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國華是江西學生運動和婦女運動的引路人之一。半 個多世紀前，她衝破封建牢籠，在黨的領導下，為受重重壓迫的中國婦女，為勞苦大眾的解放，衝鋒陷陣，英勇鬥爭。

大革命失敗後她不幸被捕，在敵人的酷刑和死亡的威脅面前, 她大義凜然，堅貞不屈,懷著革命必勝的信念，從容就義。犧牲時，年僅三十歲。

01、艱難的起步

一九00年二月二十二日，肖國華出生在江西吉水縣一個工商業者的家庭。父親做過南昌政法學校校長、律師及南昌電燈公司的文牘。

中國的封建習俗，在肖國華的童年生活中，就植下不幸和痛苦。她三歲就由伯父作主定下親事。六歲被迫穿耳纏足。九歲隨父母到南昌，進明德小學唸書。十五歲畢業後，考進江西省立第一女子師範學校。

一心求學，渴望自由的肖國華，十分痛恨那門親事，曾多次和父親發生爭執，父親則總是用“三綱五常”、“三從四德”來管束她。有一次，肖國華氣急之下，高聲抗爭：“你還管別人？自己家的事都管不了！媽媽這麼好，你還在外面娶小。”

父親氣得打了她兩記耳光，但倔強的肖國華得理不讓人，又補上一句：“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惱怒的父親便圍著桌子追打著這個不馴服的女兒。

十六歲那年，男家催著完婚，肖國華被威逼著回到老家。她的未婚夫是個半痴呆的紈侉子弟，這不是睜著眼往泥坑裡跳嗎？儘管父親勸說訓斥，她就是高低不從。最後，父親以答應婚後繼續讓她讀書為條件，舉著粗重的門閂把她逼上花轎。

婚後，肖國華隨義夫回到南昌，準備繼續學業，可女師校規不收已婚女子，求學無門。愚鈍的丈夫上學，讀不進書；當職員，理不清事。後來乾脆閒在家裡。....

希望在哪裡，前途又在哪裡？!肖國華痛苦極了。性情剛烈的肖國華，尋找著掙脫鎖鏈的機會。幾經周折，一九二二年，她考進了江西女子職業學校。這時，她已經做了母親。

“女職”是仿照日本學制創辦起來的，設有蠶桑、縫紉、家事等科目，學生一面學習，一面做工，因此讀“女職”的多半是貧民女子。肖國華學的是蠶桑。

不久，丈夫病死了，婆家單獨為這個媳婦置了一份田產，滿以為能拴住她。肖國華卻拿定了主意，衝出這個腐敗的家庭。她毅然回到“女職”上學。

02、通往真理的道路

這年秋天和次年春天，共產黨員趙醒依、方誌敏、袁玉冰、曾天宇等先後從上海、北京回到南昌，建立江西黨和團的組織。他們組織社團，出版刊物，積極引導青年參加政治鬥爭。

一九二三年十月二十一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南昌地方執行委員會成立，一九二四年二月，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直屬江西支部成立。從此，江西人民的革命鬥爭有了堅強的領導核心。

肖國華看到了希望，她加入了社會主義青年團主辦的江西青年學會，勇敢地投身到火熱的鬥爭中去。她積極參加政治活動，辦事幹脆利落，深受同學們的信賴和推崇，很快成為“女職”進步學生的代表和南昌學生聯合會的代表。她帶領女同學，走出校門，參加了南昌各校反對開除學生，反對剋扣學生伙食的聯合鬥爭。

一九二五年五卅慘案的發生，激起了全國人民極大的憤慨，江西人民在黨的領導下，聲援五卅反帝鬥爭。肖國華日夜奔忙，參加遊行示威，查封、焚燬仇貨，貼標語傳單，籌措捐款，演講宣傳。在上千人的集會上，她慷慨陳詞，能講幾個鐘頭。

北洋軍閥江西督辦受英日帝國主義賄賂收買，以“焚燒商品造成外交事件”為藉口，鎮壓愛國學生運動，查封進步社團，到處捕捉進步學生。

貼標語傳單的男學生不斷地被警察便衣逮捕，學聯決定派肖國華去。她大膽潑辣，爽快地接受了任務。她化裝成太太或小姐，拎著精緻的手袋，不慌不忙地走到鬧市中心，趁人不備，從手袋裡取出傳單，機警利索地貼在顯眼處，然後泰然自若地混在行人中。

有時，她還大聲地念這些傳單，讓不識字的人也能知道那上面講什麼。警察便衣一到，她就隨著被驅趕的人群從容離去。方誌敏、鄒努等同志都稱讚她的機智勇敢。

一九二五年十月，由鄒努、賀復丹等人的介紹，肖國華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當時，肖國華住在妹妹家裡。妹夫龍超雲從日本留學回國，任江西印鑄局局長兼官紙印刷所所長。龍超雲的父親龍欽海，任江西省議會議長、江西教育會會長，督軍顧問等職，主辦江西省公立和私立法政專科學校，還被黎明中學等七所中學聘為名譽校長。

黎明中學實際上是中共江西地方組織培養幹部和掩護黨的活動的秘密機關。龍家雖有錢有勢，但思想開明，對革命抱中立態度。黨決定從多方面做龍家的工作。

肖國華透過妹妹肖國鈺先做龍超雲的工作，龍超雲雖沒有什麼明確表示，可是對肖國華進進出出的開會活動，對妻子為了便於深夜給姐姐開門，把臥室從樓上搬到樓下，並幫助傳遞訊息，散發傳單等事也不聞不問。官紙印刷所的工人黨員秘密排字，開機印刷黨的檔案、宣傳品等等，龍超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報賬單上簽字。

肖國華還主動找龍欽海攀談，宣傳共產黨的主張。老人被國華強烈的愛國熱情和對革命的赤誠所感動。他以自己在政界學界的聲望，出面保釋了不少被捕的共產黨員和進步學生，並且替有的人找到了職業。龍超雲的弟弟在肖國華的啟發幫助下，走上了革命道路。

一九二六年九月，南昌成立國共合作的國民黨市黨部。肖國華被推選為市黨部執行委員兼婦女部部長。這時，她經過自由戀愛，組織了新的家庭。

為了喚起工農大眾參加國民革命，她深入到揀茶、織襪、織帶子、做絲線等行業的女工中去，瞭解她們的疾苦，喚起她們的覺醒，號召她們加入工會。當時女工勞動時間長，工錢極少，生活十分困難。

肖國華啟發姐妹們，要使自己擺脫悲慘的境遇，唯一的辦法只有大家團結起來去反抗！團結起來，就有力量。婦女要解放，應當一齊加入革命戰線，共同打倒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舍此唯有坐以待斃。她的工作，燃起了女工們的鬥爭之火。

這一年冬天，蔡暢來到南昌，以“女職”、“女師”兩校為據點，積極指導成立南昌市婦女解放協會，進一步開展婦女解放運動。肖國華任協會常務理事長，理事有賀復丹等人。

“婦協會”的宗旨是“團結全市婦女，實現男女平等，爭取婦女解放，發展更多的會員。”為了培養婦女幹部，協會開辦了以知識婦女為主的短期“黨義訓練班”和以勞動婦女為主的“婦女工談班”。

還大力提倡剪髮、放腳、識字，號召她們從封建束縛中解放出來，成為獨立自主的人，去探討實現男女平等、婦女解放的道路。婦女協會的會員們到工廠農村，動員工農婦女加入工會農會組織。

婦女協會還做了大量女學生的工作。國民黨右派掌握的教育當局對學生控制很嚴，專門制定了一套在學生中偵察共產黨活動的辦法，以加緊對進步學生的迫害。“女職"校長曾華英是最賣力的一個。

一九二七年AB團把持省黨部後，曾華英被委任為婦女部長。她帶人搜查女學生的信件、書籍、追查學生的校外活動，安插告密者。為了打擊國民黨右派的囂張氣焰，肖國華回到“女職”，當眾揭露曾華英迫害學生的種種行為。

曾華英自知不是肖國華的對手，只有硬著頭皮捱罵。待肖國華一走，她惱羞成怒，立即召集學生開會，宣佈不承認肖國華是“女職”學生，不準肖國華再進校門，還禁止學生與肖國華來往，違者嚴懲。

但肖國華照常出入各女校瞭解情況，開展工作，替女學生出點子拿主意，大家有事也都願意找這位大姐姐。“女師”為撤換校長，掀起學潮。學生們找肖國華商量。肖國華要她們去找省政務委員會主任陳公博交涉。

第二天一早，肖國華就以談工作為名纏住了陳公博，“女師”代表趕到時，陳公博牽馬就溜。肖國華搶上一步，抓住韁繩，責問陳公博自詡革命黨人，為什麼見了革命學生就溜，陳公博尷尬地搪塞說有點要事，肖國華寸步不讓，陳公博只得同意接見學生代表。

曾華英想孤立和打擊肖國華的陰謀沒有實現，在國民黨右派頭子段錫朋的指使下，她有恃無恐，到處破壞學生運動和婦女運動。有一次，她要南昌市婦女解放協會執行委員會通電政府，請求解散贛州總工會，拿辦工人領袖，遭到拒絕。

她就另外召集了一個少數人參加的幹事會議，想叫別人推她做主任，還威逼婦女協會把檔案交給她，又私自把會址移到女子職業學校。肖國華團結大多數執委幹事與她針鋒相對地鬥爭，推翻了這個非法幹事會的決議。

曾華英對此恨之入骨，於是又假借省黨部婦女部的名義，以所謂統一婦女運動的名目，企圖把南昌市的一切婦女團體搞垮。她這些破壞婦女解放運動的詭計都受到抵制。

一九二七年三月，江西省國民黨部右派排擠共產黨，篡奪黨政領導權，封報館、通緝革命民眾領袖，襲擊工會、農會，暗殺革命人士。段錫朋派AB團骨幹曾華英等七人組成“接受委員”，僱一批流氓打手，將南昌市黨部、學生聯合會、婦女協會等機關搗毀。曾華英拿著繩子，氣勢洶洶地到了南昌市黨部，要捆綁肖國華遊街。碰巧肖國華不在，沒遭到她的毒手。

國民黨右派及AB團的猖獗活動，激起廣大工人學生和市民的憤恨。四月一日，省農協方誌敏、總工會張國、學聯鄒努、軍官教育團楊達、省婦女部長和省婦協負責人肖國華等召開了緊急會議，決定舉行大規模的反AB團的示威遊行大會。

第二天，全市各界群眾一千多人，聚集在鐘鼓樓新舞臺，舉行反AB團大會，揭露控訴AB團的反革命罪行。會後包圍了省黨部。工人糾察隊和軍官教育團的武裝衝了進去，正在開會的AB團分子紛紛越牆逃跑了。

當天下午，革命群眾四處搜尋AB團骨幹。肖國華帶著婦協的同志，探得曾華英躲在幹家塘程家的訊息，便趕了去。在草叢裡搜出了曾華英。曾華英一掃平日之威風，垂頭喪氣地聽候人民的審判。次日，三萬多群眾聚集在公共體育場舉行大會，批判AB團分子，還讓他們戴高帽子游街。猖獗一時的AB團被民眾擊潰了。這一天成為江西民眾歷史上光輝的一頁。

03、最後的鬥爭

隨著蔣介石公開背叛國民革命，江西省主席朱培德撕下了擁護革命的假面具，宣佈南昌戒嚴，下令停止工農運動，釋放被關押的AB團骨幹，“禮送”共產黨人出境。他動用武裝，將省黨部和革命團體負責人，共產黨員王祖翼，舒味三、鄒努、姜鐵英、肖國華及國民黨左派劉一峰等二十一人押解出境。

派出大批軍警查封工會、農會、學生會、婦協和報館，取締工農活動，收繳省農協自衛隊的一切武器，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失敗了。中國共產黨被迫轉入地下活動。八一起義前夕，肖國華又回到南昌工作。

肖國華即將分娩，便隨愛人一起回到了奉新。在這裡，她秘密串聯當地婦女反封建迷信、反壓迫，又組織農民群眾開會，繼續同反革命勢力作鬥爭。肖國華在奉新活動的情況，很快被南昌衛戍司令部偵悉。

在肖國華生下女兒的第十三天夜裡，敵人包圍了她的住房，門被打得咚咚直響。危急之中，肖國華的丈夫挺身要出去承當，她勸丈夫說：“他們是來捉我的，你快翻後窗出去！”她大聲呵斥敵人，藉口要奶孩子、穿衣服，故意拖延時間。等丈夫脫險後，她梳洗整齊，從容走出房門。她就這樣被捕了。

由於產後身體虛弱，加上又睡在潮溼的地上，押到南昌後，她渾身浮腫，站立行走困難。

南昌衛戍司令部開庭審判時，肖國華雖行走困難，但她的革命銳氣不減，在法庭上厲聲痛斥蔣介石背叛孫中山，背叛革命、殘害工農群眾和愛國志士的樁樁罪行。當敵人逼問她有誰加入了共產黨時，肖國華故意點了一些國民黨頭面人物的名字，頓時法庭上一陣騷亂。

敵人的皮鞭、拳頭、辣椒水、老虎凳、假槍斃，都無奈她那副錚錚傲骨。她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毅然寫下遺書和自傳。

後來，肖國華被判無期徒刑，轉押江西省第一監獄。同時被關押在一起的還有大批革命同志。在獄中，肖國華對一個姓王的看守做工作，跟他認同鄉，還經常以階級教育啟發他的覺悟，後來他幫助男監同女監建立了聯絡。

典獄長朱某是肖國華父親的學生，為報答老師的恩情，破例給肖國華一些特殊照顧。肖國華就利用他給的方便，關心和照顧同牢的難友。逢年過節，她就吩咐家裡多送些好菜來分給大家。有時，光是菜盒子，家裡就送來七八隻。這不僅是給他們送去了食物，更重要的是送去了革命的情誼和溫暖。

朱某怕她這樣鬧下去對自己不利，就找她的妹妹肖國鈺說：“在龍府上，我要喊你龍嫂，在肖家，我該喊你師妹，沒有肖老師就沒有我的今天。你姐姐在獄中，能照看的地方我會照看，但她在裡面搞得太厲害了，你去勸勸她，不要再這樣搞。

再搞，不用說她的腦袋難保，連我的腦袋都保不住了。”肖國華聽了妹妹的勸告後，沉思片刻，堅定地說：“我這樣做，為的是革命，你以後會明白的。我走的是正路，雖然這條路我走不到頭，但最後一定有人走到頭！"這鏗鏘有聲的語言，抒發了一個共產黨員對黨、對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無比堅定的信念，和誓死為它奮鬥到生命最後一刻的決心。

年邁的母親為了女兒哭壞了雙眼，她到處花錢託人想辦法，終於得到保釋的許可，但要肖國華在自首書上簽字。肖國華斷然回絕了母親的懇求，她把思念已久的兒子帶進牢房，教他認字，囑時孩子今後要聽姨娘的話，好好讀書。她又把生下十三天就離別的小女兒託咐給妹妹說：“這個女孩就送給你，一定要讓他們走我的路！”

一九三0年，工農紅軍在贛南、閩西都建立了根據地，革命勢力漸漸逼近南昌。南昌的反動統治者大為恐慌，新任的南昌衛戍司令，決計開始大屠殺。七月九日凌晨，第一監獄戒備森嚴，三百多名政治犯被分別推上十幾輛大卡車，運往衛成司令部刑場。

肖國華的母親和兒子聞訊趕來，遠遠等候在監獄對面的巷子口。她們哪裡知道，此刻，親人就在第一輛卡車上，當肖國華看見巷口那一老一小相依顧盼的情景，熱淚從這位剛強革命者的眼眶湧了出來。

幾天後，王看守心情沉重地來到肖國華家裡。他放下一隻包袱，裡面有兩本字跡工整的日記，幾件沾有血跡的衣物和留給孩子們的小毛衣、水筆。王看守捧著日記對肖母說：“伯母，您不要太難過了，這是國華讓你好好儲存的，將來交給黨。”

後來電燈公司一個裝線工人透露，肖國華等三百多革命同志死於電刑。為了掩蓋殺人痕跡，敵人把這些中華兒女的屍首秘密裝進麻袋，投進了贛江。願肖國華烈士萬世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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