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在清明縣有一個商人,專司一些倒買倒賣的生意,有時也幫人帶點貨,每次都能賺上一筆,生活過得還算滋潤,就算是遇上災年,也能舒舒服服過去。
這商人姓伍,名德,蓋因他總愛貪便宜,常做一些不義之舉,鄰里街坊都叫他“無德”,找他帶貨的,經常會被坑一筆,時日一長,找他帶貨的人也就少了。
伍德有一個貌美如花的老婆許氏,有一年鬧饑荒,伍德花了十袋米娶回來的。
這一日,伍德又出門走貨,吩咐許氏好生照看家裡。
伍德此番走的是一批珍珠,走在鄉間小路的時候,遇到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男人急匆匆趕路,時不時摸一摸懷裡,伍德料想必是什麼值錢的寶貝,便掀開簾子問道:“你這是往哪裡去?”
那男人一看就是老實人,聽伍德問他,趕緊回道:“俺媳婦讓我去把這些珍珠賣了,補貼家用。”
伍德想了想道:“你給我看看。”
男人猶豫片刻,從懷中掏出一張破布,開啟一看,果然是幾顆碩大的珍珠,伍德走南闖北,走過的貨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只一眼,便知這珍珠確實難得,準能賣個好價錢,說不準還能讓手上的貨也跟著沾沾光。
送上門來的好事,自然是沒有理由拒絕的,不過伍德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問道:“你準備去哪裡賣?”
“俺媳婦說,從這裡往北走一百里,有一家鋪子,專收珍珠,俺家這珍珠,都是他收的,這一包五十兩,俺媳婦這幾天生病了,這才讓俺去送。”
“我看你這珍珠成色不錯,怎麼才賣五十兩,虧了,虧了!這樣,你給我,我保管給你賣一百兩,如何?”
男人顯然心動了,轉轉手就能多賣五十兩,換誰也會心動:“可是,俺沒什麼給老爺的。”
“我不要你什麼,老爺我就喜歡做點好事,這樣,你給我,我保管給你一百兩,要是有多賣的,都歸我如何?”
“誒!老爺您拿好。”男人喜不自勝,連忙將珍珠碰到伍德面前,伍德卻突然為難道,“我這貨還沒走完,身上就帶了十兩銀子,沿途還要花銷,你看這樣如何,我給你立個字據,等我走貨回來了,再把銀子給你送來如何?”
男人想了想,點頭答應了,伍德立刻取來紙筆開始寫字據:“你叫什麼?”
“俺叫鐵柱。”
伍德刷刷片刻寫完了字據,又在上面簽字按手印,隨後遞給鐵柱,指著幾個字道:“看,一百兩,對不對?”
鐵柱認識的字兒不多,一張字據也就能看懂幾個字,見上面確實寫的是一百兩,和伍德約好了十天後在這裡等他後歡歡喜喜拿著字據就回去了。
十天後,伍德從外面回來,遠遠看到鐵柱等在路邊,伍德立刻叫住馬伕,繞小道回了家,等了三天,果然鐵柱找上門來。
伍德一見鐵柱,立刻大聲罵道:“忒!我真是讓泥巴迷了眼,怎麼信了你這麼個腌臢貨,弄個假珍珠糊弄我,我不找你要損失就不錯了,你怎的還有臉來問我要錢哩!”
鐵柱頓時急了,慌忙道:“伍老爺,這珍珠您也是看過的,怎麼就成假的了!”
“你這山溝裡的腌臢貨,還好意思說哩,我看你就是看我那日行色匆匆,來不及細看,故意坑騙我哩!”
“老爺,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可是您主動答應幫我賣珍珠的,您看,這是您寫的字據。”鐵柱從懷裡掏出一張小心折好的紙張,他此時太著急,頓時被他揉得皺皺巴巴。
伍德嫌棄地用兩根手指捏住,指了指其中一行:“看看,這是什麼,保證貨真價實,你卻拿個假珍珠騙我,還想拿字據威脅我,走,我們見官去,讓縣老爺評評理,我今兒必須讓你吃個官司,你才知道我伍德是不是能騙的人!”
鐵柱是個老實人,哪裡說得過伍德,此時又被這麼恐嚇,當下就不知所措了,最後不但錢沒討回來,還反被羞辱了一頓,面紅耳赤的離開了。
伍德唬走了鐵柱,高興得忘乎所以,沒想到這次走貨竟然白賺了一百兩,轉身就吩咐廚房多燒了兩個菜。
晚上,飯菜端上桌,伍德拿起筷子正要夾菜,突然那些飯菜全都變成了珍珠,伍德喜不自勝,趕緊讓妻子收起來,又讓廚房準備了一桌菜,可伍德剛要夾,那飯菜又成了珍珠。
就這樣一連五六次,伍德肚子餓得咕嚕嚕叫,也愣是沒吃上飯,去酒樓吃,還是如此,這些伍德可就犯愁了。
珍珠再好,也不能當飯吃不是?
不但如此,伍德忍著餓,睡了一覺起來,肚子卻比西瓜還大,肚子裡就像被放了幾十斤重的物件兒似的,重得他起不來身。
伍德妻子趕緊請了個大夫,那大夫望聞問切,竟斷定這是喜脈,而且就要臨盆了,直接將伍德嚇暈過去,沒多久又被疼醒過來,大夫只說這是臨盆的徵兆。
伍德妻子趕緊找來接生婆,這接生婆也沒想到是給男人接生,這倒是頭一遭,是又驚又怕,好容易上上下下忙了一天,生下來的卻是一顆足有十斤重的珍珠。
還沒等伍德喘口氣,那肚子就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又鼓了起來,還是接生婆見多識廣,知道這是伍德惹了不該惹的人,急忙讓伍德妻子去青雲觀請玉清道人。
玉清道人掐指一算,知了緣由,對伍德道:“你拿的那珍珠,是個蚌精產的,你拿了她的東西,她豈能饒你。”
伍德一聽,躺在床上又哭又喊求道長救命,玉清道長嘆息一聲,又說:“那蚌精是去鐵柱家報恩的,你對鐵柱不利就是在挑釁蚌精,為今之計,你只有親自登門道歉,將銀兩如數奉還,方有一線生機。”
“可我這個樣子,又疼得要,要命,如何能見人。”
“貧道這裡有符紙一道,你貼在肚皮上,可管兩個時辰不發作,其他的,貧道也沒有辦法了。”
伍德沒有辦法,讓妻子找來個擔架,又從庫房裡取出一百兩銀子,被四個壯漢抬著出了府,路上的行人看了,皆是幸災樂禍,有小孩兒跟了一路,就圖個熱鬧。
伍德將銀子送還給鐵柱,又說了一番好話,肚子果然就小了一些,可看著仍像壞了四五個月一樣,玉清道長頓時怒道:“好你個黑心腸不要命的,貧道費心救你性命,你卻還在這裡貪便宜!”
玉清道人說罷就要走,伍德趕緊央求道長留下,又取來六十八兩銀子送給鐵柱,再次道歉,那肚子才真正消了,屋子裡傳來一個女聲道:“可還是假貨?”
伍德連聲否認:“不是不是。”
眾人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已經在伍德府上了,房中那顆十幾斤重的大珍珠,變成了一塊大石頭。
伍德拿來算盤一陣撥,此番折騰,來來回回正好花了一百六十八兩,過了兩日,庫房傳出異味,開啟一看,原來那些飯菜都變回了原樣,發黴發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