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3月5日—27日,40軍和43軍分兩批,派兩個加強團和兩個加強營,分別在海南島西北和東北角偷渡成功,我登島部隊已有近一個師的兵力,大大加強了島上接應力量。
蔣軍海南島防衛司令薛嶽恐慌不已,下令停止了對瓊崖縱隊的“圍剿”,重新調整部署,集中力量加強島上正面防禦,控制海峽,以防我軍大舉渡海登陸。
自加強團起航後,韓先楚腦際就一直縈繞著主席的指示:要在“春夏之交”即穀雨前後務必解放海南島。他找來副軍長解方、政治部主任李伯秋等一起研究。
離1950年穀雨時節(4月21日)只有24天了。有經驗的船工和當地漁民都反映:穀雨一過,季節風將變為南風,逆風航行,這對渡海作戰非常不利。
如錯過了穀雨前的時節,勢必要等第二年來季節風時才能攻打海南島,需8個多月後才能執行這一任務!
因此,這24天對解放海南島來說非常關鍵!
再者,根據前面偷渡和解放潿洲島的經驗,證明木帆船完全可以成為渡海作戰的主要工具,渡海條件基本成熟。
於是韓先楚等40軍首長們下定決心:一定要抓住這寶貴的24天時間!並以第40軍黨委的名義向第15兵團建議:部隊大規模渡海強攻解放海南島,必須在穀雨前後組織實施。
第15兵團收到第40軍電報後,于徐聞召開40、43軍、師以上幹部會議,耐心傾聽意見,但顧及三野打金門的教訓以及部隊準備的現狀等,沒有釆納第40軍黨委大舉進攻的建議,而是決定實施第三批偷渡。
第三批方案是:第40軍118師5個營配屬120師358團先集結燈樓角兩側,於清明(4月5日)前後,待命起渡;第40軍的119師集結烏石港、東場港一帶待命;第43軍另以5個營力量在外羅港待命。
第40軍意見未被採納,軍黨委又召開會議研究,韓先楚、解方決定向兵團重申穀雨前後實施主力大規模渡海強攻的主張。報告中又闡明:
1.我軍加強團偷渡,分散登陸已摸清敵人弱點,敵防禦能力變化不大。但我軍傷亡600餘人,81只船有去無回,損失慘重。假若再以5個營偷渡,人員傷亡不計,而船隻不能返回,這對主力大規模渡海強攻更加不利。
2.我軍兩批偷渡,敵人已摸清我之行動規律,現已調汽車運載機動兵力來對付我軍登陸,並加強了瓊州海峽的海空巡邏。因此,繼續以小部隊偷渡,雖能加強島上接應力量,但仍形不成對敵的優勢。
3.我軍兩批登陸部隊已達8000餘人,相當一個師的戰鬥力,足可以抵抗敵人三個師的兵力。迎接主力部隊大規模登陸的條件成熟。
4.若現在還不實施主力大規模進攻,那勢必拖至明年才能實施,這樣拖延時間、曠日持久的做法,待敵站穩腳跟,島內接應部隊就十分被動,其後果不堪設想。
總之,繼續以小部隊偷渡弊大,而以主力大規模渡海強攻則利大。
俗話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在這關鍵時刻,要提出自己的不同見解,這不僅要有胸懷全域性、大公無私的氣魄, 而且也是對高階指揮員的嚴峻考驗!
解副軍長寫完報告,請韓先楚審閱時,韓想起1936年紅軍西征時攻打定邊的戰鬥。韓先楚也是未執行上級命令繼續前進,而是按當地實際情況攻打定邊,事後,反而受到彭總的表彰。
但韓先楚深思熟慮後,還是決定以個人名義上報兵團。並註明:假若第43軍準備來不及,第40軍可獨自執行此任務。並特別請纓:本人親自隨隊登島指揮!
報告於4月7日上報兵團,後逐級上報至四野、軍委。主席閱後非常高興,拍案道:“好,好啊。此見解,有膽有識!”遂予以批准。
兵團首長見報後,也再三考慮:第40軍一再堅持主力大規模強攻,其理由也很充足,應該採納。
鄧華司令員再次赴第40軍駐地視察,見該軍準備工作比較充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韓的方案可行,遂將目睹情況如實上報。
第40軍方案獲准後,鄧華再次到徐聞縣赤坎召開軍以上幹部會議。在議定實施主力大舉進攻時,第43軍政委張明池深明大義,從大局出發積極表態:“我軍雖然準備倉促,也決心派兩個團,參加這次強攻。”
會議遂決定第40軍6個團、第43軍2個團,擇日從雷州半島東西兩側同時起渡,實施主力大規模渡海登陸作戰!
方案被批准,第40軍各師迅速向雷州半島燈樓角兩側集結,該地是118師駐地,119師距此較近,唯有120師傳來一個不幸訊息:
120師鄭大林師長、張海棠政委受命後派358團於承光團長、王寶榮政委統率358團38 只木帆船,從駐地北羅起航,預計3天后到達烏石港一帶。
但於、王二人帶隊航行途中卻遭遇惡劣天氣,大雨如注, 五六級狂風,惡浪滔天。此時他們接到命令,到包西港停靠避風。但由於狂風惡浪的阻撓,有9只船沒有接到此令,與團指揮所失掉聯絡,繼續在海上與大風大浪搏鬥。
事後得知:漂散的9只船, 有5只被敵艦擊沉,勇士們為國壯烈犧牲,1只漂回北海,另1只乘有30餘人的船漂到當時法國佔領的越南,後經外交協商才返回祖國。
韓先楚實施主力大規模渡海作戰的方案獲得15兵團、四野和軍委批准後,他們就將精力集中到起航日期的選定上。
部隊大規模渡海,必須保持好隊形,否則隊形疏散,火力不集中,對強行登陸不利,因此必須選擇一個風向好、流向好的日期起航。
於是,他們不辭辛苦,走訪有經驗的漁民與船工,最後,根據“土氣象臺”的報告,又多次反覆核對,才選定4月16日起航。因為這一天是東風、平潮伏流,是南渡海峽的最好時機!
4月16日下午,各師在燈樓角一線沿岸按照出徵隊形排列整齊: 左翼為118師353團、354團和配屬的120師358團;軍指揮船、預備指揮船等居中;右翼為119師的355團、356團和357團。整個船隊的兩側有擔任護衛任務的“土炮艇”。
參與主力強渡作戰的40軍指戰員共有18700名,由12兵團副司令員兼第40軍軍長韓先楚,副軍長解方,政治部主任李伯秋,118師師長鄧嶽、政委張玉華,119師師長徐國夫等率領,並由瓊崖縱隊參謀長符振中輔佐,分乘大小戰船300餘隻。
整個船隊排列整齊,桅杆林立,遠遠望去,像茂密的森林,氣勢 恢宏,蔚為壯觀……
送行的有第15兵團司令員鄧華和縣政府領導。群眾抬著茶水,舉著標語牌,高喊口號,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勇士們在戰船上眺望,頻頻招手致意。鄧與韓副司令員等一一握手送別。
韓軍長等登船後,軍文工團的鼓動船,高擎主席巨幅畫像,吹著擦得錚亮的軍號,奏響“解放軍進行曲”,雄壯的鼓樂聲縈繞在海空。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正要下令起航時,突然從西南天空湧來 大片黑雲,西南風驟起,海上掀起巨浪,猛擊船舷。
情況突變,而這並不是一般的變故,離穀雨(4月21日) 只有7天了,過了穀雨,有利的東北 風季節就將過去,風向就會變為西南風。
西南風為頂頭風,木船難行,隊形也不易保持,隊 形一旦分散,火力將不能集中,這將直接影響海南島戰役的成敗。更何況,韓先楚已同瓊縱司令員馮白駒作過最後聯絡,接應部隊已經向登陸地點移動。
這對指揮員是個極其嚴峻的考驗,錯過航行有利時機,將貽誤戰機。
時不等人,必須把握這有利時機。韓先楚當機立斷,他 一面命令部隊不要下船,只在船上待命。一面詢問船工:“天黑後,西南風能不能停?”
面對這種突變,誰也無把握,不敢輕易回答。此時,一位白髮銀鬚的老船工,仔細辨別風勢,又提深水嚐嚐,斬釘截鐵地說:“天黑後,不起東風,殺我的頭!”
韓說:“不來風也不殺頭。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說得大家哈哈大笑,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
這位富有經驗的老者真是活氣象臺,18時30分,海上果然颳起東風。
19時30分, 在韓先楚軍長統一號令下,船隊由東場港、南嶺港、燈樓角等地區起航,向預定登陸地點 ——博浦港東西一線揚帆前進。東風漸大,滾滾的波浪歡送著戰船
與此同時,第 43軍兩個團在副軍長龍書金,128 師師長黃榮海的率領下,在瓊縱政治部組織部副部長謝應權和 王山平、馮爾迅、吳正桂協助下,分乘81只戰船,在雷州半島的東 場港起渡,預定在澄邁縣的玉苞港一帶海岸登陸。
第40軍船隊初航時,瓊州海峽是伏流、順風,船隊在輕微東風中順利前進。但是當航程過半,大約17日1時許,戰船駛進海峽中流,忽然風力全停,海面平靜如鏡,船速大減。
沉著的韓先楚按原定計劃,立刻命令各師奮力搖櫓前進。同時,他也在考慮老對頭薛嶽此刻會有什麼行動。
是的,我軍在動,敵人也在動。薛嶽企圖阻擋我軍渡海,他已憑藉其海、空優勢,組織了一支龐大的艦隊,由第三艦隊司令王恩華指揮,先後將珠江第三艦隊的“太康”號、“永康”號、“永寧”號等 20艘艦艇調到海南的秀英碼頭,嚴陣以待。
17日2時許,第40軍船隊前進中,突然偵察船報告:發現敵兩架偵察機。這引起韓、解的警惕,他們深知敵海軍不久便會全力出動,一場惡戰將不可避免。於是下令各師、團做好與敵艦作戰的準備——“船自為戰、人自為戰。”
不久,飛來8架敵機,又發現在船隊的側翼和背後,有敵艦逼近。敵艦瘋狂地向我船隊開炮轟擊,炮彈像紅紅的火球一串串穿梭在船隊中間。其探照燈和敵機投下的照明彈將海面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一時間,敵機呼嘯,馬達轟響,炮聲隆隆,彈雨紛飛……敵艦橫衝直撞,企圖搞亂我船隊形,阻止我船前進,我船隊有的船桅杆被打斷,有的篷帆被擊落,有的船被打漏水,有的船板被炸起火。
戰士們邊向敵機、艦射擊,邊堵漏、滅火,高大的水柱在船隊左右翻騰……韓先楚、解方始終沉著地站在甲板上指 揮,詢問各船隊的方位,一邊命令黃宇率“土炮艇”向敵艦堅決還擊,一邊命令船隊保持好隊形,勇敢搖櫓前進。
盤旋呼嘯的敵機不時俯衝掃射投彈,敵機、敵艦對我船隊威脅很大……突然,一發穿甲彈把軍指揮船的桅杆打斷,警衛員見危險,要拽韓軍長下艙,韓拒絕後仍沉著指揮。
此時,李伯秋主任帶預備指揮船趕來,詢問韓等是否負傷,韓爽朗地回答:“它很客氣,這發穿甲彈不爆炸我很滿意。”說罷哈哈大笑,並立即透過報話機,命令軍炮兵主任黃宇:“老黃,出擊!要纏住敵艦,保證船隊安全航行。”黃回答:“明白。”
黃宇受命,手執報話機,統率“土炮艇”大隊與敵艦展開激戰。
若說前幾次小分隊偷渡與敵發生的海戰僅僅是小規模的海上較量,那麼,這次則是木帆船與敵艦隊進行大規模的塵戰,炮聲隆隆,驚天動地,一場大規模海上炮戰開始了。
黃宇見一艘敵艦惡狠狠地闖向我左翼船隊,立刻命令護航炮艇轉換戰鬥隊形,採取陸地勇猛穿插戰術,儘量逼近敵艦,插至敵艦背後,利用其火力死角,打其要害。並囑咐炮手不要急於動手,要冷靜,靠近了,等命令再打!說完,便帶領兩艘“土炮艇”迎上去,其他炮艇緊緊跟上。
敵艦搶先炮擊,霎時間, 天空響起隆隆炮聲,晴空彷彿被撕裂一般,無數炮彈像冰雹一樣紛紛落下,靜靜的海面掀起無數丈高的水柱,直衝蒼穹。我護航炮艇距敵艦越來越近,這時黃宇下令:“纏住敵人,打沉它!”
炮艇各小組分別迎向敵艦,雙方炮擊對射,爆炸聲震耳欲聾。我 “土炮艇”的戰防炮、火箭炮和機槍一齊打,彈丸連續傾瀉過去。特別是火箭炮,精度高,火力強,迅速將敵艦火力壓制住。
我船隊的火力船也同時開火,向敵艦射擊。有的戰士站在艇前,用全力把手榴彈和炸藥包投上敵艦甲板。前幾次較量中,敵艦因遭我木船靠近捱打,遭受重創,因而轉身倉皇逃竄。
這時,敵有一艘大型艦艇駛來增援,惡狠狠地闖入我左翼船隊,逃竄敵艦見此又返回。
大型敵艦是個龐然大物,有幾層樓高,韓先楚從未見過,懷疑它是敵人的“太平”號戰艦,便拿起報話機命令:“老黃,對面來了一個大傢伙,擊沉它!”
黃答:“明白!”立即命我炮艇迎擊,敵艦遭我兩艘炮艇圍攻。78號船上18歲的船工麥海貴用白話鼓勵炮手說:“你滴頂呱呱囉,打的好哇!”炮手受到鼓舞,勇敢地向敵艦開火射擊,敵艦被擊中要害,頓時冒出黑煙潰逃。
事後得知,敵艦隊司令王恩華中將曾通知各艦:“共產黨船上有鉤子、梯子、炸藥包、手榴彈,軍艦一靠近,共軍就甩手榴彈,用鉤子鉤住我艦船就往我艦 上跳,拼刺刀、放炸藥包,與我同歸於盡,太可怕了。”
所以,王恩華要求各艦以遠距離炮擊為主,待時機成熟再向我船隊衝擊,儘可能避免與我 炮艇近距離交戰。
敵艦害怕遭受滅亡命運,只得躲在千米開外盲目開炮。霎時間,夜空中炮彈似飛蝗,彈跡在夜空中織成火網,映紅了海面,落下的炮彈掀起無數高高的水柱。
我軍幾艘“土炮艇”駛近敵艦,進行猛烈炮擊,敵一艘軍艦中彈起火,火光沖天,濃煙滾滾。中彈的敵艦害怕探照燈暴露目標,便偃旗息鼓,躲在遠處盲目打炮。
“土炮艇”與敵艦展開激烈炮戰,船隊在此緊急情況下,仍然按照韓先楚的命令,保持嚴整隊形,沉著應戰,加速搖櫓前進。有的船被擊漏,海水湧進艙裡,傷員的鮮血染紅艙中海水,但勇士們全然不顧,奮力用棉花堵洞,洞大的便用木塞堵。
與此同時,輕重機槍向敵機開火,有的戰士將機槍架在肩頭射擊,組成嚴密火網,迫使敵機不敢低飛掃射,只能高飛投彈。
復仇的怒火在勇士們心中燃燒,他 們相互鼓勵,奮力搖櫓划槳,忘記了傷口、血泡的疼痛。一位60多歲的船工,右臂負傷,左手仍緊緊握住舵杆不放,戰士們勸他下艙休息,卻被他拒絕,老船工說:“我穿上軍服,不也是解放軍嘛!”
還有一位船工胡妃謹,冒著敵人炮火爬上高高的桅杆,搶修被打斷的纜繩。
激烈的炮戰中,軍指揮船的桅杆被打斷,韓軍長不顧個人安危,依然靠前指揮,他乘船來到118師船隊瞭解炮戰情況。韓說:“炮戰激烈,你可要注意安全哪!”
鄧師長莊嚴地回答:“老軍長,您也要注意安全哪!”
在激烈的炮戰中,戰士們深深感受到韓先楚臨危不懼,沉著鎮定的氣勢與膽魄,每個指揮員心中都熱乎乎的!
敵艦攻擊我左翼船隊,遭受我“土炮艇”的奮力迎擊,未能得逞,便突然轉向我右翼119師的船隊攻擊。敵人的機關炮和大口徑炮彈在船隊附近炸響,急得警衛小魏和小徐流著眼淚想拉徐國夫師長下艙。
徐師長見敵艦越來越近,非常危險,他一面拒絕小魏的勸阻,一面釋出命令:“武毅注意,敵艦在我右後,立即跟上去攻擊,沉住氣,抵近再打!”
炮兵營長武毅領命,馬上指揮,02、03、08號“土炮艇”開足馬力向敵艦迎去。炮艇急駛,武營長深知敵艦火力強、射程遠,我艇距離遠,無法同敵艦相抗衡,弄不好還將遭受損失。所以,即便有的戰士急得要開炮,他仍然下令:“沒有命令,不準開炮!”
“土炮艇”繼續前進,這時,報話機裡傳來徐國夫的聲音:“武營長,不要慌,沉住氣,靠近了再打。”武答:“是,我明白。”
炮艇急速前進,駛近敵艦後,武營長突然下令:“狠狠地打!”此前,敵艦主要目標是指向我主力船隊,並未發現“土炮艇”抵近。“土炮艇”集中火力向敵艦開火,敵艦炮火也更加猛烈。
敵我對射,密集的火球在空中穿梭,再加上敵艦的探照燈、飛機的照明彈、訊號彈、曳光彈交錯在空中,將海面照得雪亮。
激戰中,014號艇負傷,船舵一時無人掌握,船隻失去控制,而敵艦越來越近。就在這緊要關頭,炮手鮑子壽挺身而出,跳上舵臺,將舵杆緊緊握在手中,撥正航向,迅速向敵艦駛去,並高喊:“同志們,實現戰前決心的時候到了,你們儘管打,我保證把舵掌好!”
同志們受到鼓舞,鬥志更堅。 在我“土炮艇”集中火力轟擊下,兩艘敵艦受重創敗退,“土炮艇” 便跟蹤追擊。
在“土炮艇”掩護下,119師整個船隊繼續前進。一位同志倒下,另一位接上,負傷的人,包紮好傷口,繼續戰鬥。
船工們不顧危險,站在舵臺上,穩穩掌好舵。領航員仔細觀察,準確掌握方向,冒著敵機低空掃射的危險,勇猛地前進。
此時,對面駛來一艘大型巡洋艦,邊駛邊用機關炮射擊,一串串炮彈在014號炮艇周圍爆炸,巨浪翻滾,戰士們毫不畏懼,勇敢地向敵艦射擊。我“土炮艇”駛近敵艦,距四五十米處,在武營長命令下,手榴彈、輕重機槍等,一齊發射,火力兇猛。
敵巡洋艦樓窗中彈起火,濃煙滾滾。敵人在前幾次海戰中,曾經吃過我艇近距離攻擊的苦頭,所以,這次也不敢戀戰,倉皇逃跑。
可笑的是,敵人邊逃還邊用明碼電報驚呼:“注意!共軍木船上有大口徑榴彈炮,很危險!”
韓先楚和解方忽聽右縱隊方向炮聲激烈,為掌握戰況,他們不顧危險乘船來到119師船隊。徐國夫師長吃驚地說:“炮火這樣激烈,你們怎麼還來這裡,多危險哪!”
韓說:“不危險,看我們土炮艇威力多大。”說罷哈哈大笑。
徐國夫師長趕忙彙報剛才炮戰的情況,沒等他說完,韓高興地說:“國夫,你們打得好哇。就像兵書所說,兩軍交戰勇者勝。雖說軍艦有優勢,我們土炮艇也有長處,二者交上手,那就要看誰指揮得好了。你們能戰勝, 118師也打得不錯,損失也不大呀。”
韓等離開,徐師長馬上拿起電話對355團夏其昌團長說:“你們一定要保證老軍長的安全,出了問題,我拿你是問!”
“是,我明白。”夏其昌並立即派三隻船警戒,進行保護。
此時,我“土炮艇”和整個船隊已勝利突破並徹底擊毀被薛嶽吹噓的“牢不可破、固若金湯”的伯陵防線,各船更加奮勇前進。
駛過主流,東風又起,指揮員下令“升帆疾進”,船隊迅速升帆疾駛。
17日凌晨2 時 30分,有戰土在朦朧的夜色中看到遠處起伏的山巒,高興地喊起來:“海南島!”
指揮員辨別後下令:準備戰鬥!戰士們更加興奮,用小鐵鍬、槍托幫忙加速划行。
3時許,第 40軍船隊已逼近瓊島,岸上守敵發現後,各種火炮和輕重機槍同時開火,配合敵艦嚴密封鎖海面。我護航的“土炮艇”和左右縱隊的火力船猛烈還擊。
霎時,稠密的火網猶如千百條火龍在海面上空飛舞。各種槍械彈丸在船隊中穿梭飛行,炮彈的爆炸聲、子彈的尖嘯聲此起彼伏。
有船工受驚害怕,無法穩住舵。357團的戰鬥英雄萬守葉見此,立即站在船工面前對他說:“不要怕,我來擋子彈。你要穩住舵。”船工深受鼓舞,雙手緊握舵把,掌握航向。
353團炮2連,臨近海岸時,由於船大體重,擱淺在礁石上,情況緊急,連長忙下令下海泅渡。
幹部、戰士扛著火炮便跳進大海。有位小戰士被沉重的炮鈷轆壓進水中,半天沒上來,大家正要下去搶救,他卻舉著炮軲轆冒出水面,還風趣地說龍王爺和他開了個玩笑!勇士們踏著礁石的海蠣子,勇猛地衝上岸。
355 團3營的船將要靠岸,突然一發重型迫擊炮彈在船的左舷爆炸,將船炸開一個大口子,傷亡25人。營長楊立明和教導員劉繼太忙命令涉水登陸。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踏上岸,就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那就是勝利!
隨118師登陸的358團,突破灘頭陣地,迅速向敵縱深發展,登陸點臨高角已清晰呈現在眼前。
韓軍長立即下令:118師和120師358團在紅牌港以西的新村一線搶灘登陸;119 師在臨高角一線強行登陸。
兩個師登陸時,遭受臨高山敵人猛烈阻擊。臨高山,矗立在臨高縣的背後,是海口市以西200裡海岸線上唯一制高點,進可以出擊到海岸,退可以守備縱深,是臨高沿海的一把鑰匙,是兵家必爭之地。
薛嶽深知此處的重要,他派遣敵64軍131師在此守衛。山上,日寇曾在此留下兩門三八式75毫米野炮,在野炮陣地四周築有堅固工事,企圖阻止渡海大軍登陸。
拂曉,正當我整個航隊接近登陸點時,突受臨高山敵人炮擊,處境非常危險時,突然在七八里外的西南方,升起三顆紅色訊號彈。
這是勝利的徵兆,我瓊崖縱隊和已偷渡的部隊按時趕到,並與臨高山守敵展開了激烈戰鬥。
原來,韓先楚在4月10日就與瓊縱取得聯絡,接應部隊已及時趕到。
4月10日,馮白駒接到15兵團和韓的電報後就立即召開會議,部署接應工作。會議決定:由馬白山、陳青山、陳求光、苟在松、劉振華組成接應登陸部隊的指揮所,統率瓊縱第1總隊和第40軍已登島部隊,負責接應第40軍主力部隊登陸。
另外,由王東保、宋維軾、張世英組成接應第43軍部隊的指揮所,統率瓊縱第3總隊和第43軍已登島部隊,負責接應第 43軍主力部隊登陸。
苟在松、劉振華率領渡海先鋒營兩個連及瓊縱1總隊8團兩個連向高山嶺開進。將近臨高山,第40軍主力船隊已在搶灘,高山嶺的敵人正集中火力向登陸部隊射擊,苟在松將上衣紐扣一解,指揮部隊冒著敵人密集的槍彈向山根猛跑。
衝在最前面的是陳延芬指揮的5連,他們狂跑30裡,立即開始向山頂搜尋。
山路崎嶇,荊棘叢生,戰士們一口氣趕到距敵地堡500米處,天已大亮,山頭敵崗哨喝問:“哪一個?”接著便開槍射擊。
指導員不理睬,帶1排一陣風似的往上衝,敵機槍兇猛地噴著火舌,將他們壓得抬不起頭來。陳延芬仔細觀察地形,為避開敵人正面火力,他讓兩位戰士留在原地佯攻,吸引敵人火力,讓主力偷偷向右側轉移。
陳延芬衝至鐵絲網前,此時,敵人火力兇猛,進攻受阻,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用血肉之軀撲倒在鐵絲網上,英勇犧牲。1排主力衝至敵背後,與佯攻形成兩把鐵鉗,將敵碉堡攻破。
此時機槍班班長喬永生趕來,端起機槍猛掃,5連戰士像猛虎一般衝上山頭,繳獲了山頭兩門野炮。
苟參謀長見繳獲6 門大炮,高興得忙下命令:調炮兵上來,師炮兵營於得厚排長調9人上來操作大炮。
但日式野炮大家不會操作,觀測班班長李吉如忙說:“不要慌,這種炮我用過,我來教大家。”
都是炮兵,大家一點就會。但炮的瞄準鏡沒有了,無法瞄準,幸好炮的象限儀還在,便用它來代替。
這樣,便用敵炮向臨高城敵師部和海岸敵防禦陣地炮擊,掩護我大軍登陸。
此時,第40軍主力部隊已開始登陸,左縱隊118師354團2營距岸200米遭敵火力封鎖。前衛船6連在戴成寶連長帶領下,在紅牌港登陸,冒著敵人的槍林彈雨猛衝猛打。
他們進攻到吳祿灣,發現北面丹陽村有敵人一個炮兵陣地正瘋狂射擊,戴連長見敵炮威脅大,心想必須及早拿下,便立即調整部署,命3排迂迴,1排往 200多米的開闊地猛衝。
敵人以猛烈火力阻擋,正打得激烈時,1 排正面攻擊,3排從右側樹林突襲,與1排前後夾擊殲滅了這股敵人。
部隊繼續向敵縱深發展,敵人陣地設定有三道防線:第一道,在鐵絲網上掛集束手棉彈,將拉線引進暗堡,我軍接近時再拉響。
第二道,敵人挖有塹壕防守,壕與壕之間有交通溝相連,埋設許多地雷。
第三道防線最難對付,是敵人所築的明暗堡,特別是暗堡在暗處不易發現。
8班班長李天順在火力掩護下,扒開鹿砦,3排副譚彥發上帶隊跳下兩丈深的壕溝,溝深,戰士們便用肩扛人,一個託一個爬了上去。
這時,6連已身處敵地堡群的中間,非常危險,譚排副見正西一座地堡的兩挺機槍封鎖得緊,立即甩出手榴彈壓住敵人火力,8 班也迂迴過來。
3排勇士連闖敵三道防線,便直插敵炮陣地,邊打邊衝,手榴彈擊中敵炮彈庫,炮彈爆炸,響聲如雷,燃起一片紅光。
戰士孔凡俊此時高喊:“繳槍不殺,放下武器!”5個敵人馴服地舉手投降。1門野炮、1門步兵炮和3 門六零炮成了6連的戰利品!
6連繳獲敵炮,調轉炮口向敵人陣地猛轟。接應部隊繳獲的野炮也向敵陣地轟擊,炮聲隆隆,硝煙瀰漫,敵亂成一鍋粥,官抓不到兵,兵找不到官,像無頭蒼蠅般亂竄。
這時,劉振華髮現有一艘敵艦正向我登陸部隊開火,便命令炮兵擊沉它。李如吉沉著測距,有6000多米,便告知李昌鳳開炮,但彈著點偏離敵百多米。李如吉修正角度又打一炮,正中敵艦左舷附近,掀起高高的水柱。
此時,另一門炮也轉向敵艦射擊,敵艦見我炮火猛烈,再待恐葬身魚腹,於是開足馬力逃之夭夭。
左縱隊搶灘登陸的同時,右縱隊也猛烈向灘頭陣地衝擊。韓軍長見各船紛紛下水搶灘,也按捺不住了,奮身跳下,同戰士們一起趟水向灘頭衝擊。
警衛員緊隨軍長跳下,喊道:“軍長小心!"戰士們聽到喊聲,齊喊:“軍長來了,加緊衝啊!”
戰士們情緒更加激昂,殺聲驚天動地!355團夏其昌團長聽到喊聲,回頭一看,韓先楚已邁著大步上岸,大吃一驚,急步趕上衝他大喊:“軍長!這裡危險,趕快隱蔽。”
韓先楚抹去臉上的汗水,嘿嘿一笑對團長說:“你趕快指揮部隊搶佔灘頭陣地,別的事你不要管。”
團長知道老軍長的脾氣,再勸也沒有用。就對剛上岸的連長說:“你們連保護軍長的安全,出了事,我要你的腦袋。”
旁邊的李伯秋主任見西邊山頭打得激烈,為了保障登陸場的安全,讓夏團長趕快派兵支援。
119師的357團前衛營搶先登陸,5連1排副排長萬守葉衝在最前面,帶隊向敵猛攻,敵人躲在地堡用機槍瘋狂封鎖,有幾位戰士英勇犧牲,萬守葉頸部也負了傷,仍冒著槍林彈雨,帶領全排衝上沙崗,一鼓作氣,攻下了敵人第一座地堡。
戰鬥異常激烈,萬守葉發現左側敵人的大碉堡,敵人重機槍嚴密封鎖,後續部隊被壓得抬不起頭來。他深知不炸掉這座大碉堡,後續部隊將會有重大傷亡。事不宜遲,他馬上組織戰士進行爆破,決心拔掉這顆釘子!
連續幾次爆破,均未成功。萬守葉心急如焚,就讓傷員幫他擰開兩個手榴彈蓋(他的右臂在東北四平巷戰時,負重傷致殘),利用敵機槍射擊死角,在機槍掩護下,左手拎著手榴彈,迅速向前衝。
距離大碉堡二十幾米遠時,碉堡裡突然投出兩枚手榴彈,在他身邊爆炸,他的腿負傷了。情況緊急,刻不容緩,他強忍疼痛,拖著負傷的腿頑強地向前爬。
此時,他的脖子、大腿血流不止,痛得豆大的汗珠往下淌。艱難中,他不顧傷痛,拖著重傷的身軀,冒著敵人熾烈的火力,一步一步艱難地爬行,用重傷血肉之軀撲向大碉堡的槍眼,堵住敵重機槍的射擊!
戰士們趁勢像猛虎般撲過去,控制了灘頭陣地,為後續部隊開通了路。
1排的戰士衝上去,抱起身負重傷的萬守葉,他的胸部四處中彈,在指導員懷中,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萬守葉在短暫而光輝的一生中,曾為人民立下特等功、五大功、八小功,是位特殊功臣。這次又為人民立下兩大功,他所乘的船被命名為“萬守葉英雄船”。
敵人被我登陸部隊打得四處亂竄,殘缺的地堡和交通溝中,遍佈敵人的屍體和傷兵。敵131師的一位少校參謀,未來得及逃跑,帶著老婆孩子蜷縮在室內地板下,因恐孩子啼哭暴露馬腳,極其殘忍地將孩子活活捏死,即便這樣也未能逃脫,當了解放軍的俘虜。
6時許,在40軍渡海先鋒營,352團 2、3營,瓊縱1總隊的接應下,第40軍118師、119師和120師358團,分別在新村、臨高角地區突破敵64 軍131師海岸的三道防線,全軍登陸成功,並立即向敵人縱深發展。
10時左右,登島部隊將敵131師之391團團直和各營大部殲滅,又在月朗將393團擊潰,向縱深發展了15至 20裡。
韓先楚憑多年戰鬥經驗,仔細分析戰場形勢,預感登陸後戰鬥會更加激烈,同時還想到將來戰船仍能派上用場,隨即作出重大決策,電告徐銳,加緊搶修已損壞的船隻。
又命令已圓滿完成掩護任務的“土炮艇”組織掩護空船隊返航,以接應第43軍第二梯隊的部隊渡海參加戰鬥。
筆者不得不佩服韓先楚的眼光,當島上戰鬥激烈時,43軍129師卻因無船,在雷州半島苦等。直到徐銳和韓宇把空船開到他們面前,全師一萬多名指戰員才喜上眉梢。
與此同時,第 43軍主力兩個團在副軍長龍書金和 128師師長黃榮海、政委楊煒率領下,於17日凌晨4時許,在林詩灣的雷公島、玉苞港、才芳嶺一帶成功登陸。
勝利登陸的訊息傳到北京總參作戰部,一位參謀將電報交給聶榮臻,聶總看後說:“知道了。我問你,韓先楚上去沒有?”
參謀答:“上去了,現在正指揮部隊向縱深發展進攻。”
“好!韓先楚上去,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