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說)
嚴軍搖搖晃晃走進父親臥室,雙膝跪在父親床前失聲痛哭:父親啊,孩子為了賺錢,不能朝夕相陪,沒有盡到兒子的孝道……
半癱瘓兼痴呆的八旬老父掙扎著翻轉身,老淚縱橫:兒啊,地……下……冷,你……你…………起來!
嚴軍哭得更傷心,簡直撕心裂肺。
嫂子在外聞聲一驚,父親忽然去世了?我在家苦守多年,居然出現這一幕……她驚慌失措,急忙衝進去,只見父子倆臉對臉抱著痛哭。
軍,你這幹啥呢?嚇死我了。父親受不了這激動,你快起來!
嚴軍見到嫂子,又跪向嫂子:嫂子,對不起,你辛苦了。現在,我什麼都明白了,好嫂子,沒有你的付出,就沒有我們這幸福的一大家!
嫂子也深受感動,淚流滿面:起來吧!都四五十歲的人了,別這樣!
為啥會出現這一幕呢?
今天是老父親八十四歲生日,嚴軍特請了族長,親房長輩,親密朋友及為他新居建成的功臣,滿滿擠了四桌。
酒是精選酒,菜是細挑菜。酒杯端上,興趣就起。嚴軍有道不盡的感激語,眾客有講不完的奉承話。
兩杯下去,大家很快把話題移到嚴軍那躺在床上的老父親身上。
族長說:軍呀,你們兄弟行孝,特別是你,一月兩月回家看看,不說工錢,就是來回車費都不簡單!難怪你發大財,孝心感動天地。你父親為養大你們受的苦也算值了!
嚴軍說,過獎了。常回家看看是我們應該做到的。
叔父見侄子畢恭畢敬敬他的酒,他竟很豪爽,一揚脖子幹了,酒一下肚,話匣也打開了。
我這老兄一輩子是苦了,但近幾年這病卻磨得人夠嗆。有時大喊大叫,有時胡說罵人,有時摔碗丟筷……而這侄媳婦,毫無怨言,變著法子為老兄改善伙食,反經常捱罵,她從不計較!
親房兄弟插言,旁人都說,父親不是一個人的父親,這苦要大家輪換嚐嚐,她卻說,兄弟們十萬八千里在外辦廠不易,幾頭分心,幾家不安寧。我從心底敬佩這嫂子!
叔父接著說,老兄大小便失禁一年多了,時刻打掃,時刻換洗,不是一般人忙得過來的。知者的,為她的孝道肅然起敬,不知者的,還以為她是貪那每月兩三千元錢。其實,她為改善伙食,置辦用具,大手大腳,不知花費了多少,我想她從來沒跟兄弟們提起過吧!
朋友們都說,哪一家老人臥床長了,都會生怨。稍微馬虎的,老人也莫想拖過兩年。
直言快語的表兄搶著說:兄弟呀,我們這一家,是孝義之家,但能讓老人安享晚年的,主要還是靠嫂子。你們今後不要忘了孝敬嫂子,就因為有這嫂子,你們現在還有父親;就因為有這嫂子,你們幾兄弟才有這興旺發達。
嚴軍滿眼是淚,不是大家說出,很多事情我都不知,特別是嫂子經受的苦和累,從來未聽嫂說半句。我回這兩天才發現父親大小便失禁之苦。
嚴軍也不知喝了多少杯,他覺得用酒來表達他對大家的誠意。
酒足興盡,嚴軍送走客人,心裡翻江倒海。想起一輩子辛苦,臨老臥病的父親,想起默默無聞,無私奉獻,善良孝道,支撐著一大家的嫂子,想起一家兄弟曾對嫂子的猜忌,他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踉踉蹌蹌走進父親的臥室,雙膝跪下,父親,孩子不孝,在你最艱難的日子不能朝夕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