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代英烈士犧牲19年後,周恩來對惲(yùn)代英的一生進行了高度評價,他評價惲代英是“中國青年的楷模”。
1927年初,惲代英坐著一艘輪船從上海來到武漢,那個時候,黃埔軍官學校武漢分校剛剛開始籌備,遵照中共中央的委派命令,惲代英當時要去負責這所學校的政治科工作。
終於到了武漢,惲代英剛一下船,他馬上把這次來武漢要做的正事扔在一邊,先去見了一個人,這個人叫沈葆英,也就是惲代英後來的妻子。
惲代英和沈葆英見面後,他們緊緊拉著對方的手不願鬆開,在戰火紛飛的年代,這對戀人可以聚在一起的時間實在太少了。那一刻,惲代英痴痴地望著沈葆英,沈葆英也一直看著惲代英,透過眼神的交流,他們對彼此的心意已經非常清楚。
按道理講,惲代英這下算是和戀人見過面了,那接下來就該去執行任務了吧?
但惲代英並沒有這樣做。
惲代英和沈葆英說了好長一段時間話後,他們一起來到珞珈山附近,他們一直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最後,他們終於在一座墳墓前邊停下來。
看著刻在墓碑上的名字,沈葆英的眼淚很快就流下來了,惲代英當時也非常難過,他努力忍住自己的悲傷,後退幾步,惲代英把自己的整個身子彎下去,他開始朝這座墳墓深深地鞠躬。
看到這一幕,沈葆英趕緊伸手擦乾自己臉上的淚水,然後朝著惲代英跑過來。沈葆英勸惲代英不要太悲傷,要注意身體。
等這股悲傷的情緒徹底過去後,惲代英和沈葆英終於平靜地站在這座墳墓前。
隨後,惲代英深吸了兩口氣,他說道:“沈葆秀,現在距離你當初離開,已經過去了10年,我說過,除你之外再不娶妻,我也真的獨自生活了10年,在這10年中我經常會給你寫信,我是心甘情願的,我就是想讓那些無情無義的人看看,真正的人間真情是什麼樣子!”
當惲代英一次次講起10年這個詞語的時候,沈葆英回想起了自己和惲代英的第一次見面。因為沈葆秀的意外去世,惲代英獨自生活了10年,這些時間裡,他一直忙著開展革命工作,一次次投身到戰鬥和運動中。
透過血與火的鍛鍊,和沈葆英第一次見到的那個惲代英不同的是,現在的惲代英,他已經成了一名非常成熟的無產階級戰士。
當然,除了成熟以外,獨自生活的10年時間,也讓惲代英變得有點蒼老了,曾經充滿朝氣的那個青年革命者不見了,現在的惲代英變成了一個穩重老練的中年人。
惲代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接著說道:“經過10多年的鍛鍊和成長,我參加了很多革命活動,也經歷了許多事情,現在我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無產階級戰士了,中國共產黨負擔著為全國窮苦人民大眾謀幸福的重任,這也是我惲代英的重任,在開展革命工作的時候,我一個人是不行的,我需要一位親密的同志,需要革命伴侶!”
沈葆英聽出了惲代英的意思,她每一天都盼望著可以和惲代英見面,可以陪在他身邊,當他的戀人和妻子,可是當惲代英真的講出這些話的時候,她還是有點緊張。
畢竟,這座墳墓裡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她的姐姐。
終於,惲代英講到了最關鍵的地方,他稍微側了一點身子,看著沈葆英的眼睛,然後說道:“我和你的妹妹沈葆英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現在她已經長大成人,早就入黨了,和我一樣是成熟的無產階級戰士,為了實現我們的共同理想,在今後的日子裡,我希望和她一起參加革命事業,共同奮鬥,我瞭解你的為人,我也知道,你一定會同意我們的心願!”
不久後,惲代英在自己武昌的家裡佈置好幾桌酒席,在周圍人的祝福中,惲代英和沈葆英正式結成革命伴侶。這一刻,惲代英實現了自己為死去的妻子沈葆秀守貞的承諾,妻子去世10年後,他娶了妻子的妹妹。
那麼,惲代英和自己的第一任妻子沈葆秀,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一個男人可以為自己死去的妻子守貞10年,這樣的事情太少見了,那他們的夫妻感情一定特別好。另外,沈葆秀又是怎麼去世的呢?
惲代英和沈葆秀的婚姻,遵守著中國傳統的那一套,他們門當戶對,雙方的父母想讓兩個年輕人結成夫妻,找了媒人來說媒,後來事情就辦成了。
惲代英出生在湖北武昌,那個時候,很多革命家都出生在窮苦的農民家庭,惲代英和那些人完全不同,他的家庭算得上是書香門第。惲代英的父親是清朝的官員,母親也出生在大戶人家,母親的知識文化水平非常高,在惲代英剛剛懂事的時候,就擔任了他的啟蒙老師。
惲代英長到讀書學習的年齡後,他和自己的堂兄弟們一起進入私塾開始學習,在父母的影響下,惲代英對知識文化很有興趣,只要遇到書,惲代英經常讀得特別認真,只有讀完一本書的時候,惲代英才會停下來休息。
大量閱讀書籍,再加上惲代英的不懈努力,上學的時候,他在同齡人中間非常突出,說起寫文章的水平,周圍的人都得朝惲代英豎大拇指,對於惲代英出色的文采,大家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按照清朝法律,惲代英的學校有派出留學生的資格,原本,學校是要派惲代英去美國留學的,但是惲代英的母親放棄了這個機會,那個時候,她覺得惲代英的年齡太小了,他一個人出門的機會都不多,現在還要讓他獨自去國外,她不放心。
雖然失去了當留學生的機會,但惲代英一直都在默默努力,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他開始大量讀書,父母收集在家裡的《飲冰室文集》《戰國策》和《古文觀止》等書籍,惲代英都認認真真地讀過去了。
隨後,惲代英順利考入當時在武漢辦校的中華大學預科。進入大學後,惲代英可以接觸到的各種人和資源,都比原來增加了好幾倍,自己家裡父母的那點藏書,和大學裡的圖書館完全沒法比。
那是一個窮人忍飢挨餓、富人耀武揚威的時代,為了尋求治國救民的方法,惲代英閱讀了非常多的社會科學方面的書籍,有時候讀書讀累了的時候,他又會專門找自然科學方面的書來看。
在武漢中華大學學習哲學的時候,為了閱讀到國外的理論著作,惲代英開始自學外語,他先後學會了德語、日語和英語等好幾種語言,這在當時的學生人群中並不多見,大家都覺得惲代英的語言天賦很好,都特別敬佩他。
在妻子沈葆秀意外去世後,惲代英用中國傳統的寫信方式,寫下了很多懷念妻子的書信,但是有些時候,他還會用英文寫一些懷念妻子的日記,我們這些後來人如今能夠看到的,惲代英這段時間裡的很大一部分日記,都是他用英語寫的,是別人專門翻譯成中文的。
就在惲代英拼命閱讀和學習的時候,惲代英的父母覺得惲代英已經是成年人了,而且年齡也不小了,到了成家立業、娶妻生子的時候,就這樣,父母開始給惲代英安排婚事。
惲代英父母當時選中的兒媳婦,並不是陌生人,而是他們的一位姓沈的好朋友的女兒,叫沈葆秀。這位姓沈的朋友和惲代英的父母關係很好,沈家和惲家之間有好幾代人的交情。
這兩個青年人更是郎才女貌,非常般配,雙方的父母都覺得,如果他們可以結婚成為夫妻的話,那對沈家和惲家來說,會是喜上加喜,親上加親,是天大的好事情。
那個時候,惲代英是博學多才的知識青年,寫文章的水平一流,還精通好幾門外語,趕著來給惲代英介紹婚事的媒婆特別多,她們都快把惲代英家的門檻踩斷了。沈葆秀當時也是大家閨秀,長得亭亭玉立,非常有修養。
在所有人看來,惲代英和沈葆秀兩個人,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了。就這樣,婚事很快就操辦起來,1915年的下半年,惲代英和沈葆秀終於正式結婚了。當時舉辦婚禮的時候,雖然是按照舊時候的風俗進行的,但也辦得特別熱鬧,這場婚禮在當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結婚後,惲代英和沈葆秀生活得十分幸福,他們相互幫助,共同成長。惲代英和沈葆秀兩個人從小就認識,惲代英特別細心,他知道沈葆秀的身體不太好,需要經常鍛鍊。
所以在日常生活中,惲代英非常照顧沈葆秀,家裡的重活累活一定是交給傭人去做,或者惲代英自己去做,沈葆秀只需要安安穩穩地做一個好妻子就行了。
為了不讓沈葆秀一個人待在家裡覺得孤單,惲代英經常會邀請自己的朋友,一起組織遊園活動,或者其他形式的戶外活動,每一次都讓沈葆秀一起參加。那個時候,兩家的花園裡都種著竹子,竹子長得特別茂盛,惲代英和妻子、朋友就特別喜歡一起去觀賞竹子。
這些人都是有修養有文化的,對中國古典詩詞稍微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在中國古代,竹子這種植物有著獨特的象徵意義,竹子代表了一種淡泊名利、自強不息的精神。
在當時黑暗的社會環境中,惲代英身邊的這些人都想參加革命事業,想為人民群眾謀求幸福生活,他們正好需要淡泊名利、自強不息的精神。這也是大家喜歡觀賞竹子的原因之一。
沈葆秀是傳統的私塾裡學習成長起來的大小姐,在博學多識的惲代英面前,她的知識文化就顯得比較不足了,因此,在二人結婚後,惲代英還承擔起了教沈葆秀學習新知識新文化的任務。
那個時候,惲代英向沈葆秀說道:“現在是新時代了,古時候的女孩子都被關在家裡相夫教子,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那些舊思想都是封建糟粕,早就過時了,如今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樣,都要學好文化知識,學好本領,只有這樣,以後才可以自立自強,才可以在時代潮流中實現自己的價值!”
沈葆秀並不笨,沒用多長時間,惲代英就教會了沈葆秀認識英語單詞和用英語對話,後來,沈葆秀就可以用英語寫日記了。
有時候,惲代英和沈葆秀之間有了小矛盾,或者有什麼小秘密的話,沈葆秀就會用英語寫日記,時間久了之後,一篇一篇的英文日記,就成了兩個人獨特的愛情信物。
在惲代英的影響下,很快,沈葆秀就從大家閨秀成長為了一個進步青年,這段時間裡,沈葆秀非常支援惲代英的事業。
在惲代英創辦進步社團互助社的過程中,沈葆秀和當時社會上的一些進步青年相識了,她和黃負生、林育南等人成為了好朋友,隨後,在這些人的帶領下,沈葆秀開始尋求救國救民的真理,逐漸走上了革命道路。
就在一切都在往更美好的方向去發展的時候,災難降臨到了惲代英和沈葆秀的頭上,在這場災難中,沈葆秀意外去世了。
結婚兩年後,沈葆秀懷孕了,一聽到這個訊息,二人的父母都非常高興,惲家和沈家在當地都是有頭有臉的家族,他們當時已經想好了,一旦沈葆秀肚子裡的小孩出生,不論是男孩還是女孩,兩家都會大擺酒席,好好吃幾頓,熱鬧幾天。
不久後,兩家人沒能等來小孩出生的好訊息,而是等來了一個壞訊息。沈葆秀是在1918年2月下旬開始分娩的,惲家和沈家的好多人一直在旁邊等著,結果足足等了兩天,小孩還是沒有出生。
情況惡化後,沈葆秀當時非常痛苦,她的嘴裡偶爾會流出血,額頭上不停地有汗珠流下來。惲代英平常那麼愛沈葆秀,他怎麼忍心沈葆秀受這樣的折磨,惲代英覺得是接生婆的問題,肯定是接生婆的能力不夠。
隨後,惲代英讓傭人又找到了好幾個接生婆,可是沈葆秀肚子裡的小孩還是生不下來,兩三天後的夜晚,沈葆秀終於生下一個男孩,就在周圍人為小孩的出生高興的時候,沈葆秀去世了。沈葆秀去世得那麼快,連一句話都沒有留給惲代英。
妻子的意外去世讓惲代英非常難過,為了表達對沈葆秀的懷念,惲代英專門給自己的兒子取了一個名字,叫“秀生”。
得知沈葆秀去世的訊息後,岳父趕了過來,隨後惲代英跪在岳父的面前,他發誓說:“您的女兒沈葆秀,她是在生我的兒子的時候去世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為了補償,我惲代英以後就帶著兒子一起生活,我發誓,這一輩子只愛沈葆秀一個人,再也不會娶妻了!”
在處理妻子的遺物時,惲代英就挑了幾件重要的,儲存了下來,其他的東西全部賣掉了,惲代英把這筆錢全都捐給了社會上的進步組織。
人們常說禍不單行,“屋漏偏逢連夜雨”,惲代英當時就是這樣。沈葆秀去世兩三天後,他親愛的兒子“秀生”也離開了他,剛剛出生沒幾天的小孩夭折了,這對惲代英造成了非常大的打擊。
不久後,惲代英把自己發誓不再娶妻的事情告訴父親,父親說道:“人死不能復生,沈葆秀已經走了,這是事實,可是你今後的日子還很長,要是真的一個人過一輩子的話,這可能不太合適。”
惲代英激動地說道:“現在是沈葆秀在我前邊去世,如果換一下,是我先死的話,她肯定也是不會改嫁的。既然古往今來的封建禮教,都要求女子為去世的丈夫守貞,那我惲代英,為什麼就不可以為妻子守貞呢?”
父親感受到了惲代英的決心,接下來,父親換了個說法,他說道:“你發誓的時候,說的是不再娶妻,但是這並不妨礙你納妾啊,或者找一個貼身丫鬟,我們惲家總是要傳宗接代的嘛,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結果惲代英還是拒絕了父親的建議。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惲代英有時候會給亡妻沈葆秀寫信,有時候會用英文寫寫日記,他透過這些方式來表達對妻子的愛和思念。
就這樣,惲代英獨自生活了10年,直到1927年初他坐船去武漢,也就是我們在這篇文章開頭提到的那一幕。站在沈葆秀的墳墓前邊,為了更好地開展革命事業,惲代英最終決定和沈葆英結成革命伴侶。
惲代英和沈葆英正式結婚後,惲代英獨自生活的10年,他為妻子沈葆秀“守貞”的10年,才算是徹底結束了。
如果僅僅因為這件事,惲代英就被周恩來評價為“中國青年的楷模”,這似乎有點說不過去。惲代英的一生中,他還為我黨的革命事業做過很多貢獻,比如,他在南昌起義過程中,就發揮過非常重要的作用。
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反革命政變後,在白色恐怖的威脅下,遵照黨組織的命令,惲代英和李立三從武漢前往九江,聯絡當地的共產黨人,隨後,大家經過討論研究,最終決定在南昌舉行一場武裝起義。
接下來,前敵委員會成立後,黨組織任命惲代英為前敵委員會委員,隨後,關於南昌起義的一系列重大決策,惲代英都參加了。
在南昌起義的籌備階段,曾經遇到過一些阻礙,有人站出來反對這次起義,一會兒強調起義事關重大,需要慎重,一會兒又要推遲起義時間。
在南昌起義的關鍵時刻,面對這些阻撓,惲代英的態度非常堅決,他朝那些人說道:“在南昌發動武裝起義的事情,我們這些人已經商量好了,沒有必要再進行討論,這一刻,在南昌舉行暴動的時機已經成熟,你突然站出來說什麼共產國際反對這次起義,這些鬼話我是不會相信的!如果你們這些人再敢說這些動搖軍心的鬼話,我惲代英就第一個打倒你!”
在惲代英等人的支援下,南昌起義順利舉行。起義勝利後,惲代英繼續和周恩來一起開展革命工作,他們每一天都要處理很多事情,特別忙碌,在惲代英的幫助下,周恩來等人做出了很多正確決策。
南昌起義軍啟程南下後,那個時候正是酷暑,是天氣最熱的時候,戰士們在行軍的過程中遇到了很多困難。
惲代英一直患有肺病,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組織上給他分配了一匹馬,惲代英卻從來沒有騎過馬,一直跟著戰士們一起走路,把馬讓給受了傷的戰士騎。惲代英的這個行為,感動了周圍的很多人。
在漫長的行軍過程中,惲代英扔掉了一些行李,隨身帶著的換洗衣服也丟掉了,他肩上一直披著一條長布手巾。
惲代英被曬得黑黑的,長途跋涉也讓他瘦了好多,起義軍的戰士們常常拿惲代英開玩笑,說他是“甘地”。時間久了之後,大家都不再叫惲代英的名字了,而是直接叫他“甘地”。
那個時候,惲代英擔任宣傳委員會主席,因此,在起義軍南下的過程中,他一直在努力抽出時間,在部隊中開展思想教育工作和政治宣傳工作。面對部隊中越來越嚴重的減員,惲代英組織戰士們一起唱革命歌曲,提振部隊士氣,幫助大家恢復革命信心。
接下來,廣州起義失敗後,惲代英並不難過,他和周圍的革命同志說道:“這一次失敗了沒關係,只要我們這些人還在,革命就會有下一次,我們一直幹個30年,總會有結果的!”
1931年4月底,惲代英被國民黨反動派殺害了,就這樣,他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要是再加上這些事情,周恩來那個“中國青年的楷模”的評價,用在惲代英身上就非常準確了。
惲代英烈士為革命事業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他是我們所有人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