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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咪咪的爹段老三沒讀過幾天書,家裡生活很困難,他十來歲就去幫人了。長到二十來歲,段老三已歷練得性格沉穩而有頗有算計了。
聽說他曾去緬甸打過幾年工,具體做什麼不知道。只知道作為小工的段老三與那緬甸老闆相處得非常好。
逢年過節,段老三把緬甸老闆約回老家來殺豬宰羊熱情款待,全家上下把那緬甸老闆當活菩薩一樣地供著,天天陪侍在老闆左右,無微不致地招呼,聽說那老闆脾氣古怪是個孤人,沒有結過婚,無兒也無女。
段老三跟著那緬甸老闆做生意了幾年,幾年之後的某一天卻突然回家來,之後就再沒離開過老家。
段老三從緬甸回來老家後,沉寂了半幾年,開始起房蓋屋並且高價請得劍川木匠師傅來搞裝修,聽說他家的桌子、椅子、床、櫃、窗花等都請劍川木匠精雕細刻,各式各樣,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有的雕了花中四君子,梅蘭竹菊;有的雕了圓鼓鼓的葫蘆,葡萄;有的雕了多子多福的石榴和壽桃……總之,一個家修得富麗堂皇,高階、大氣、上檔次。
人們看見段家這光景,難免心生羨慕嫉妒之心,暗地裡常議論:這段老三肯定是在緬甸發了一筆不小的渾財囉,要不怎麼長年什麼活都不去去幹,還有大把大把地銀子像流水似地花。
又過了一年左右,段老三娶了個媳婦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
這孩子生得可靈秀了,圓圓的腦袋大眼眶,小嘟嘴,膚白如雪,眉眼含笑特別招人喜愛。段老三愛如珍寶,給寶貝兒子取了個名字喚作段咪咪。這孩子生得異常聰明伶俐,一歲不到就能說會走,一雙大眼閃著深邃的光,感覺深不可測。小小年紀的他,大人們講閒白話,他就靜靜地坐在邊上玩,不哭也不鬧,頭都不用轉一下,那雙大眼晴骨碌一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彷彿聽得懂一般。
段咪咪長到個五六歲的時候,段老三就花重金請得私塾先生來家教段咪咪識字讀書,聽話乖巧的段咪咪跟著先生學這學那,有板有眼,一絲不苟,段老三看在眼裡喜在心上。段咪咪十歲不到,一篇篇文章過目成誦。全家上下只道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長大後定成大器,歡喜非比尋常。段咪咪不單好學上進,而且為人有禮有貌,路頭路腦遇到親戚長輩都是笑咪咪地主動打招呼問好,深得左鄰右舍一致好評,大家都說段老三是磕頭碰著了天,福大命好,不知上輩子積了什麼德,這輩子生得這樣一個板扎的兒子。
常言道“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雲”。誰都沒有料到,靈兒段咪咪長到十四五歲時卻開始長“逆鱗”,生“倒毛”,一改之前的聽話乘巧,性情突然大變,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特別愛好讀書學習的段咪咪卻從此判若兩人,不再喜歡讀先生教的書卻喜歡上了釣魚摸蝦,吃雀打鳥。整天不是拿著魚杆,領著個提簍去釣魚,就是拿著粘鳥雀的“痴”去粘鳥雀。後來他還自己學會了唱“九版十三腔”,學會了拉京胡,而且樣樣都是本色當行,唱起戲文來如泣如訴,催人淚下,聽戲的人都跟著他傷心落淚。
段老三眼看兒子變得面目全非,氣急攻心,整日裡唉聲嘆氣,卻也無可奈何。無病無災的段老三後來在某天夜裡睡著睡省就撒手人寰了,第二天家裡人去叫他吃早飯了才發現。
段咪咪三十幾歲了,婚也不結,“段咪咪的提簍盡是裝魚!”“段咪咪的布口袋還是裝魚!”鄰里視為敗家子,鄉里傳為子弟誡。
家裡錢財逐漸被他揮霍一空,繼而賣桌賣椅賣窗花,賣田賣地,賣一切可賣之物。段家由此敗落,後繼無人。
聽人說,當年段老三請得劍川師傅來裝修房子,制桌椅板凳、床櫃、窗花……那是花了些心思,留下些機關在裡面的。什麼機關呢?據說是把很多金條塞進了刻意留下的中空凹槽裡。大概意思是要留財給子孫後代,萬一哪天日子過不下去了,到拆房賣屋的地步的話,也可以再沾點祖上的光。
段老三千算萬算也沒想到,他的寶貝兒子段咪咪過到變賣家業的地步了都懶得親自去拆一下,只是用手指指點點這裡的床,那裡的窗之後就任由買的人自己上手去拆去搬。賣東西的全然不知所賣之中遠遠物超所值,買東西的發現了其中的奧妙卻又不動聲色,還虛情假意地嫌這裡不好,哪種又太貴,裝出幾分不划算的樣。
結果可想而知,嚐到了甜頭的買家拆回去之後變換一下方式就又來買其他的東西。其實是拿著賣家的錢買賣家的東西。
不到三五年的工夫,段家就連大房子都改了姓了,真是行善積德,福流子孫,兒孫自有兒孫的福,人算不如天算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