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淌中人過中年,深刻體會出每次日出日落都是人生的縮短,快樂充實也好,悲傷空虛也罷,驀然回首處往事如煙。但碎片中也儲存著一些情懷,變成堅守的起源。
熱愛旅遊的我,時常懷念第一次自駕遠遊,沒有留下文字,沒有留下圖片,怎麼也記不起時間。經過一番查閱,終於以神七為線索,推斷出那是2008年10月1日,因為我是與神七的返回倉一路同返。
當年,女兒6歲,兒子12歲,不惑之年的我本應精力旺盛,心臟卻不堪重負,渴望著停下“磨盤前”的旋轉,去擁抱大自然。
01,夢想與現實
沒有智慧手機的年代,出行要用一張紙詳細記下沿途的標誌,經過的地名,主要的節點。天津至輝騰錫勒草原590公里,如何找住宿?當年的攜程還沒有覆蓋,只能去了再說。
輝騰錫勒稱為"寒冷的山樑",那裡有黃花溝景區,還有賀老總戰鬥過的岱海,網上的圖片給人異地他鄉的震撼,草原的碧綠,湖水的蔚藍,蒙古包的潔白,烤羊肉的垂涎欲滴,蒙古族歌舞的熱烈與鮮豔,還有銘刻在思維中天蒼蒼,野茫茫的概念,即將出發,心焉能不澎湃!
6點出發,順利地經過京津塘併入張北高速,堵塞在八達嶺路段,堵車的滋味現在人人皆知,當時可是出我意外,好在有遠方的期待,內心在勸慰,再等等,快了!
沒想到,烈日炎炎下,走走停停比爬的都慢,從8點到13點,終於擠了出來。08年奧運會讓世界瞭解了中國,人山人海的八達嶺,肯定有不少老外。突出重圍的我全速駛向遙遠的草原,耽誤的4個多小時要去追趕。
過了張家口,立刻感覺到天地的寬闊,人如同登上大舞臺,頭頂是白雲藍天,遠方是丘陵遠山,四周是綠草青石與黃土相間,沒有村莊的雜亂,沒有樹林的遮攔,讓人心胸開闊,讓疲憊的眼球也放鬆舒展。
興奮歸興奮,一天的消耗和追趕已讓人疲憊不堪,到後來五十公里一個的服務區,每站必停,抽支菸洗把臉,又匆匆的向前趕,終於快磨到集寧了,時間已16點半。進入服務區,要最後休整一下,將直接進入草原。
隨著刺耳的聲響,一輛紅色敞篷跑車衝進服務區,戛然而止,讓我一驚,扭頭看去,兩位靚麗女孩風塵僕僕跳下車來。
一般的個頭,一樣的婀娜身材,全是棕色的牛仔帽,棕色的墨鏡,棕色的短裙,棕色的長筒皮靴,區別是一人綠襯衫套棕色皮坎肩,另一個是紅襯衫配棕色皮坎肩,精瘦的身材,高冷的神態,20來歲的年齡籠罩著青春的光環。
噔噔噔旁若無人地奔向水池,開龍頭、洗手、洗臉,擦拭後快步返回,跑車嗚的一聲響,掀起灰塵尾氣,消失的一溜煙。
短短几分鐘,像播放了一部美國西部片,萬物又恢復了平靜,秋日下的曠野一片深沉,微風吹來瑟瑟涼意。
好傢伙!如果是在國外也就見而不怪,可這是中國內蒙啊,這打扮,這氣派,少見!兩個女孩在人煙稀少的曠野獨行,哪家父母如此放心?也許是富家子弟?也許是演員?也許是……
02,又見炊煙
當我闖進集寧城區已下午17點,正是太陽最輝煌的時段,整個城市金黃一片。是住下?還是前行?只閃念間,車已尋著金色穿城而過,不就還有60公里嗎!收不住心潮的澎湃,直奔向那夢寐的草原。
新鋪的省道空無一車,漆黑的板油路面,潔白的劃線,伸向沒有遮擋的遠方。俯視兩旁,溝溝壑壑覆蓋著黃綠的草地,還有收割的莊稼一片片,遠方的村莊正炊煙淼淼,在黃色土坯房上空瀰漫。幾頭黃牛被人驅趕著悠閒地回返,萬物都在金紅的落日下寧靜、絢麗、溫暖,好一派田園盛景,好一派壯美風光,好一片心中的坦蕩。
vcd正播放著鄧麗君的"又見炊煙",深情的韻律,柔美的歌詞,甜蜜的聲音,在此情此景下怎不讓人浮想聯翩。搖下車窗,夫人和孩子們激動地一同合唱:“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照大地,想問陣陣炊煙,你要去哪裡, 夕陽有詩情,黃昏有畫意, 詩情畫意雖然美麗,我心中只有你, 又見炊煙升起,勾起我回憶, 願你變作彩霞,飛到我夢裡 夕陽有詩情,黃昏有畫意, 詩情畫意雖然美麗,我心中只有你,”
喜歡多年的一首歌,好像今天才被全家人讀懂,激動的心,潮溼的眼,觸動的是靈魂,什麼是詩情!什麼叫畫意!多少年後聽到這首歌,還心潮起伏,感慨萬千,同時浮現的還有那天的“夕陽如血,蒼茫如海”。
夕陽雖好,去也匆匆,在一遍遍的家庭合唱中,最後一縷紅色瞬間不見,亢奮中的家人還在熱烈地評判,清涼的晚風卻讓我頓生焦慮,即將漆黑的草原,我們要住宿到何方?
一位騎著摩托車的壯漢駐在路邊,趕緊停車問路,壯漢說前方有個鎮子,過了鎮子就是草原。
行不遠果然看見了燈火的小鎮,一排排的平房很破舊,馬路邊一些滿臉滄桑的老人在聊天,夫人嘮叨:“這環境也沒法住啊!繼續走,”穿過小鎮,有輛麵包車攔住去路:“想去草原吧,我來帶路。”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這朦朧的夜色,對前途的渺茫,渴望抓住一根稻草啊!
03,住在何處?
四周越加漆黑,很窄的路起伏曲彎,只有前面麵包車的燈光閃閃爍爍,老伴說“要是遇見壞人可怎麼辦?
這個人剛才說,是他哥告訴他咱們過來,說明和那個壯漢是一夥的。”還真是越想越害怕,不能跟他走了。前面岔口,右手一片燈光,轉輪就開了進去,把麵包車甩到車後,到近前一看,大門緊鎖原來是風力發電的廠房,只得又羞答答地調頭回來。
等在路口的蒙古人說:“這是風力發電廠,旅遊季過了,賓館都關門了,我帶你們到成吉思汗大營,看看還能住宿嗎?”
又開了十多分鐘,看見一大片漆黑的蒙古包,"蒙古人"說“停業了,要不住我們村去?”第一反應,這是套路吧!我和老伴交換一下眼色,老伴說:“我們想住正式的賓館,這附近有嗎?”蒙古人想了一下:“黃花溝景區有賓館,不知還營業嗎,我帶你們看看去。”
又開了很遠,車停在一片建築物前,蒙古人進去了,我下車巡視周邊,四周沒有一輛車,除了前臺有燈火,樓上一片漆黑。趕緊回來跟老伴商量,這沒有人的地方不能住啊!
一會蒙古人回來了,告訴能住。我們很客氣地解釋“我們想找遊客多的地方住,打算回集寧了,謝謝你給帶路。”老伴遞過去幾十元錢,嘴裡說著謝謝,也不看他的表情,扭身鑽進車裡,快速地離開。
看看後面沒有燈光跟隨,終於舒了口氣,“人心隔肚皮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荒郊野外遇到的也許是好人,如果是壞人呢?不能拿著全家人的性命當兒戲啊!”
轉過一個山丘看見一片燈火,我對老伴說:“咱們去看看,如果有外地車就住下,沒有的話就回集寧。”
經過一段土路的顛簸,燈火處,開放的院內停著三輛車,清晰地看見一輛河南兩輛北京牌照,一排正房內兩桌人正熱鬧的喝酒,兩側的蒙古包有幾個透出燈光。下車再一打聽,終於可以放心了。經過這通折騰,等住進蒙古包已經是晚上20點了。
這蒙古包內一半砌成半圓土炕,另一半是放桌椅和活動空間,內牆糊著蒙古特色的桌布,正中還掛著一幅成吉思汗像。用水要到正房去打,包內沒有電視,估計想著躺在草地看星星的人,也不會有何計較。
土炕上放著過去農村習慣了的小方桌,飢腸轆轆的一家人盤腿圍坐,等待著老伴點餐,為了壓驚老伴還特意點了一瓶馬奶酒。這麼多年過去了,仍然懷念喝著馬奶酒吃著手扒肉,羊肉串的感覺,既有飲食的美味,又有炕頭盤腿的親切,更有體驗蒙古風情的獲得感。
吃飽喝足,帶上兒女去看星星,摸黑爬上旁邊的土包,明月彎彎,星星閃亮,裝成文人,仰天長嘆,“啊,星星你真多!”
其實哪懂什麼牛郎織女,什麼北斗七星,一陣涼風讓渾身冷得發抖,馬糞的味道也夾雜而來,草草結束了儀式,提醒著孩子,小心腳下,別踩上“地雷”啊!
回到蒙古包,夫人正笑得前仰後合,“哎!你知道廁所在哪?老闆娘說的,在包後面!”我還沒領悟,夫人哈哈笑著補充,“草地上,隨意……”
睡覺前老闆娘又將包外的火爐加了些煤塊,土炕暖烘烘的,才幾百公里的距離,氣候反差如此之大,不愧是天上草原。
04,美麗的草原
一覺醒來已天色大亮,匆忙忙起床,去看日出,順土路一陣快走,奔向東邊不遠的山頭。山的那邊紅光已透射過來,頂上影綽綽站滿遊客,今天的日出一定很絢麗。
走出300多米,看那霞光越來越紅,山上的人已籠罩在紅色中,遠看就是一幅剪影,歡蹦亂跳的他們正在皮影戲中演出。
來不及了,太陽應該已經出來了,我放慢腳步,凝視著那片紅光,突然一輪紅日從山頂跳出,瞬間這群人融入到紅日中,太壯觀了,可惜沒有相機記錄下這精彩瞬間。
我沒有看到太陽從地平線升起,但我看見了從山頂越出的紅日,不一樣的角度,帶來不一樣的感受,塞翁失馬,焉知我看到的就不比他們的精彩?
回頭看,山腳下的村莊,白色的蒙古包一座座一排排,成為綠色海洋的裝點,丘陵起伏的山包更像大海的波濤,朝陽鋪滿曠野,五彩斑斕,生機勃勃間帶來心底的愛憐。
周邊濃密的芳草中夾雜著零星的野花,片片草葉正變黃變紫,但有閃亮的露珠懸掛在葉面,是離別前的悲傷?還是生命最後的起舞?哎!年復一年,草原上的生命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準備著寒冬的到來。
吃完早點,一家人驅車再去黃花溝,沿途看見大片的風車,這是當年最早開發的地區,高高的風車上巨大的扇葉在空中旋轉,潔白的顏色與起伏的丘陵,遼闊滄綠的草原形成一體,變成一幅凝重壯美的畫卷。
遠方羊群如雲般在綠波中浮動,近旁幾匹紅馬在悠閒地低頭吃草,芳草萋萋,藍天白雲,越發襯托出草原的寬廣,也許只有在這樣的淡季,才還原出大自然的原貌,才讓觀賞者心曠神怡,心靜如水。
當遊客蜂擁而至,到處是喧囂的歌舞,人頭攢動的景區,即使有篝火的熱烈,除了讓心情更加浮躁,又如何感覺到曠野的蒼涼,天籟的迴響,天地人的合一。
到達黃花溝,景區已經關閉,透過圍欄看了看通向深谷的臺階,溝裡不知隱藏著怎樣的秘密?既然是景區,肯定比剛才沿途看見得更美麗。
同樣一位遊客也在遙望,一打聽,昨天他就住在這裡,想起昨天來這住宿的一幕,不禁詢問:“哎,昨天怎麼沒看見你的車啊?”遊客說:“車停在院子裡,”
我不禁對昨天的帶路人有些歉意,看來那人是一片熱心,卻讓我想象成不懷好意,我們都希望社會變得重信講義,人與人之間真誠相待,沒有欺詐邪惡。但終究還要經歷一段漫長的規範過程。
在草原上徘徊良久,決定去呼和浩特看看,
05,沿途有景
沒有走高速,就是沿著草原上的那條省道,向著呼和浩特駛去。原本是無垠的草原被農耕成一片片農田,即將走出這片高原,於高崗上停車遠望,白樺林樹葉金黃,皮白如雪,給空曠的草原帶去五彩斑斕,給人劇烈的反差,強烈的震撼,滄桑之美不過如此啊!
沿途村莊有許多破舊的蒙古包,又有更多新磚瓦房,是當地人告別了蒙古包生活,像內地人一樣過起穩定的農耕生活,社會在發展,生活在提高,這些破舊的蒙古包只能成為歷史的見證。
沿途岔口很多,每到歧路都要下車問路,不管是老人,孩子還是壯漢,都熱情地給你指引。他們的臉上顯露出的是從容善良,讓人心裡踏實,也一下子對這個民族充滿好感。
這還是那個成吉思汗帶領著征服世界的民族嗎?曾經他們殺戮成性,動輒屠城;這個讓強硬的秦始皇建萬里長城而拒之,漢家皇帝以和親以撫之;這個鐵騎蕩平歐洲,吞併中華,建立強大元朝的民族。現如今是如此的溫順平和,難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還是在中華文明的融合薰陶下精神的昇華?不知從遊牧變農耕是內因還是外因?
秋收的季節,馬路上鋪滿油麻,經過往車輛輾軋,裡面的籽粒脫離,成為亞麻油的原料,空氣中散發著亞麻籽的醇香,這就是秋天的味道。車在這樣的道路上行駛,想快也休想。一路的穿村過鎮,一路的風土人情,一路的自然風光,這是不同於名山大川的另一種欣賞。
當然途中經過一處陡峭的山口,兩側山如刀劈,巍峨險峻,中間小路崎嶇,當時曾想,此處古時必是重要關口,真稱得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啊!
中午過後到達了童話般的呼和浩特,所謂童話般是說它的建築風格,不同於其它的濃厚韻味,和身著五顏六色民族服裝的行人,讓我這沒見過世面的人大開眼界。找個正宗的蒙古飯店,狂吃了一頓蒙古大餐,牛羊肉加奶茶適合我的口味。
06,與神七同返
轉天計劃去包頭,但氣溫驟降,狂風大作,到了高速口,老伴看見周邊排滿拉煤的大車,路面上佈滿髒兮兮的煤灰,情緒轉為憤怒,提出要回家。領導發威,不聽也得聽,否則吃不了兜著走,於是乎掉頭回返。
心裡說,這女人啊,頭髮長見識短,出來才兩天就想回家,老話說“女人當家房倒屋塌!”一點不假。
風越來越大,曠野在呼嘯的北方中一片猙獰,到服務區趕緊把防寒服穿上,喝點熱水驅驅寒氣,這天變臉太快了,看來我的女人有先見之明啊。
過了卓資,空曠的高速上一隊軍車,正緩慢行駛,在超越時發現黃色的卡車上倒扣一個被迷彩帆布包緊的圓筒,這形狀一眼就認出是神七的返回艙。
前些天神七返回是現場直播的,就在內蒙的四王子旗,人人都記得翟志剛在太空邁出的第一步,忘不了翟志剛,劉伯明、景海鵬出倉的瞬間,神七是祖國航空發展的里程碑,是中華民族的驕傲,讓每個中國人都熱血沸騰。
今日相遇怎不讓人激動,“我開慢點,你照張像啊!”正當我與這輛車並行時,一個威嚴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讓開!不要靠近。”嚇得我趕緊加速超越過去。在前方與車隊保持著距離,哈哈,我們成了神七返回艙的開路先鋒。
當我們進服務區休息後再前行時,又追趕上緩慢行進的車隊。幾天後有報道,神七返回艙從內蒙到達北京。
曾經的這次出行,沒有充足準備,沒有具體規劃,只為一個朦朧的夢想,便毅然前往。沒有看見想象中的"綠草如茵,黃花似錦,湖水如鏡,白羊如雪,牧歌悠揚,鳥語花香",沒有探訪黃花溝的奧秘,沒有踏遍歷史淵源的景點。
就像常說的“老坦進城”一樣,蜻蜓點水地走了一圈。在誤打誤撞中卻收穫了一路的風景,讓我懂得了天地遼闊,人間百態,讓我瞭解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怎不讓我熱愛上旅遊?
人生常要邁出第一步,關鍵看你的勇氣!沒有經歷哪來回憶,沒有曲折哪來精彩!
作者介紹:一家獨行走天下。65後的非主流,愛好旅遊,詩書,美食。立足看,恰似五彩深秋葉正紅,感慨那:霜雪過後萬事空!願只願:人未老,將青山踏遍;心有餘,笑歲月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