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6月,朝鮮半島南北兩端發生激烈的衝突。由於美蘇兩國的分別加入,這場戰火被引到了鴨綠江邊,剛剛成立的新中國再度面臨艱難抉擇。“打還是不打,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當時國內對於朝鮮戰爭的看法分歧很大,一些高階首長都不贊同出兵朝鮮。
但毛主席經過慎重的考慮,加上週總理等人的支援,毅然決然地做出了“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指示。
歷史證明,出兵朝鮮是正確的,中國人民志願軍打出了中國人的志氣和威風,這是一場立國之戰。
1950年10月19日,這群人民子弟兵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鴨綠江,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捍衛祖國的河山。但當時所有人都不知道,有一位日本少年,偷偷地混入了志願軍的部隊當中,成為了抗美援朝中唯一的日籍士兵。
那麼,這位日本少年為何要加入志願軍?按照當時的規定,日本作為“非參戰國”無法赴朝作戰,他是如何“矇混過關”的呢?他的一生,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傳奇經歷?本期,將為您介紹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讓我們穿越浩瀚的歷史,回顧這位傳奇人物的傳奇一生。
2021年6月24日晚,日本一位88歲高齡老人的離世,引發了中國媒體的廣泛關注。“亂世之下,人不如犬”,在瞭解了他顛沛流離的一生後,人們在對其致以崇高敬意的同時,紛紛感嘆時代與命運的陶鑄。
這位老人的名字叫砂原惠,他是一位身份極其複雜的日本人。砂原惠的前半生顛沛流離,後半生又一直尋求歸宿而不得。
“我到底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
這是老人在生命的最後幾年中,反覆追問的事情。在日本,砂原惠一直得不到歸屬與認同,但他最終又不得不在那裡度過自己的後半生。作為唯一一位以日本籍參加志願軍的戰士,他始終對中國有著別樣的感情和眷戀。
1933年,砂原惠出生在日本福岡縣,他的家族在當時還算是顯赫。砂原惠的父親,在“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工作,為日軍提供礦物分析的技術性服務。在日本長到5歲之後,砂原惠和他的母親一起,被父親接到了大連。
那一年,正是“七七盧溝橋事變”爆發的時候,砂原惠一家人跟隨部隊四處奔走,最後在遼寧阜新的日本僑區定居了下來。
“當時接觸的都是日本人,我從未想到會和中國產生聯絡。”
然而,命運還是與砂原惠開了大大的玩笑。他的父親在日本戰敗前病逝,砂原惠只能跟隨母親艱難度日。日本宣佈投降後,留在中國的很多日僑都被遺棄,砂原惠一家就是典型的例子。原本過著少爺生活的砂原惠母子,只能四處流亡討生活。他的母親靠著給人縫補衣服謀生,而砂原惠則成了當地地主家餵豬放牛的夥計。
就這樣,原本半句中國話都不會說的砂原惠,成為了地地道道的“東北人”。但此時的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日後會加入解放軍打老蔣,更想不到會成為抗美援朝志願軍中的一員。
“會說中國話,認識中國字,就是中國人。”
此時的砂原惠,已經對這個原本陌生的國度,產生了莫名的依賴和歸屬感。他親眼目睹了東北黑土地上的滄桑鉅變,關東軍、中央軍、解放軍,砂原惠都曾經目睹過他們的所作所為。,他在心裡也默默地對比過三者。
1948年,“張榮清”一家被劃分為“僱農”,分到了屬於自己的土地。原本四處奔波謀生的一家人,突然就有了穿衣吃飯的來源,這樣的轉變使得砂原惠很受觸動。同年,他以“僱農”的政治面貌,順利地參加了東北抗聯,成為獨立第九團的一名戰士。
15歲的砂原惠,對中國的情感又比13歲更近了一步。在東北抗聯期間,他作為偵察兵先後參加了遼瀋和平津兩大戰役,數次立下了戰功。此後,砂原惠所在的部隊被改編到四野,他也光榮地成為了人民解放軍中的一員。
解放戰爭結束以後,砂原惠已經完全認同了中國人的身份。1950年底,部隊讓他填寫一份自己的籍貫證明,砂原惠毫不猶豫地就在“國籍”一欄,寫上了“中國”兩個字。也正是由於他的“謊報”,使得他成為了抗美援朝中唯一的日本籍志願軍。
當時在東北抗聯,被遺棄在國內的日本人參軍非常普遍,他們也在解放戰爭中貢獻了力量。但在跟隨大部隊去朝鮮的時候,這部分日本籍解放軍被攔住了,他們不被允許跨過鴨綠江。只有謊稱自己是中國人的砂原惠,順利地抵達了朝鮮,並且遞交了入黨申請書。
“當時我連遺書都寫好了!”
砂原惠在朝鮮戰爭中十分英勇,雖然他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中國人,但“保家衛國”這四個字仍舊是他的目標。抗美援朝戰爭十分慘烈,砂原惠親眼目睹了很多志願軍戰士的犧牲,那些場面多年以後仍舊曆歷在目。
“很多入朝的志願軍,只吃了一頓飯,就壯烈犧牲了。甚至還有一些戰士,連飯都沒吃上,就死在了戰場上。”
新中國成立初期,工業體系十分落後,志願軍在武器裝備上根本無法與美軍抗衡。美國人的飛機四處轟炸,即便是在夜晚,朝鮮作戰區的天空也亮如白晝。當地的平民雖然不在美軍的殺戮範圍內,但他們的住所全部被摧毀,很多人只能躲到山溝裡避難。
在這種情況下,志願軍部隊採取“分散作戰”的方式,杜絕戰士們集中在一個區域。就連運輸給養的車輛,也要間隔1公里以上,防止被美軍的飛機截斷後勤補給。但即便是如此,志願軍的補給還是經常跟不上,戰士們只好推著小推車走小路運送。他們吃得很差,又要承受繁重的作戰任務以及精神壓力,很多戰士的身體都被拖垮了。
“一排排汽車運輸、一群群士兵衝鋒,那是不可能的,現在的電影亂拍。”
參加過這場艱苦卓絕的戰爭之後,砂原惠很瞧不起那些不嚴謹的戰爭電影。在戰場上,根本就不存在主角光環,可能身邊的戰友上一秒還在和你交談,下一秒就被子彈或者炮彈擊中。在瞬息萬變的朝鮮戰場上,砂原惠真正體會到了戰爭的殘酷,同時,他也被中國人民的勇敢與堅韌所感動。
“去他的日本鬼子!竟然還有白米飯吃。”
1953年,砂原惠的日本身份暴露,他被迫離開了朝鮮。由於他的戰功,組織上仍舊高度信任他,派他到位於牡丹江畔的東北老航校工作。當時中日兩國就日本僑眷回國的問題,已經達成一致,為了讓砂原惠儘快學會早已遺忘日語,組織上特意將他和航校內的日本人安排在一起。
但砂原惠一看到這些日本人,心裡就生起了厭惡之情,他甚至以絕食的方式抗議。經過抗美援朝洗禮的砂原惠,已經完全成為了一名志願軍士兵,他對日本人的仇恨十分強烈。一看到這些“鬼子”有白米飯吃,他就想到在朝鮮吃野菜的志願軍戰友,20歲的砂原惠血氣方剛,無法接受自己的日本人身份。
“他們雖然是日本人,但為中國人民做出了貢獻。你們也是戰友,要相互接納,共同生活、共同戰鬥!”
本著服從命令的天職,砂原惠接受了領導的批評,留在東北老航校工作。2年以後,在中國度過了17個春秋的砂原惠,帶著思念家鄉的母親回到了日本。
回到日本後,砂原惠非常不適應那裡的生活,他從骨子裡認為自己還是中國人。如若不是考慮到年邁的老母親,砂原惠斷然不會踏上那個國度。在日後的很多年內,他對於日本的態度一直非常矛盾,這種矛盾可以說貫穿了砂原惠的後半生。
“從理性上來講,日本是我的母國,是生養了我父母的地方。但是,我目睹了(它)太多的罪惡,一生中最重要和寶貴的童年、少年、青年時光,我都在中國度過。這使得我難以原諒日本,我始終認為我是中國人。”
由於文化和情感上的隔閡,這位志願軍老兵回國之後,生活得也不盡人意。1967年,砂原惠曾註冊過一個名為“新新貿易”的公司,從事中日兩國的外貿生意。但由於他在日本國內缺乏人脈,這家公司沒過多久就倒閉了。所幸的是,砂原惠的家族成員接納了他,在經濟上給予了他一定的幫助,使得他能夠在日本生活下去。
對比砂原惠,其他歸國的日籍解放軍,晚景就非常淒涼了。這些人由於在日本戰敗後效力中國,受到了家族成員甚至社會人員的鄙視,他們被認為是背叛國家的叛徒。當年與砂原惠在東北航校工作的同事中,有好幾位都被家族剝奪了姓氏,幾乎陷入了“社會性死亡”的地步。沒有辦法,這些人只能從事一些如司機、倉管等薪資低微、勞動繁重的工作,以此來養家餬口。
砂原惠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由此,他在晚年致力於推動一件事情,那就是促成這些日籍老兵回到中國看一看。在一次飯局上,砂原惠見到了當時的空軍上將劉振,講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劉振將軍在聽完了他的請求之後,當即就同意了。
於是,在2010年7月28日,36位日籍老戰士及其家屬回到了中國。我國給予了這些老戰士極高規格的待遇,當時的國防部長梁光烈親自接待他們,並且在人民大會堂舉辦了隆重的招待會。
“我感覺又回到了母親的懷抱!”很多日籍老戰士在踏上中國領土的瞬間,都流下了熱淚。
相比他們,一生往返中日350多次的砂原惠,還有一樁未了的心願——死後的骨灰,一半撒在中國,落葉歸根。
砂原惠的這一遺願,目前還未達成。但中國人民不會忘記他所做的貢獻,2015年,國家給他頒發了“世界反法西斯戰爭70週年紀念章”,2019年,他又榮獲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週年紀念章”。這兩枚獎章,便是對砂原惠傳奇一生最好的評價,此時距離他隨志願軍入朝,已經過去69年了。
這位老人的前半生,經歷了新舊中國交替時的苦難與傷痛,他的後半生,又見證了中華崛起的富強與自由。砂原惠代表的不僅僅是他個人,更是一個時代的風起雲湧,一個國家的救亡圖存。
抗美援朝是新中國的立國之戰,我們應當銘記偉人的高瞻遠矚。但同時,我們也應當緬懷那些為國犧牲的志願軍戰士,以及砂原惠這樣特殊時代背景下特殊身份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