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身世坎坷幼年喪父謀生計,八面玲瓏學習語言為母親
她曾在父親面前承歡膝下,也曾在母親面前卑微求愛;她曾在勞改場樂於助人,也曾在工廠內兢兢業業。
她曾在富麗堂皇中棲身,也曾在槍林炮彈中生活;她曾孤身一人無路可去,也在兒女成長後兒孫繞膝。
她曾三度離婚不再相信愛情,也在最後找到攜手一生的伴侶,她就是我們今天的主人公——沙拉·伊馬斯。
沙拉·伊馬斯,一個擁有中國國籍和以色列終身居住權的女人,她的一生可謂跌宕起伏,讓人連連驚歎。
沙拉的父親老伊馬斯因猶太人的身份在二戰期間遭到納粹的追捕,當時我國上海是唯一一個對外接收猶太難民的城市,老伊馬斯因此來到了上海生活。
曾在德國與波蘭做過生意的他,隨身攜帶的細軟有美金、鑽石、金錶。
老伊馬斯來到上海後先典當了自己隨身的金錶與鑽石,然後在大明路的242號頂了兩間房子,準備做咖啡廳與旅館生意。
所謂頂房子,是上海話,意思是先向房東繳納一定數量的保證金,再對房屋進行租賃,每月交租,如果突然退租,保證金歸房東所有。
在戰亂年代,上海房東就是透過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的利益,而租客因為繳納保證金可以獲得房子的優先租賃權。
都說猶太人是世上最會做生意的民族,老伊馬斯即便是流亡在外,也沒有丟下這項技能。
透過做生意,老伊馬斯漸漸站穩腳跟,五十多歲的他,漸漸感到孤獨,就在此時家裡新來的保姆讓他重新感到了溫暖。
這個保姆,我們姑且叫她“小當子”吧,這是同村人告知的她的小名。小當子十三歲就做了童養媳,隨著丈夫到上海打工,她也跟著到上海做了保姆。
一開始是在一戶廣東人家裡做保姆,這家人說話總是粵語夾雜著英語或是不正宗的上海話,小當子也因此打下了些外語基礎。
後來她來到了老伊馬斯家做保姆,年輕伶俐,幹活利索的她,深得老伊馬斯歡心,而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優勢。
小當子每年的農忙時節會回農村的丈夫家幫忙插秧,直到有一次農忙,她回到上海,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自己一個人把孩子偷偷生了下來,並且離開了老伊馬斯的家,可孩子因為小兒麻痺症沒有得到及時的救助,終身癱瘓了。
走投無路的小當子為了癱瘓的孩子,重新和老伊馬斯生活在了一起,而老伊馬斯也接受了這個孩子。
1950年小當子生下了沙拉·伊馬斯。沙拉有著典型的猶太長相,卻說著最標準的上海話,因為父親在她面前從不說希伯來語,沙拉想:“也許是為了遷就媽媽吧。”
沙拉以為父母是這世上最恩愛的夫妻,父親寬厚,母親美麗,可就在沙拉一歲的時候,這個夢被打破了。
沙拉的母親在沙拉一歲的時候,改嫁給了一個日本留學生,並把癱瘓的哥哥和年幼的沙拉都留給了沙拉的父親。
母親的離開無疑給這個家庭造成了嚴重的心靈打擊,沙拉的父親從那一刻開始,身體情況每日愈下。
在沙拉十歲時,父親因為高血壓出現失語的症狀,但憑著父親的毅力,這個家庭的經濟情況仍能強撐運作。
直到沙拉十二歲時,他的父親在當年四月去世了。沙拉不知道該去哪,此時,久違的母親出現了,她帶著沙拉和自己癱瘓的兒子去了新家。
在新家的沙拉沒能繼續學業,她開始負責家裡的家務。為了獲得母親的誇獎,沙拉會早早起來提著筐去菜市場買菜。
為了能買到更多種類的菜,天資聰穎的沙拉學會了廣東話、蘇北話、杭州話的“佔位”。
沙拉會提前將菜筐放在攤位上,請後面的阿姨、奶奶幫自己看一下。
每當她用對方的家鄉話請求時,大多人都會因聽到家鄉話產生親切感而願意幫沙拉,所以她總能買到不錯的菜,只為了看到母親對自己的一個笑容,或者一句表揚。
可母親的愛,卻是有失偏頗的。
02 突逢鉅變勞改場代寫家書,識人不清三段婚姻歸孤獨
沙拉的母親也許是因為對大兒子的愧疚,有時會刻意苛待其他孩子,以求大兒子活得更好。
比如沙拉早上是有一杯牛奶的,母親會要求她分一半牛奶給哥哥,沙拉心甘情願,可她總覺得牛奶的味道有些不對。
一天早上,沙拉看到母親會特意掀開新到的牛奶,倒出一半留給哥哥,而另一半則會兌水,將牛奶瓶接滿後,再把蓋子蓋上,原封不動地放回去。
沙拉這才明白為什麼牛奶的味道總是有些淡。諸如此類生活上的苛責其實不少,但接下來一件事,真是令沙拉對母親寒心了。
在沙拉長大後,外事辦給沙拉安排了工作,並且安排了一個相對穩定的住所在吳淞路529弄4號,這是屬於沙拉的房子,母親卻想讓它變成兒子的。
於是,沙拉的母親讓大兒子寫了舉報信,捏造事實讓沙拉多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沙拉因此被下放勞改場,而房子和工作也全丟了。
在勞改場的沙拉並沒有灰心喪氣,她積極勞動,又寫得一手好字,經常會幫忙出黑板報。勞改場裡其他人文化水平不高,不會寫字。
沙拉就幫他們寫家書,因為她的樂於助人和勤勞誠懇,領導將她送去了上海銅廠工作。
沙拉在上海銅廠的工作,是負責將剛做好的銅條,從一條流水線夾到另一條流水線,雖然距離很短,只是小小的起伏。
但一根銅條將近20公斤,沙拉一天就需要夾兩萬噸銅,兢兢業業的她沒有一天遲到、早退,卻也因工作繁重讓腰落下了病根。
當時沒有房子的沙拉為了找到一個住處,在沒有了解男方戀愛史的情況下,匆促嫁給了一位姚先生。
前期兩人也算柔情蜜意,可新婚燕爾,在沙拉懷孕後,姚先生就消失了,取之而來的是姚先生之前的一位女朋友。
她和沙拉說了很多話,她說:“我的手因為工作時,被衝床衝到,現在只有手掌了。”說罷她展示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我也需要他,可他並不是一個負責任的人,你肚子裡的胎兒還是慎重決定吧。”
沙拉聽完這些話,有些沮喪,但這個孩子她是絕不會打掉的,這是與她生死相連的一個小生命,也是她暗淡人生的一個希望,她只想用盡一切保護它。
不久後,沙拉生下了她的大兒子,取名以華,此時的沙拉依舊沒有住處,離婚後的她面對嗷嗷待哺的新生命無所適從。
沙拉的母親來到沙拉身邊,以將孩子過繼給大伯為條件,幫沙拉照顧這個孩子,窘迫的沙拉同意了。
為了靠近孩子,沙拉選擇了與母親鄰家的一位李先生結婚。這位李先生在銅廠附近的聾啞工廠工作,是一名四十來歲的工人,沙拉與他住在一間九平方米的亭子間內,在這裡,她生下了第二個兒子,取名傑瑞。
婚後的李先生脾氣暴躁,有時會因沙拉看望以華毆打沙拉,有時會無故毆打傑瑞。傑瑞小名是“灰屁股”,就是因為李先生會打他屁股,一直到笤帚散開。
李先生的禁止看望和暴力,對沙拉來說是無法容忍的,於是,沙拉結束了她的第二段婚姻。
第三段婚姻,是由孩子牽線促成的。沙拉憑藉自己的努力,在四川路租下了一套房子,此時的她帶著傑瑞獨居,不久後,母親去世,她帶回了自己的大兒子以華。
和兩個孩子在一起的沙拉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她竭盡所能地照顧他們,兒子們也乖巧聽話。
鄰居的莊先生,傾心沙拉已久,為了追到沙拉,他會經常帶兩個孩子去公園玩,或者帶孩子去打電動,做一些父親能做到的事,兩個孩子覺得莊先生是個好人,就請媽媽的朋友拉線,促成這段姻緣。
被前兩段婚姻傷害過的沙拉已經單身八年了,對結婚並沒有興趣,但是看到孩子十分喜歡這位叔叔,就答應了。
婚後的莊先生依然對兩個孩子很好,沙拉卻認為自己和莊先生不合適,所以在生下女兒後,她選擇與莊先生離婚。
03 面見總統以色列內獲永久居住權,生存教育狠心的愛造就億萬富翁
人生彷彿在和沙拉開玩笑,可不久後沙拉就迎來了一個轉機。1992年中國與以色列建交,沙拉獲准回國。
即便當時的以色列因巴以衝突籠罩在戰爭的陰霾下,沙拉也想回到她祖輩的故鄉,替她的父親再看一眼故土。
沙拉一回國就得到了總統拉賓的接見,拉賓歡迎了這位從中國第一個返回以色列的猶太后裔,告訴她:“這裡會讓你感到安心舒適就像你在中國一樣。”
作為中以建交後第一個移民以色列的家庭,沙拉和三個孩子還上了報紙。
沙拉被以色列移民局安排到謝莫納城,一個靠近戈蘭高地山腳的邊陲小鎮,這裡雖然有時會有導彈橫飛,但也有清晨的鳥鳴和雨後的蘑菇,1993年,沙拉將三個孩子都接了過來。
在充滿戰亂的以色列,沙拉和孩子經常棲身的地方是防空洞,為了讓孩子儘快成長,沙拉會鼓勵孩子和以色列的小朋友聊天,順便學習希伯來語。
都說學習一門語言最好的方法就是造就語言環境,沙拉和孩子就這樣在對希伯來語一竅不通的情況下,慢慢熟練起來。
為了生存,沙拉選擇賣一些中國的特色小吃,比如春捲、炒麵、包子等。考慮到以色列的口味與中國不一樣。
沙拉用牛肉末、洋蔥加一點茴香做餡料,一個包子賣5元以色列幣,摺合當時的人民幣就是10元,又因為只有他們一家賣包子,一天最少能賣300個。
沙拉的生意越做越好,可她對孩子們依然關心,當孩子放學後,沙拉會收攤,給孩子做飯、洗衣服,而她這樣賢惠的母親行為卻受到了她樓下鄰居的批評。
她的鄰居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孩子們說:“你們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不是廢物,怎麼不幫你們媽媽的忙?”又對沙拉說:“養而不教妄為母。”沙拉當時十分震驚,“我和我的孩子不夠好嗎?”
沙拉開始反思自己,“我帶著孩子在戰火紛飛的以色列生活了下來,我不夠好嗎?
而我的孩子在戰火中依然愛我,依賴我,即使遇到炮火也能鎮定乖巧地聽我的話,難道還不夠好嗎?”可沙拉不久後就學到了以色列對孩子的生存教育和有償機制。
以色列人的生存教育是首位的,沙拉曾經請鄰居的一個孩子幫自己考錄音帶,那個孩子用三個星期把錄音帶考了回來卻轉頭和沙拉說:“您需要支付我25元。”
沙拉驚訝地問道:“我們不是認識很久了嗎?你不能當做是幫我一個忙嗎?”
孩子回答:“伊馬斯夫人,為了這盤磁帶,我來回路費是10元,機器錄一下的折舊費還有我為這件事付出的時間,都是金錢。您可以選擇支付我25元買回這盒錄音帶,或者讓我將原帶和考好的帶子一起留下來當做補償。”就是如此的雁過拔毛,讓沙拉也學到了一課。
從那以後沙拉將錢藏了起來,告訴自己的孩子:“孩子們,我已經沒有錢了,為了支付我們家的水、電、煤氣費,大家必須要勞動起來!”
她拿出了自己做的春捲讓孩子每天上學之前先賣掉60個春捲,所掙的錢都是孩子自己的零花錢。
雖然能多一些零花錢是很好,但主動推銷商品並去售賣,總是有些害羞的,當時十三歲的傑瑞為了完成這60個的指標,會用紙包住媽媽給的春捲,到每一家店鋪裡去請別人品嚐,不好吃就不給錢。
這是冒險的,有人會因為品嚐了真心給你錢;有人會品嚐後不給錢,那傑瑞就要自己墊上了。
還有人會拿著你的春捲丟到門外去,因為你妨礙了他做生意;次數多了之後,傑瑞逐漸丟掉了那份羞恥心,積極地去推銷。
有一個玩具店老闆娘會每天向傑瑞訂五個春捲,可她自己並不吃,她會把這些春捲送給其他人品嚐,可見這樣積極地去生活,努力用自己的雙手創造財富在以色列是被普遍認可的。
而且,沙拉還提出了有償機制,這個有償,並不是指幫忙洗碗獎勵孩子兩元錢,而是指家庭中需要用錢去購買的服務,孩子們自己完成了,就需要給孩子分成。
比如,這個家現在需要給房子刷漆,請外面的工人來刷漆需要一百元,而孩子們自己完成了,那這一百元就要分給孩子,這是他們應得的。
在培養孩子們的金錢意識的同時也培養了他們自給自足的能力。沙拉和孩子學到了家庭的概念是孩子和母親共同承擔。
老二傑瑞更是將此發揮到淋漓盡致。他每天上學前除了賣掉60個春捲,還會將一些中國特色的小東西比如:檀香扇、筷子、萬金油等裝在書包裡,放學後直接去擺攤。
擺攤結束後傑瑞會把沒賣掉的東西收回書包裡,然後幫收攤的菜農搬沒賣掉的菜,一個小時收費五元。
搬完後,菜農們會挑一些不夠漂亮的水果蔬菜送給他,又省下了一筆買菜和水果的錢。
就這樣,傑瑞在長大後從事珠寶生意,現在的他把以色列和世界各國的高科技醫療器具帶進中國,成為了億萬富豪。
傑瑞感謝母親的教導,2002年,沙拉一家搬回中國時,傑瑞為母親在浦東買了一所280平的複式小洋樓,其中的一個房間更是花費了36萬元裝修。
沙拉將這個房間空出來,告訴每一個來她家做客的女孩:“如果需要幫助,我這裡隨時有一個房間為你們留著。”也許也是在幫助那時走投無路的自己吧。
04 深愛中國做志願者發光發熱,安享晚年遇到真愛攜手餘生
選擇了回到中國的沙拉積極參與慈善事業,她成為了一個作家,將自己的教育方式寫成了書《特別狠心特別愛》。她成為了上海社科院猶太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員,也成為了政協的一員。
也因此,沙拉和上海和平眼科醫院的院長朱莉成為了朋友,她知道有很多小朋友在花兒一樣的年紀卻得了視網膜母細胞瘤這樣的疾病。
還有些小朋友天生眼角膜就缺損,熱心腸的她會在週二、週四的時候去醫院做志願者,就這樣持續了八年。
而傑瑞也熱心公益事業,當他聽到母親談起某些小朋友因經濟原因無法得到很好的治療時,會找到朱莉阿姨,支付這些孩子接下來治療所需要的醫療費用。
善心的沙拉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真愛陳老師,他們互敬互愛,晚年卻甜蜜地像初戀一樣。
沙拉曾說自己甘願做中國大地上一棵努力成長的樹,用愛和熱血灌溉回報這片土地,看到她如今的選擇與熱愛,相信她已經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