人說,這房子是毛主席資助他修好的,一百年也塌不了。感受著毛主席的關懷與照顧,載濤更是下定決心要報效祖國和人民,而他也一直是這樣做的。
當好人民的“弼馬溫”
在被任命為馬政局顧問後,載濤就一心撲在工作上。因為他以前還演過猴戲,毛主席還戲稱他為“弼馬溫”。他高興地說:“我演猴戲,孫悟空只當上了天庭的弼馬溫,這回毛主席讓我當上了炮司馬政局顧問,那我就當得當好人民的‘弼馬溫’!”
在他剛上任不到兩個月後,抗美援朝戰爭開始了,志願軍開始入朝作戰。由於朝鮮地區山路崎嶇,卡車等運輸工具難以通行,大部分後勤補給還是要依靠馬來運輸。朱老總緊急下令,讓馬政局迅速選購25000匹軍馬供前線使用。載濤和其他同事一起到東北、內蒙古等地,很快完成了軍馬徵購,並及時運往前線。
載濤心裡還惦記著自己當初的提案,為了熟悉全國軍馬場的情況,他不顧身體年邁,從1951年開始多次前往東北、西北各軍馬場察看調研,為改良馬種工作的展開做充足的準備。前往西北考察的時候,途經阿拉善,載濤的女兒金允成一家就住在這裡,算起來父女二人已有八九年未見,於是載濤決定抽空去看一下女兒。
金允成聽說父親已經到了銀川,馬上就能相見時,高興得一晚上沒睡著,第二天一大早就開始準備。當見到載濤後,金允成像個小孩子一樣撲到他的懷裡,連聲叫“阿瑪”。不過載濤沒有被天倫之樂絆住腳步,他惦記著自己的工作,大部分時間都花費在了調研上。
在外調研的日子十分艱苦,一路上條件有限,只能將就。在前往山丹軍馬場調研的時候,載濤和鄭新潮路過一個小村莊,天色已晚,只好在此休整一晚再繼續趕路。這個村裡只有一個旅館,條件不好,是個大通鋪,床上不僅有咬人的蝨子,還有老鼠來回亂竄。載濤害怕老鼠,一晚上都沒敢入睡。
後來回家的時候,他的衣服和被子裡都是蝨子,還有老鼠屎,家裡人用熱水來回燙了好幾遍,才清理乾淨。載濤並沒有被工作的艱苦所嚇倒,反而覺得十分光榮。同行的鄭新潮十分好奇,畢竟載濤過去是王爺,養尊處優,哪裡吃過這樣的苦?但如今他看起來卻勁頭十足,一點也不像個老人,反而像個年輕的戰士。
他向載濤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載濤笑著說:“當兵怎麼能怕吃苦呢?我現在為人民軍隊服務,周總理禮賢下士,朱老總把全軍的軍馬單子交給我,我吃苦吃得心甘情願!”
載濤還提起當初土肥原用槍對著他,逼他去當偽滿騎兵總司令時的事,那時候他不甘心當賣國賊,毫不畏懼地拒絕了,那時候的勁頭和現在的勁頭是一樣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研之後,載濤發現各地的軍馬場在管理方面存在著差異,特別是那些從國民黨手中接受過來的馬徵管理機構,十分混亂。經過他和鄭新潮的仔細思考探討後,兩人起草了一份《整合與收編各舊馬場》的請示報告。隨後,馬政局將其落實,先後收編、整頓、整合了26個軍馬場,還建立了50多個改良軍馬種戰。
載濤的主要工作是指導軍馬馴養,在前往各地調研的同時,他還把自己總結的改良軍馬知識傳授給大家。因為他是“識馬的伯樂”,所以在國慶大典上騎兵部隊所用的軍馬都是由他來挑選。
當上顧問之後,載濤住的地方離總政機關有20多里地,但他不願意坐機關給他安排的小汽車,每天都自己騎腳踏車上下班,兩年多的時間裡從未遲到過一次。後來改在全國政協上班後,他還是騎腳踏車。家裡人擔心他年紀大,每天騎這麼遠撐不住,都來勸他。他堅持不變,還跟大家說:“我要騎到80歲!”
載濤79歲的時候,一天,他一直騎到十三陵才回家,而這也是他最後一次騎腳踏車。
1979年9月3日,新華社釋出了一條訊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中央委員載濤先生(滿族),因病醫治無效,於9月2日在北京逝世,終年84歲。”
因為處於特殊時期,所以只舉行了遺體告別儀式後,就進行了火化,隨後他的骨灰被安放在八寶山革命公墓第八室。
作為清朝最後一代王爺,載濤經歷了多次社會變動,但他始終能夠保持“平淡”之心,隨著時代的進步而進步,真正做到了活到老、學到老,這份心態十分難得。在面對敵人的威逼利誘時,他寧願生活困苦,也不願做不利於國家和民族的事,這份決心更令人敬佩。也正是因為他說到做到,利用自己的知識為國家和人民做貢獻,當好了人民的“弼馬溫”,最終換來了光榮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