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天生適合做特工嗎?
每當我們提到特工二字,腦海中總是會想到一個處事不驚,神秘莫測,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形象。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這些隱形戰士深入虎穴龍潭,為我黨帶來了十分重要的情報,是人們心中的英雄。
然而,這些特工真的天不怕,地不怕,沒有顧慮嗎?我想並非如此。每個人都有弱點,我們總是想盡辦法隱藏或是改變自己的弱點,特工們也一樣。他們的工作地點十分危險,一旦因為自身的弱點而導致身份暴露,將會帶來滅頂之災。
今天我們要講的這位紅色特工,名叫陳忠經,他沒有接受過任何訓練,身上還存在一個致命的弱點,但最後卻透過自己的努力和謹慎,成為我黨特別優秀的特工之一,甚至還和其他兩位夥伴,被周總理譽為“龍潭後三傑”。
是的,就是“龍潭後三傑”,可能在大家的印象中,只聽說過“龍潭三傑”,他們分別是錢壯飛,李克農和胡底。20年代初,錢、李、胡三人組成一個遙相呼應的黃金鐵三角,源源不斷地將情報從敵人手中傳出。
周總理不禁感嘆,給他們取了一個外號,叫做“龍潭三傑”。後來,陸陸續續也有很多優秀的特工湧現,但直到陳忠經,熊向暉,申健三人的出現,這個外號才被重新搬出來。
那麼,身為“龍潭後三傑”之一的陳忠經又有著怎樣的故事?他是如何克服自身的不足,一步步紮根在胡宗南的身邊?
1915年12月的一天,陳忠經出生在揚州,他的父親是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軍令部少將銜主任秘書,屬於徐永昌的幕僚。生在這樣的家庭,陳忠經自然是不愁吃穿,他的父親從小就教導他要努力讀書,將來好繼承家業。
本以為這種家庭出生的孩子,人生已經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但之後發生的一件事,卻徹底改變了陳忠經的一生。
當時,九一八事變爆發,在學校讀書的陳忠經聽說東北三省淪陷,華北岌岌可危,這徹底激發了他的愛國之心。每當老師講到岳飛的“怒髮衝冠”,以及杜甫的“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時,他都會攥緊拳頭,想上戰場和敵人廝殺。
這種情緒始終壓抑著,得不到緩解,終有一天會徹底爆發。
那天,陳忠經和幾個同學一起離家出走,跑到山海關,想要加入東北軍。但東北軍卻以他們年紀還小為由,拒絕了他們的請求。
就這樣,參軍不成,陳忠經等人只好老老實實地回到學校。回到學校以後,陳忠經越想越氣,寫下了一篇關於抗日救國的文章。
這篇文章直接被陳忠經投給了《大公報》,結果主編一看,不禁讚歎,這是一篇難得的好文章,於是便毫不猶豫地進行了發表。
自那以後,陳忠經就被學校當選為學生會主席,在任期間,他經常組織學生開展愛國救亡運動,在他的影響下,帶動了一大批學生,這些學生後來大部分都走上了革命這條道路。
1934年的夏天,陳忠經憑藉著優異的成績,考進了北京大學,在經濟系讀書。後來,由於國民黨政府的不抵抗政策,華北淪陷正在進一步加劇,積聚在人們心中的怒火終於爆發了。
1935年12月9日,陳忠經參加了“一二九運動”,他在大街上高舉旗幟,喚醒更多的年輕人加入到愛國運動中來。同時在那段時間,陳忠經與我黨“社聯”的同志也取得了聯絡。
七七事變爆發後,北大,清華,南開等大學都遷到了長沙,成立了“長沙臨時大學”,就這樣,陳忠經又輾轉來到了長沙。
在長沙讀書的那段時間,他遇到了比他小兩屆的北大學生許煥國,他們迅速結為知己,形影不離。許煥國是一名共產黨員,陳忠經在他的影響下,逐漸向黨組織靠近。
那個時候,陳忠經會將共產黨和國民黨做對比,一經比較,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這一生的信仰,那就是共產黨。他跟著許煥國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心理上,早已將自己看作是共產黨的一員。
然而,學校雖然遷移到了長沙,但令人心碎的訊息還是一個接一個地傳來,師生們都很憤怒,紛紛表示要上到前線作戰,參軍殺敵。與此同時,國民黨第一軍長鬍宗南的部隊正從淞滬前線撤到湖南。
說到胡宗南,他是國民黨將領中極具個性的一位,因為深得蔣介石的信任,所以被稱為:“天子第一門生”。他這個人很有野心,一直想培養親信,扶植新人,將自己的地盤擴大,好安安心心做他的“西北王”。
於是,剛撤到長沙後不久,他就到處招兵買馬,擴大自己的勢力。當時,黨組織指示長沙的進步學生和共產黨員伺機進入胡宗南的部隊。在這種情況下,陳忠經和許煥國以及後三傑的其他兩位都先後參加了“湖南青年戰地服務團”,跟隨這個團一起加入到胡宗南的部隊。
起初,陳忠經不明白黨組織為什麼要讓他們加入到國民黨的隊伍中,直到1937年年底,他跟隨服務團到達武漢,在武漢聆聽了周恩來的演講。從那一刻起,陳忠經才明白,這樣做既符合了抗日救國的方向,也能為黨組織的發展多做貢獻,是一個長久之計。
當胡宗南看到有這麼多來自北大,清華的才子投奔他,高興得不得了,親自對“服務團”進行面試,選出他認為可以重點培養物件,而陳忠經等人的名字就出現在重點培養的名單之上。
後來,“服務團”成員跟隨胡宗南來到了西安,接受了“戰時幹部訓練團4團”的培訓,這個團的規格很高,由蔣介石親自擔任團長,目的就是培養戰時政治幹部,能進入到這個團的人,一般都是被國民黨看重的人。
隨著時間的一點一滴流逝,這項培訓也逐漸步入尾聲,胡宗南得知後特別高興,親自找到陳忠經等人,要和他們同喝雞血酒,表示歃血為盟。和胡宗南喝過雞血酒的人,相當於秘密地加入了“鐵血團”,這些人都是胡宗南信得過的人。
就這樣,陳忠經成功在胡宗南身邊潛伏了下來,並且還得到了胡宗南格外的賞識。但是,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陳忠經,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胡宗南身邊待多久,在他的心裡,一直嚮往著共產黨。
1939年,一次探親的機會,讓陳忠經有點躁動的心,平靜了下來。當時陳忠經利用回重慶探親的機會,偷偷來到了八路軍在重慶的辦事處,他這次前來,第一是傳遞情報,彙報工作,第二就是接受黨組織後面的安排。
這次,陳忠經並沒有見到周恩來,接待他的是董必武。他將自己這段時間掌握的情報全部都向董必武一一彙報,董必武聽到後笑著點了點頭,他也被眼前這個小夥子驚豔到了。沉著冷靜,邏輯嚴謹,記憶力還十分強大,符合長期潛伏的條件。
這次交談後,陳忠經向董必武請示,希望組織能接受他,給他安排任務。對於陳忠經,董必武也是喜歡得不得了,不過他並沒有將陳忠經留在身邊,而是送給了他十個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回去!
這十個字被陳忠經牢牢地記在心裡,尤其是最後兩個字,他知道這句話的並不是表示拒絕,而是一種使命,一種特殊的使命。之後,陳忠經就帶著這份使命,長期潛伏在了胡宗南的身邊,為我黨傳遞了十分重要的情報。
潛伏的生涯處處充滿著危險,只要稍不留神,不僅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還有可能會影響到其他的同志。所以要想長期潛伏不被發現,就必須學會偽裝自己。
一開始,陳忠經喜歡帶著一副黑色墨鏡,這種行為其實是很惹人懷疑的。有一次,胡宗南不經意間問身邊的熊向暉(後三傑之一):“為什麼他要戴著一副黑眼鏡,不以真面目示人。”
胡宗南的這句話,讓熊向暉提高了警惕,好在他及時轉告給陳忠經,此後,陳忠經便換上了一副儒雅的白眼鏡。
這就是作為一名特工要時刻注意的細節,只有做好了這些,才不容易暴露身份。其實,陳忠經還有一個對特工工作十分不利的弱點,那就是他睡覺愛說夢話,好在平時都是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要是大家都睡在一起,難免會有哪個晚上因為夢話而導致身份暴露。
有一次,陳忠經奉命出差,要在外地過夜,跟隨他一同前往的還有一個國民黨的人。當時由於條件有限,他們兩人只好睡在一個房間,為了防止自己說夢話帶來危險,陳忠經便以趕寫一篇報告為由,一夜未眠。
但是,第二天,第三天晚上總不好再以同樣的理由不睡覺吧,而且每天晚上都不睡覺,一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於是,陳忠經便假裝睡覺,時不時還發出一些鼾聲,努力剋制自己不要睡著。
對於陳忠經來說,那幾天可謂是過得十分煎熬,想睡不能睡的痛苦只有經歷過才會明白。好在最終以極大的毅力度過了危險,沒有暴露身份。
剛剛說到的這種危險情況,都是可以透過自身的努力來規避的,不過還有一種情況,就比這危險多了,那是怎麼回事呢?
在陳忠經潛伏的這段時間,因為受到了胡宗南的重用,這也逐漸引起了別人的嫉妒。他們一直在對外傳播,說陳忠經,熊向暉等人是“混進來的奸匪”,想要藉此除掉陳忠經等人。
有一次,陳忠經離開西安,到外縣視察工作,這次行動,差點就招來了殺身之禍。當時,車子停靠在一個站臺上,陳忠經下車走動了一番,他看見站臺上有兩個校級軍官帶著幾名小弟一致排開。
敏銳的直覺告訴陳忠經這種情況不對勁,他不由得提高了警惕。當走到一位軍官面前的時候,他被攔了下來。只聽見那名軍官說:“我們駐軍團長有令,請你到團部有要事相商。”
陳忠經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他知道這些人肯定想對自己圖謀不軌,想要來個先斬後奏,到時候再把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安在他身上,死無對證,就算有胡宗南出面保護,也為時已晚。
想到這裡,陳忠經當機立斷,打算來個先發制人,只見他向前邁出一步,舉起手掌狠狠地呼在那名長官臉上,同時嘴裡還大叫著:“你們想要造反嗎?”一系列的動作讓這幾名心懷不軌之人瞬間呆在原地。
陳忠經看見有效果,隨手拿出一張公文說:“我是奉胡長官之命,到各地巡查工作,肅清共產黨在我方的臥底,你們這是幹什麼?難道想妨礙公務?我看你不會是共產黨吧?”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壓得這些人喘不過氣,他們不敢爭辯,生怕被扣上什麼帽子。就這樣,全體對著陳忠經敬禮後,讓出一條道,任由陳忠經離開。
俗話說:“小人難纏。”指的就是這種情況。作為一名優秀的特工,要想不被懷疑,就必須懂得和別人處好關係。
當時,陳忠經擔任“三青團”省支團的組訓組組長,楊爾瑛擔任省支團書記。由於陳忠經深受胡宗南的重用,影響力在逐步擴大,坊間傳聞:“大有替代楊爾瑛之勢。”於是,在之後的這段時間裡,楊爾瑛總是針對陳忠經,每次開會的時候都要夾槍帶棒。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陳忠經開始著力改變他與楊爾瑛之間的關係,消除楊爾瑛的戒心。這並不代表陳忠經懼怕楊爾瑛,只是他考慮到身上還揹負著重大的使命,一切都要以大局為重。
說了這麼多陳忠經是如何隱藏身份,潛伏下來,下面也來說一說他是如何獲取情報的。
我們都知道,陳忠經的父親陳延暉長期擔任徐永昌的幕僚,所以平時肯定會接觸到一些國民黨的高官。
而陳忠經是胡宗南的“親信”,所以每次他回家看望父母的時候,都會藉機和那些國民黨高官打好關係,藉此收集更多的情報。
有時候,陳延暉會陪同徐永昌到西安與胡宗南見面,每當這個時候,陳忠經都會去看望父親和徐伯伯,一來可以藉機收集情報,二來可以鞏固自己在胡宗南眼中的地位,一舉兩得。
有一次,徐永昌和陳延暉來到西安,陳忠經得到訊息後,立刻前往了他們下榻的酒店。當時,陳忠經的父親並不在房間,於是,趁著這個大好機會,陳忠經進到父親的房間,將門反鎖,然後拿起桌上的檔案進行快速瀏覽。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腳步聲,陳忠經二話不說,將所有檔案放回原處,然後將被子弄亂,假裝自己剛剛在房間小睡了一會兒。
好在這次機智應對,才沒有暴露身份,不過說到其中的危險,直到多年後陳忠經再想起來,還會感到一陣後怕。
1941年,皖南事變後,我黨更加關注國民黨的最新情況,所以那個時候的情報工作就顯得尤其重要。為此,黨組織還特意派王石堅前往西安,聯絡當地的情報工作者,更好地向組織傳遞情報。
當時,陳忠經已經是“三青團”的負責人,由於胡宗南允許“三青團”接觸情報工作,所以這也為陳忠經的工作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王石堅來到西安以後,迅速和陳忠經等人取得聯絡,陳忠經利用自己的關係,將王石堅安頓在青年路老官廟,後來又覺得那個地方不妥,轉而將他送到桃胡巷15號。
那段時間裡,他們之間相互配合,組成一張情報網,滲透到西安的各個角落,同時還設立私密電臺,和黨組織取得聯絡,情報工作出奇的順利。
然而,這看似平靜的水面,有時也會驚起波瀾。作為一名地下工作者,王石堅有一個習慣,他喜歡白天睡覺,晚上工作,這種相反的作息規律引起了有心之人的注意,那些特務們說:“這個人很不尋常,晝伏夜出,肯定有什麼貓膩。”
於是在一天清晨,他們調集了一些兵力,將王石堅的住處圍了起來。陳忠經得到訊息後,立刻同申健(後三傑之一)出發解救被困的王石堅。
一路上,他們都在思考計策,申健說:“到時候還是由我出面吧,你有家室,不適合出面,反正我就一個人,怎樣都牽扯不到別人。”說罷,便衝了過去。
申健以“特聯組”成員的身份,擠過人群,直接走到王石堅的身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對王石堅說:“等會兒無論如何,都把所有事情往我身上推。”
說完就轉過身來,對著那群特務大喊:“這是我的人,替我辦事,你們也不問問清楚,就隨便抓人,沒把我放在眼裡嗎?”聽到申健這樣說,特務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一個勁地點頭哈腰,說這是一場誤會。
而此時陳忠經也沒有閒著,他來到了西安軍統站,找到軍統站的站長,向他解釋說抓錯了人,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這樣,這件事情才得到瞭解決,幸虧陳忠經和申健兩人機智過人,才避免了一場災難。
抗日戰爭結束以後,胡宗南不再壓抑自己,想要進一步培養自己的勢力,挑選一些有前途的人去美國深造,陳忠經等後三傑自然也在這項名單中。
自從得知自己即將遠赴美國,陳忠經等人就立刻向黨組織彙報了情況,周恩來說:“去美國未必不好,現在我們沒有條件將自己的同志送去美國培養,這次胡宗南正好替我們培養,是一件好事,而且如果你們主動放棄,將會引人懷疑,得不償失,所以中央同意你們前去美國。”
就這樣,1947年2月,陳忠經等人根據安排遠赴美國。然而就在他們到達美國後不久,北平的一處秘密電臺被敵人破獲,導致西安的情報網遭到了破壞,他們的身份也隨之暴露。
遠在美國的陳忠經得知後,立刻聯絡黨組織,請示下一步行動。組織對於自己的同志當然不會放任不管,他們先是聯絡蘇聯方面,請他們出手將陳忠經等人接到蘇聯,然後再到香港。
但蘇聯卻以這件事情很難辦到為由,拒絕了。毛主席得知後,決定親自力保他,那個時候,毛主席給蘇聯高層發了一封電報,讓他們想辦法幫助陳忠經等人。
蘇聯方面看到是毛主席發來的電報,不能不給面子,就這樣,他們提供了幫助,陳忠經等人也相繼回到了祖國。回國後,他們都得到了重用,在自己的崗位上作出了優秀的成績。
2014年7月13日,陳忠經因病去世,離開了我們。雖然他早已遠去,但留下來的傳奇故事,卻會一直被我們記在心中。他是我們國家的英雄,是一位隱形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