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有用地圖或出行App記錄旅行足跡的習慣,看著被自己點亮的地方,充滿了成就感。於是有人興趣突發,把李白、杜甫、王昌齡、岑參、孟郊、蘇軾等古代文人的旅行足跡也做成了地圖。
密密麻麻的足跡讓不少人震驚,原來古人說的“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都是來真的啊!即便是出門有火車、飛機可乘坐的現代人,也少有人能比擬。
先來看看李白,5歲跟隨父親從出生地碎葉(今吉爾吉斯斯坦的托克馬克市)到昌明(今四川省江油市)的長途旅行,簡直就是為他後來成為“浪跡天涯第一人”打下了牢固的基礎。
成年後的李白,除了在長安城的翰林院做了兩年半學士外,一生幾乎就沒有停下來過,走遍18個省,206個州縣,80多座山,60多條江河、湖泊。
旅行跨度可以和李白媲美的,岑參算一個。岑參的出生地在今湖北省荊州市的江陵縣,但他最遠卻到達了新疆的庫車,一路橫跨青海、甘肅、四川、陝西、河南、河北、山西等地。
詩聖杜甫則以出生地鞏縣(今河南省鞏義市)和大唐兩都西安、洛陽為中心,向東南沿海,四川盆地,湖南、甘肅、山東等地,呈四面延伸狀。
蘇軾的足跡放射狀更為明顯。和後面動輒就遠赴廣西、廣東、江西等地相比,20幾歲從出生地眉山到開封一千多公里的距離,只能算是短途旅行。他65歲最遠到了今天海南島陵水黎族自治縣。
要知道這些足跡可都是或騎馬或乘馬車或用腳一步步走出來的,和飛機、高鐵、火車、汽車直達目的地的現代出行有著本質的區別。這一張張讓人幾乎要產生密恐的地圖,是需要人生中大部分時間都耗費在路上才能形成的結果。
為什麼要不停的走,而且還走得這麼遠呢?遊山玩水、寫詩消遣什麼的,那都是後人距離產生的美。實際情況則更多是迫不得已。
我們中學上語文課時候就知道,詩人的心情總是懷才不遇,因為總是被貶,但被貶其實只是詩人迫不得已在路上的原因之一,深入去還原他們生活的話,還會解密更多。
唐宋之際,“衣食住行”對於大部分老百姓來說,基本上不會怎麼涉及到“行”,因為有田賦、地籍制度。田賦意味著要交實物稅,通常都是糧食和布匹,需要你悉心耕作才能保證豐收;地籍則是把你的個人資訊和土地繫結,一旦勞役時候找不到人,土地直接收走,而一旦沒有土地,就成了流民,是官員眼中的問題人員。
因為田賦和地籍,老百姓可以說被牢牢綁在了土地上,是很少出遠門的。而跟大多數人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文人幾乎一生都要在路上,他們的生活可以說就等同於一場場說走就走的被動旅程。
科考之旅
寒窗苦讀到十幾、二十歲的學子們,不得不面臨的第一次旅途,就是遠赴首都長安、洛陽、開封、杭州進行科舉考試。一次考不上還得多次,在這條趕考路上來來回回,從少年奔波到中年、老年的人不計其數。
比如孟郊,才華出眾卻久考不中,直到46歲,才中了進士,這一方面是因為唐朝科考的錄取名額太少,另一方面是像孟郊這種出身低微的文人,參加科考需費盡周折。
出生在今天蘇州崑山市的他,每次離家去往長安趕考,一走就是好幾個月甚至個把年,這還僅僅是路途上的辛苦,再加上因寒門出身所受的種種限制,其中的辛酸滋味可想而知。也因此能夠分別以慈母和遊子的角色,寫出動人的《遊子吟》和《遊子》。
赴任之旅
如果夠幸運被金榜題名,那麼馬上要面臨的就是赴任,而赴任的地方在唐朝往往不是什麼“事少錢多離家近”的地方,很有可能是邊塞。唐代因為開國的時候多在北方用兵,因此不斷需要文人跟著開疆拓土的軍隊到塞外,負責書記等工作。
30歲登進士第的岑參,就成為了安西四鎮節度使高仙芝幕府的掌書記,他的行程最遠到了今天的新疆庫車。王維也一樣,《使至塞上》寫的就是他作為一個使節到塞外的所感。
不斷地去往邊塞,唐朝詩人因此形成了一個重要的精神,就是出走和流浪,進而發展出了仙和俠的精神,這在李白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貶謫之旅
接下來的考驗才是貶謫,考試難,做官更難,尤其是才華高、見解高的文人,他們通常也是言行上的豪放者,這就很容易遭人嫉妒和被抓住把柄,不難想象,被貶也就成了家常便飯,例子不勝列舉。
比如王昌齡,737年,被貶嶺南,740年,被改任江寧縣丞,算是對貶謫減輕的一種罪責,747年,又被貶謫到龍標(今湖南省洪江市),10年之間連續遭貶,而且路途都比較遠。
從趕考、赴任、升遷、貶謫等一系列當時的常規操作來看,古代文人的旅途幾乎貫徹一生,尤其還有不少人是多次趕考、多次赴任、多次升遷以及多次貶謫。隨著仕途的大起大落,他們的情感上時而豪邁不群時而婉轉淒涼,應著一路上起伏的心情和分明的四季,天象節氣、山河勝景、花草樹木、五穀蔬果、衣飾布帛、鳥獸蟲豸等形象被巧妙地借用在句子中,用以抒發心中的情感,形成曠世絕美的詩詞。
美學家蔣勳曾說,詩很像一粒珍珠,它是要經過琢磨的,像在蚌殼裡一樣,語言和文字經過慢慢磨礪,變成一首首華美的詩。從《詩經》、《楚辭》,到漢樂府詩、《古詩十九首》,再到魏晉、唐宋詩詞,水到渠成。
而在這些標記著詩人們一生足跡的地圖中,我們恰好看到了這一磨礪的過程。對照著那些我們從兒時起就開始背誦的詩句,無數的細節和片段透過連綴的地理位置被建構並呈現出來,反過來震撼我們的心靈,影響我們的審美,介入我們的生活。這是人們看到這些足跡地圖感到震撼的原因,也是詩歌跨越千年餘韻悠長的生命力所在。
參考資料:
康震《唐詩宋詞的風骨氣韻》
蔣勳《說唐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